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節

  「緊張!胡扯!」桑吉說道:「我根本就是怕得要死!」
  「嘿嘿嘿……」索羅狄發出一陣怪笑,「真奇怪,你緊張什麼呢?據我所知,這並不是你第一次演出啊!你應該很熟悉這些才對。」
  「雖然不是我第一次演出了,但這可是皮安諾琴第一次亮相。」桑吉努力的穩定著自己的情緒,「況且,我以前的演出並沒有這麼多人啊!天啊,我只是向下看了一眼,就已經緊張的心裡都在打哆嗦。」
  「請讓我糾正一點!」索羅狄一本正經的說道:「你是一個亡靈,而且還是一個幽靈,所以說,你是標準的沒心沒肺,所以說,你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緊張的心裡都在打哆嗦。」
  「我這只是比喻!是比喻!」桑吉吼道:「難道你連這個都聽不出來嗎?」
  「好了,我的先知大人,你就不要尋桑吉這個可憐的幽靈開心了。」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桑吉,你也不要過分緊張,就像素羅狄說的,這不是你第一次演出了,趕快調整一下自己,把這種緊張的情緒變成演奏的激情就好了。告訴我,你要表演什麼曲目,我幫你創造一個絢麗的開場,我想,當你整個人融入進去的話,那麼就沒有什麼問題了。」我瞭解桑吉的本事,也瞭解這個人,這個人其實是一個很有自信的音樂家,當他把所有的情緒融入到演奏的時候,就是他最燦爛的時候。現在他這個樣子,只是多年沒有看到這麼多活人的一種本能情緒。只要演奏一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我並不需要為這個擔心什麼。
  「呃,我感覺好多了!」桑吉凝了凝神,開口說道:「我要演奏的是……」
  樞機主教大人有些得意的看著漂浮在廣場上空的巨大雲團,這個會場的怖置從頭到尾都出自他的手筆,為的就是想看看那個似乎有些不可一世的暗黑魔導師出醜的樣子。原本自己還沒有這個心思,但是看到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向這裡湧來的人群,自己才突然明白了這個暗靈歌舞團在這些普通人心中百著什麼樣的地位。想想自己寄托了一切的神殿,儘管努力傳教許多年,可是影響力仍然在慢慢的下滑,到了眾神樂師伊利亞小姐出現之後,才慢慢扭轉了這種局面。
  暗靈歌舞團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並不出名的流浪歌舞團,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歌舞團,竟然在短短的時間裡獲得了這麼大的名望,這顯然不僅僅是因為有了一個暗黑魔導師做團長那麼簡單。毫無疑問,他們的表演才是讓他們獲得如此聲望的原因。
  自己絕對不能再看著這個由暗黑力量掌控著的歌舞團再獲得更多的東西了。交好歌舞團裡的那位神使大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力的打壓這個歌舞團的影響力才是關鍵!於是,自己就出手佈置了如此小的一個表演平台,當這個暗靈歌舞團出現的時候,他也被那震撼性的出場方式嚇了一跳,可是,很快,他就看到了這個小小的流浪歌舞團在那個表演平台前束手無策的樣子,他又開始得意了起來,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小的流浪歌舞團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契羅德神色複雜的看著一邊有些揚揚得意的樞機主教大人。對於這位大人的所作所為,契羅德心裡一清二楚,偏偏又無可奈何。自己現在希望的是能夠把這個所謂的流浪歌舞團整個收入神殿的勢力,可是,這位嫉惡如仇的樞機主教大人卻並不這麼想,他想的只是如何能夠伸張所謂的正義,宣揚光明神的經義,消滅暗黑勢力!
