第551節
周筥第一次遇到生病的影魅(一般影魅只有一天的壽命,哪有機會生病),感覺有些棘手。他琢磨了半天,忽然問:「火兒,你昨天給影吃的什麼藥啊?」
火兒撥著自己翅膀上的長翎毛一根根數:「好像有苟杞、蟬蛻、銀杏葉、金銀花、柳樹皮、冬蟲夏草、雪蓮花、硃砂、水銀、藜蘆、人參、甘草、甘逐、靈芝、女貞、牛黃、熊膽、龍誕、蛇膽、十種妖怪的內丹、二十種妖怪的血、三十種妖怪的靈氣……還有我的幾根羽毛,我撿的最好看最長的拔的……還有外面藥圃裡的藥每樣拔了一棵,放在一起用無根水熬的,喂,好像還用了原配的一百對蟋蟀作藥引,一百缸水熬成一碗,我自己生火整熬了一夜呢。」
周筥愣了一會兒,點點頭說:「我好像明白他為什麼會生病了。」
「他到底是怎麼得病的?一定是你老是教他學習累的,我要再去給他熬藥,你這個傢伙根本不能指望。」
周筥一把把它揪回來:「你還不明白嗎,就是你給他亂吃藥吃的!」
「胡說,吃藥只會治病,怎麼可能會生病?」
「你知道你給他的藥裡有多少藥性相反的藥嗎,幸虧他是影魅,一般妖怪的話早吃的打回原形了。他看來沒什麼事,可是也要用一些時間消除藥物的影響。」
「你胡說!」火兒大怒,「我知道了,你就是看不得我孝順影,你這個沒人樂意孝順的臭老頭!反正我就是要孝順影,你越生氣越好!呼呼呼,氣死你。」說著不管周筥的反應,得意洋洋地飛走了。
※※※
白遲持槍,李魚持劍,相隔十餘步傲然對視。
他們兩個是鬥了幾十年的老對頭了,以前相鬥之前還總會說上一些對方有什麼不對,自己有多麼正氣之類的話來做個鋪墊,近來連這些場面話也說盡了,乾脆見了面就打,連話都懶得跟對方說。
「那兩個又打起來了。」
「他們煩不煩啊,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吵死人了。」
「別管他們,打死一個少一個。」
「打死才怪呢,那兩個傢伙一向雷聲大雨點小的,再打一百年也沒個結果。」
「受不了了,走,咱們另找個地方下棋去。」
……
白遲與李魚對旁邊議論的聲音置若罔聞,依舊冷冷地看著對方。
「姓白的,今天就讓你變成盤中之餐。」
「姓李的,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幾十年前他們兩個一起出生在這座湖中,從小的時候就經常一個坐在岸邊,一個潛在水中,對著自己心目中最醜陋的異類相互瞪視。後來他們一同修煉成妖怪,一同拜師學藝,一起爭吵不休(?),終於成功地氣走了師傅,繼續一起為了師傅走後誰擁有這座湖的所有權打打鬧鬧,這種惡劣的關係一直延續至今。他們彼此之間的瞭解程度之深,比一般人家的兄弟父子還強幾分,所以他們開始動手之後,幾乎不需對方做出動作就知道對方的下一招是什麼,只見他們招招搶敵先機,招招如同行雲流水,招招未盡已收,不多時便斗了數百個回合。
「今天非跟你分出個高低不可!」
「哼,說得對,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雖然上百年來,幾乎每隔十天半個月他們就會面對面地重複一次這樣的台詞,可是他們依舊沒有對它們進行修改的打算,彼此都很順溜地說著預定的話語,進行著根本不會有結果的打鬥。
「喂,你……」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第二輪的拚鬥,「我聽說你是咱們這裡唯一的鯉魚是吧?」
李魚當然不是這裡唯一的鯉魚,他只是這裡唯一的鯉魚精而已。不過看到發問的是誰之後,他乖乖地回答:「是,我就是李魚。」
「那你就是癩蛤蟆白遲了?」
「我……是白遲。」白遲也沒敢解釋自己其實是青蛙。
