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蕭郁看也不看一眼,搖了搖頭:「不幫,考場舞弊,為人不齒。」
林言氣的想把那鬼團成個球從窗口扔出去,不敢大聲,用唇形一個勁比劃:「哥們,最近所有時間都貼你身上了,哪有時間複習?」見蕭郁一臉正經,不甘心的把拽著袖口的手滑下去,握著蕭郁的手腕輕輕搖晃,「及格就行,要不然下學期要重修的……」
話還沒說完,教室正前方忽然傳來一聲裝腔作勢的咳嗽,是那穿高跟鞋的監考,正翹著腿剪指甲,十片鮮紅的指甲像尖尖的小船。
「角落的同學答自己的題,不要說話。」
林言立刻縮小了一圈兒,那鬼卻忍不住笑,伏在他的課桌上,一挑眉毛:「怎麼謝我?」
「林大仙自製驅鬼符一張,值十兩銀子,賞你了,愛去哪去哪。」林言不客氣的反擊,蕭郁一攏袖口,斜睨他一眼:「恕不奉陪。」
「這麼個小忙還討價還價,不夠意思。」林言氣鼓鼓的坐直身子,見蕭郁沒有妥協的意思,只好小聲說:「回去給你親行了不?」
「沒聽見。」俊朗的臉湊到跟前,額前的劉海直蹭到林言臉上,他覺得自己臉紅了,憋半天提高聲音道:「回家給你親吶!聽見了沒?」
教室一片寂靜,說話聲格外清晰,考場發出一陣哄笑,林言的臉刷的紅透了,那紅指甲監考剛才只注意剪指甲,沒仔細觀察教室的情況,冷不丁聽見這一聲,黑著臉用指節敲了兩下桌子,不耐煩道:「聽見了,要調情出去調,這麼大動靜,別人還考試呢。」
如此反覆幾次後,林言根本沒來得及做一道題就以破壞考場紀律的名義,在一片笑聲中被請出了考場。
去教授辦公室的路上林言一邊走一邊逮著那鬼一通狠揉,怎麼掐都不解氣,好好的一場考試,被他弄的沒時間複習就算了,在考場上以調情的名義被當眾請出去,簡直突破了他二十多年規規矩矩人生的底線!全校學生都在考場裡,走廊很安靜,蕭郁不知好歹的繼續過來纏他,兩個人推推搡搡,走到辦公室門口也沒有察覺,林言正大聲威脅:「罰你一個星期都不准上床睡覺!」後背倚上木門,誰料那門虛掩著,承不住重量,撲通一下子栽進了辦公室,屁股著地,姿勢特別銷魂。
爬起來的時候,林言看到屋裡的倆人,四隻眼睛,正用一種看二逼生物的表情注視著他。
其中一個穿西裝的乾瘦老頭不是別人,正是林言剛被蕭郁纏上,在課上做噩夢,霸氣的一拍桌子,當著一百多號人大喊惹急了我跟你拚命時,站在講桌前哭笑不得的服飾史老師。
林言欲哭無淚,恨不得讓一萬頭狂奔的草泥馬把蕭郁踩進草原上的土撥鼠洞穴。
片刻猶豫之後,林言決定再艱難也要為不重修奮鬥一下,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小心道:「老、老師,我是您服飾史課的學生,剛才在考場發生了點誤會,還沒考完就出來了。」
老頭把林言上下打量一遍,面無表情的說接到監考的電話了:「考場有紀律不准交頭接耳知道吧?」
「知道。」林言小聲辯解,「想起點急事,跟考試沒關係,不是討論考題,真不是。」
其實是還沒來得及,蕭郁不懷好意地捏了捏他的後頸,癢的哆嗦了一下,沒敢動彈。
老頭眼鋒一轉,打量著林言:「同學,有點面熟啊。」
林言心虛地想了想,決定不把當堂摔了老師的書,拍了老師的桌子,外加武力威脅的糗事說出去,只好低頭裝沒聽見。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這不是林言嗎,怎麼不去考試來這兒了?」
林言嚇得趕緊抬頭,這才發現在辦公桌另一邊捧著杯子的不是別人,正是那研究明史的文件夾教授,包裝紙很有氣派的閃亮亮,正斜眼饒有興趣的盯著他。丟大人了,哀歎一聲,林言恨不得把自己連同蕭郁一起埋進土撥鼠的洞穴裡去。
林言把被趕出來的經過講了一遍,當然沒提跟蕭郁有關的部分,也沒敢說他沒複習過,就算真考也考不出什麼來,但那老頭在知道他就是摔了教授的香爐的人後對他倒突然產生了興趣,笑瞇瞇地說:「考試都進行一大半了,現在放你回去也來不及,怎麼辦?」
「能補考就行,不到三十分明年要重修,實在太麻煩了……」林言嘀咕道。