  這並沒有什麼不對,但是在對待暗靈歌舞團的時候卻和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馳。從他真正瞭解這個暗靈歌舞團所擁有的實力之後,他就有一種願望,希望把這個強大的歌舞團,這個巨大的寶庫收入到自己的囊中,成為神殿中的中堅力量,如果這件事能成的話,自己在神殿將獲得更加大的聲望,可惜,自己雖然這麼想,但是有人卻不願意這麼做。
  第一個就是這位腦子古板的樞機主教大人。對於這位大人,契羅德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雖然是神殿的准教宗。但是,在神殿他並不能為所欲為,有許多事情並不是他能夠左右的。比如,這位神殿的樞機主教大人,雖然他的地位比自己稍低,可並不是他的屬下,自己可以請求他的協助,卻並不能向他下命令。
  想到這裡,契羅德不由得為自己當初這步昏招頭疼不已,把這位樞機主教大人派到暗靈歌舞團,當初自己怎麼能犯下這樣的錯誤!原本以為這位樞機主教大人並不掌握多少實權,自己可以拿捏得住。可是現在看來,這位大人頭腦一固執起來更難對付。雖然大局上他做不了什麼主,不過,背後的一些小動作卻讓人更加頭疼,這種小動作讓人無法輕易抓住什麼把柄,可是卻會讓暗靈歌舞團離自己越來越遠,契羅德第一次覺得,事情似乎已經開始有些失控。
  「沒有想到,這個暗靈歌舞團竟然有這麼大的聲望。」伊利亞優雅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皺著眉頭看著下面亂哄哄的人群。她雖然也是一位音樂家,但是卻從來沒有過給這麼多人演奏的經驗。
  「暗靈歌舞團是一個偉大的團體!」一邊的耶利流開口笑道:「他們的音樂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它似乎可以直指人的靈魂,我也曾經看了一次他們的演出,在那美妙的音樂和舞蹈之下,連靈魂都會受到前所未有的享受。無論是誰看過他們的演出,恐怕永遠都無法忘記關於他們演出的種種記憶。能有這麼多人來到這裡,就可以看出他們藝術的偉大號召力,要知道,在下面的廣場裡,並不是只有我們阿卡西亞的人民,還有很多是慕名而來的客人,為的就是能夠看一次他們的演出。」
  伊利亞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下面情緒激動的人群,似乎略有所思。
  「哼!契羅德大人,這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流浪歌舞團。」一邊的樞機主教大人有些不滿的說道:「我也看過他們的演出,並不怎麼樣嘛!一個流浪歌舞團的表演,能有什麼出彩的地方?哪裡趕得上伊利亞小姐獻給眾神聆聽的音樂。」事實上,這位樞機主教大人對於那次看過的演出印象十分深刻,他也曾經沉迷於那種美妙的藝術當中。可是,他和別人不一樣,越是瞭解到暗靈歌舞團的魅力,他對這個團體越是充滿恐懼,越想把這個歌舞團推入毀滅的深淵,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感覺,連樞機主教大人自己都對這種感覺有一種莫名的困惑。
  契羅德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自己依然記得那天暗靈歌舞團綵排之後,樞機主教大人的失態。但是,對於這一切自己並不想多說什麼,樞機主教大人的小動作他看的一清二楚,暗靈歌舞團被阻擋在神殿之外,合乎自己這個冰雪教區紅衣主教的利益。
  伊利亞彷彿沒有聽到身邊的談話,只是看著下面那些興奮的人們靜靜地在想著什麼。