「喂,那你應該會結冰那種沒什麼用的法術吧。」
「我會。」「我會。」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這種時候他們都忍不住要爭搶,各自指著自己說:「我的法術比他強!」
火兒對他們的答案點頭頭表示滿意,向他們命令說:「那就是你們了,跟我去湖邊。」
「請問您,您有什麼事嗎?」他們賠著小心問。
「哼哼哼哼,我要讓那個臭老頭心服口服!」火兒答非所問地冷笑起來。
這山林裡的妖怪誰也不願意與這只必方產生瓜葛,這個強大的靈獸殘暴、貪吃、易怒、狠毒……種種劣跡難以盡數,一旦跟它沾上邊,下場保證非死即傷,可是現在被它找上了只好自認倒霉,心中忐忑不安地跟著火兒走去,不知道它有什麼古怪的題目出來難為自己。
火兒指著眼前的湖水對著李魚說:「變成原形跳進去。」
可憐李魚雖然知道絕對沒有好事,可是根本不敢反抗,乖乖地變作一尾紅燦燦的鯉魚跳進了湖中。在水裡總比在火兒身邊要安全一些吧?他這麼想著,顏色鮮艷的尾巴擺動幾下,潛到了水底潛伏下來。
火兒接著向白遲說:「去把湖水凍成冰。」
「可是,可是,李魚在下面。」白遲對李魚多年的恩怨忽然消失地無影無蹤,為了他的安危極度擔心起來。
「就是他在下面我才叫你凍的,快動手。」火兒抱著翅膀吩咐。
「可是,可是,這麼大的湖,我的法力實在不夠……火兒前輩法力高強,這點小事還用小的嗎。」
「廢話,我能做到還找你!你叫我怎麼凍東西?我哪會那種法術。快凍,再囉嗦就烤了你。」
在火兒的威脅下,白遲開始拼著吃奶的力氣施法,湖面眼看著一絲絲凍結起來,直到形成了厚厚的冰層。他虛脫地癱倒在湖邊,湖面反射著陽光,在這個季節發出陣陣令人愜意舒適的寒意。白遲只能在心裡為李魚祈禱,也許湖面結冰,水底的魚不會被凍死吧?
「嗯。」火兒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接下來看我了。」只見它收攏翅膀,直接趴在了冰面上。難道它也會覺得天氣熱,想在冰上睡覺圖個涼爽?可是為什麼只把李魚扔進去呢?在白遲胡亂猜測之間,火兒身上的溫度已經開始漸漸地把冰層融化開了。火兒斜躺在冰上,無聊地不斷把身上向外發射的火焰加強,不多一會冰層便斷裂成幾塊,越來越薄,越來越小。看著這一切,白遲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火兒前輩,請您快住手,李魚會被煮熟的。」
「廢話,我不把他煮熟還叫什麼臥冰求鯉啊?」
「不行,不要殺李魚。」白遲忘了自己面前的是個多麼可怕的怪物,尖叫著向火兒撲去。
「撲!」火兒隨意揮出一個火球,撞上白遲後把他打進了不遠處的樹林,樹枝的折斷聲與火光同時出現在了那個地方。白遲從地上爬起來,慶幸自己事先用冰層護住了自己全身才沒被烤熟。他顧不上自己的傷,爬起來又向火兒衝去:「別殺李魚!」「呼!」這一次是一道火箭把他打到了更遠的地方。
正在臥冰求鯉中的火兒找到了一件可以解悶的事:白遲一再地衝過來,被打出去,再衝過來。火兒重複著把他打出去的舉動,並且特意瞄準某棵樹或者某個山頭打去,得意洋洋地發現自己的準頭越來越好。
註:臥冰求鯉,王祥,琅琊人,生母早喪,繼母朱氏多次在他父親面前說他的壞話,使他失去父愛。父母患病,他衣不解帶侍候,繼母想吃活鯉魚,適值天寒地凍,他解開衣服臥在冰上,冰忽然自行融化,躍出兩條鯉魚。繼母食後,果然病癒。王祥隱居二十餘年,後從溫縣縣令做到大司農、司空、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