服飾史老頭跟教授對視一眼,有點為難,林言求助地望著文件夾教授,教授對學生考場上種種令人髮指的行為習以為常,再加上欠林言個人情,便幫襯著說了兩句好話。老頭不好駁教授的面子,沉思一會,指著桌上的一隻錦盒說:「要不然這樣,我現在出道跟這門課有關的考題,答對就破例給你次補考機會。」
「你來之前我跟陳老師正討論這個,這東西冷門,來說說名稱和用途,看看你是不是跟傳的一樣神。」
長盒子印灰色提花,很是細緻,盒蓋放在一旁,老師從裡面取出一塊錦帕似的物事,小心翼翼的展開,因為年代久遠,絲絹已經氧化成煙黃色,絹面繡金絲蟾宮折桂,五色挑線,繡工極其精緻,有錢人家的做派。錦緞寬不足一尺,卻有近一米多長,林言試了試觸感,薄的能透過紗絹摸出手指紋路,做腰帶太寬了,做衣裳又太窄,他甚至從來沒從教科書裡見過這種東西,林言想拿在手上細看,胳膊卻被蕭郁拉住了。
「別碰。」蕭郁的神色不太自然,「不乾淨。」
難不成是上吊用的?又不夠結實,林言縮回手,他以為蕭郁的意思是這玩意陰邪,但那鬼的神色卻忽然曖昧起來,想笑又忍著,嘴角往上勾了好幾回,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林言聽完直搖頭,不信任的盯著蕭郁,那鬼卻很肯定,瞇著狹長的眼睛又解釋了幾句,一副公子哥的風流樣。
「想好了沒?」老頭押了口茶。
林言指著錦盒,猶豫著說:「裹腳布。」
文件夾教授用鋼筆戳了戳桌面,搖頭道:「你說說明清時期女子裹腳用什麼布料?」
「一般用白棉布或藍布,女子纏足用刀片劃爛足底,血肉模糊,爛了又好,好了又爛,棉布不傷皮膚,靛藍染料有促進傷口癒合的作用。」
「那這塊怎麼解釋?」教授接著問道。
「從開始纏足到腳底定型裹腳布不能拆開,陳年老傷,加上走路,出汗,一裹好幾年,那個味道……」林言尷尬的摸了摸鼻尖,「明清對女子雙足的重視達到變態的程度,她們嫁人時要由夫君親手解裹腳布,所以會在出嫁前夜洗一次腳換塊布,就是這種,免得把新郎熏死,這種帕子太貴重也薄了,普通人家用不起,富家小姐一輩子也只用一次,又因為規矩同房後不能洗,百年下來蟲蛀鼠啃,能保留下來的很少。」
「也有、也有富家子專門好這一口,肩上兩彎蓮瓣什麼的,也是種房中情趣……」
辦公室裡倆人一起笑起來,服飾史老頭對教授連誇真是人才,教授敲敲桌子,說這孩子懂不少冷僻東西,讀書靈氣,讓他下學期跟著補考算了。兩人討論時林言一個勁盯著蕭郁,從辦公室出來後拉著他找了間方便說話的空教室,把門一鎖,咬牙瞪著那鬼:「說,娶過幾房小妾?」
一雙弓鞋,寶藍根兒,繡著金辮子,紅如退瓣蓮花,擎在手內,放一小杯酒,脖子一仰便吃鞋酒杯子……富家子的遊戲,本就是荒唐的時代,一面念著朱學一面讀話本子,一頁頁白晝宣淫,正經面容下連放蕩都委婉,他有什麼樣的故事?自己能接受什麼樣的故事?現實從不如想像乾淨爽利,萬一,萬一,林言掐了掐手心,這是怎麼了,喜歡上一個人,連心都小了起來。
蕭郁搖頭。
「什麼煙花柳巷秦樓楚館,是不是天天去?」
那鬼繼續搖頭。
「不信。」林言一咬牙,坐在桌上抱臂瞪著蕭郁,「那你研究這些東西……」
「吃醋?」蕭郁把手撐在林言兩側,嘴唇往他臉上輕蹭,癢癢的。
「沒有。」
「還有銀托子,淫器包,藥面兒,想試試?」蕭郁故意逗他,手從t恤下擺伸進去,在胸前的小點揉了一把,林言沒憋住,喘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一下子繃緊了。
蕭郁卻認真起來,理了理林言的t恤:「沒別人,一直都只有你。」
「你才認識我幾天。」林言嘀咕道,枕著蕭郁的肩膀,手指在他的衣帶上一圈一圈地繞,有點惆悵,「不知道為什麼,一想起要回那裡,有點緊張。」
「真想看看你的人生是什麼樣子的,又怕你想起來,走了就再不回來了。」林言歎了口氣,「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蕭郁額前軟長的頭髮披下來掃著林言的臉頰,吻了吻他的耳垂,林言抬手環著他的脖頸,委屈道:「咱們離遠點吧,我怕你走時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