  就在下面的人群中,或是興奮、或是擔心,還有幸災樂禍的情緒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原本還算是晴朗的天空已經漸漸開始烏雲密佈,還算精神的太陽此刻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勉強從烏雲中的縫隙裡投射下幾道陽光,然後很快的被淹沒在黑乎乎的烏雲裡,大地迅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陰沉的天氣帶來了壓抑的氣氛,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漸漸變得安靜下來,在大自然的威勢下,人類是如此的脆弱。天地凝重的時候,也是所有人都該凝重的時候。這是無比的威勢讓所有人心懷敬畏,這是神靈之所以受到崇拜的原因,也是那些可以借取一小部分天地之力的魔法師們,獲得崇高地位的保證。
  突然的,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天空,短暫的明亮照出了所有人的面孔,在這些或美或醜、長相不一的臉上,現在只有差不多的情緒——恐懼與無助,面對這壓抑的讓人發瘋的威勢,脆弱的人類只能用自己的表情來表示些什麼了。除此之外,人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無望的看著那肆虐的天空,等著它進一步的動作。
  一個炸雷在人們頭上響起,那巨大的聲音似乎連大地都被震得微微顫動,正當人們被這可怕的雷聲炸得驚慌失措,準備四散而逃的時候,一陣激昂慷慨的音樂聲伴隨著驚天的雷聲響起,一個又一個音符以這天地之威為背景的音樂,借助這無比的威勢,以那澎湃激昂的曲調瞬間征服了所有人的心,每一個人都努力的抬著頭,看著天空聲音傳來的地方,從那朵碩大的雲彩上面分離出一塊小一點的雲朵,這塊雲朵也變成了一片墨色,它從那塊碩大的雲彩上脫離出來之後,緩緩下降,漸漸在半空中停穩。
  於是,地面上的人們就看到了這樣一幅永生難忘的場面,一朵烏雲作為演出平台,一部奇怪的大型樂器擺在上面,一個身穿黑衣的人端坐在那部樂器前面,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誰。他整個人已經完全沉浸在演奏之中,手指不停的在那大型樂器的琴鍵上敲擊著,那震撼性的音樂就從那裡傳來,一道道巨大的閃電劃過黑暗的雲層,在那半空中的音樂平台周圍不停地閃爍,驚雷炸響,雷聲配上樂聲,樂聲混合雷聲。這個時候,天地之間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經消失,只剩下這充斥著每一個空間的音樂!
  在這音樂和雷聲裡,人們只覺得熱血沸騰,充滿了鬥志,只想撕扯著衣服大聲吼叫,無畏的面對一切凶險。可是,那吼聲就被抑制在喉嚨裡,在那雄壯的音樂聲和雷聲中,一切其他的聲音都顯得如此的無力。人們只能聆聽著那音樂,任體內的鮮血在血管裡沸騰再沸騰。
  「我演奏的曲子叫做《英雄》!」我清晰地記得桑吉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那無比神往的樣子,「我當年身死之前就有了這個心思,想要創作一首歌頌英雄的曲子,可是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樂器。直到我死了之後,才發現我創造出來的皮安諾琴,它的音色非常適合演奏這樣的曲子,因此有了這首曲子的誕生。今天,我要讓所有人都聽到這首曲子。」
  「聽起來這首曲子不錯。」我笑道:「皮安諾琴的確很適合演奏這種慷慨激昂的音樂。」
  「是啊!」一說起音樂桑吉就放鬆了許多,「說起來,導師,這首曲子和您還有關係呢!」
  「和我有關係?」我有些愕然,這首曲子怎麼會和我扯上關係。
  「沒錯!和您有關係!」一說起這個,桑吉就顯得無比激動,「不知道您記不記得,再幾十年前,一位埃格斯島上的偉大亡靈法師來到了這片充滿了淫靡和虛化的腐朽的大陸上。結果,被大陸上那些無恥的國家發現了。他們聚集起了龐大的軍隊、數量眾多的高手,想要消滅那位偉大的亡靈法師。可是,卻在那位偉大的亡靈法師面前狠狠地碰了壁,傷亡慘重,許多高手隕落,無數的軍隊戰死。然後,那位偉大的亡靈法師在滿地的鮮血和哀嚎中從容退去,安然回到了埃格斯,簡直是太帥了,那是我第一次瞭解到了亡靈法師這個偉大的職業,我竭盡全力搜尋一切我能接觸到的關於埃格斯島的傳說,我漸漸瞭解到了那個島嶼上波瀾壯闊的一切,瞭解到了您的一生。我的心為此而沸騰。這首《英雄》就是為了您而創作的。」

第十七集 第二章 沸騰的阿卡西亞
  音樂和魔法從某些方面來說是很相似的,它們都是一種能夠被自然接受的力量,好的音樂能夠完美的和自然契合,沒有一絲一毫的突兀,沒有一絲一毫斧鑿的痕跡。自然本身就是一個完美的整體,在自然中,你能看到一切的東西都完美的契合在一切,樹與花、山與水,那林間遊走的動物和河裡游動的魚,這一切都如此的完美,所以說,真正的大師是自然本身。它也是個很好的鑒賞家,好的音樂和好的魔法才是它能夠接受、能夠完美融合的東西。
  ——剋剋·特莫爾《死亡約書》
  「呃……」那時,我有些無奈的看著這位兩眼放光的音樂家,沒想到,這首曲子竟然是為了我而創作的。這實在是太讓我驚訝了,這位性格叛逆的音樂家,實在是讓人無可奈何。英雄,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
  在這片大陸上,靈魂法師一直都扮演著人人畏懼的反面角色,每一個人一提起我們這些靈魂法師,首先浮上臉龐的都是恐懼和憎恨的表情,我們對此也不想多做辯解,也無需辯解什麼。
  可是,像桑吉這樣崇拜我們的人我卻是第一次遇見,對此我無話可說,這個充滿了叛逆思想的音樂天才所做的一切,我不知道應該是高興還是無可奈何。
  索羅狄的演奏已經達到了高潮,那慷慨激昂的音樂聲在整個阿卡西亞迴盪。不考慮桑吉創作這首音樂的初衷,這種讓人熱血沸騰的音樂的確非常適合阿卡西亞人的口味,大概也只有桑吉這個原住民能夠創作出這樣的曲子。這個在冰天雪地裡生存的民族,不但堅韌、強悍、任勞任怨,而且還帶有非常強烈的攻擊性,這是艱難的生存環境塑造出來的個性,在這個極北地方,拚搏與戰鬥是永遠的主題。這裡不適合哪種渲染富貴的靡靡之音,這裡需要的是鋼鐵和熱血,這裡需要的是拚搏與爭鬥,只有這樣的音樂才適合這個充滿了鬥志的國家,這首曲子,把這個國家的精神表現的淋漓盡致。
  索羅狄的手指在琴鍵上敲下了最後一個音節,幾道巨大的閃電在他的背後交叉而過,一聲響雷在他頭上炸響。這一切融合在一起聲勢驚人,就連遠處的雪山都在這大氣磅磚的音樂聲中微微顫抖著。
  在索羅狄演奏結束之後,漫天的烏雲撕開幾條細小的口子,一道道陽光從這漫天的烏雲中擠了出來,透過那些細小的口子照射在大地上,照射在那些仍然沉醉在那音樂聲中的人群上,此時此刻,廣場寂靜無比,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發出來。
  趁著這個機會,棉被凝結出來的那一團雲彩已經快速的飛了回來,和我們腳下的凝結成了一團。
  「快走,快走!」索羅狄連聲催促,身為一名靈魂法師,而且是級別極高的靈魂賢者,他對下面的靈魂波動再清楚不過了,當然知道等一下會發生什麼,現在不走還要等到什麼時候。(ps:應該說這個老東西已經很有經驗了!)
  「快走?為什麼?」桑吉有些奇怪的問道:「我還想聽聽人們的反應,現在太平靜了,我感覺很不好。」
  「你會有機會聽聽他們反應的!」我擺了擺手,「我敢保證,等一下你就可以聽得到!」
  「棉被!」索羅狄用力的跺了跺腳,「棉被!」
  「呃……嗯!怎麼回事?」棉被彷彿從一個夢境中被驟然驚醒,有些糊塗的問道。
  「快!我們回去!」我吩咐道,剛才索羅狄用來演奏的那團風元素,是由棉被凝結的,不過牽制它移動的卻是索羅狄的精神力,因此上,棉被並沒有花太多的心思在那裡,它從頭到尾聽完了桑吉的曲子。對於這個喜好音樂的風元素來說,沉浸在音樂的意境裡無法自拔是很正常的。
  「回去?回哪去?」棉被顯然還沒有徹底的清醒過來。
  「當然是回我們的駐地去!」我擺了擺手,「快點走,我們時間有限,等一下所有人回過神來之後我們就麻煩了。」
  「哦……好。」棉被也沒有搞清楚我說的麻煩是什麼意思,只是下意識的答應了一句,整個巨大的雲團開始向我們駐地方向移動。
  「為什麼這麼急著走?」桑吉不依不饒的嘟囔著,「這是皮安諾琴的第一次演出,怎麼這樣就回去了?」
《亡靈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