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沈夏東瞬間被驚嚇到無法喘息,猶如有鋪天蓋地的風浪要來將他給蓋住,耳朵裡什麼都聽不見了。
原本以為都結束了,沈夏東試著去好好對待他,這個讓沈夏東心疼感到內疚的兒子,原本帶著這樣的感情要去試著接受他。可是他突然又消失不見,嚇你一跳。緊接著,又有個人來告訴你,那不過是不玩笑,一個遊戲。
這段時間幾乎要將廢去了沈夏東一條命的經歷,每一個身邊人的死亡,都成了他以為只能算上孤僻有些陰沉而已的沈城的一個殺人遊戲。
你要沈夏東如何相信?
又怎麼讓他不信?
一個黑色影子站在床頭前,他彎下腰,看著床上睡熟的女孩。
過了一會,他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撫上女孩的臉頰,在她臉上慢慢的遊走,像在打量一件精美的物品。
「不急,輪到你了。」
它的聲音低沉而鬼魅,眼裡是滿滿的病態與瘋狂。
叫師父費解的是,為什麼要費盡周折上演這一切,直接點殺了不就成了。
又沒人能查出頭緒,似乎這樣做,是故意做給誰看……?
還是只能說,在這樣環境下成長的沈城早已被陰暗所覆蓋,如徒兒所說的,這樣的人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他本身就不正常。
☆、47
「沈先生,沈先生。」
老陳喚了他好幾聲,沈夏東都沒有去看他,雙眼空洞。
他摸摸自己的臉,有些鬆弛,過於蒼白,顯得眼睛更加的黑。
「你說可能嗎?」沈夏東問。
老陳也不好回答,看著沈夏東,眼裡染上憐憫,卻也是說不出話來。
「他不應該那樣啊,我還是不相信,我要等他親口告訴我。」沈夏東放下鏡子,他起身就走,師父叫住他:「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他,一定不像是你們說的那樣。就算是那樣,我也要找到他問個明白。」沈夏東頭也沒的打開門走出去,師父看著沈夏東的背影,他有一點想不透,沈夏東為什麼要這樣,他明明沒被迷了心智不是麼。
張牧也跟了上去,老陳猶豫著要不要跟著,張牧回頭一句話將他給打入無底深淵:「你跟著瞎湊什麼熱鬧,到時候只會拖累人。」
老陳猶豫不決的腳步在沒踏出門外之前停住,他看了一眼師父,師父認同的點點頭,甩袖而去。
一生中一定總有那麼一個人告訴過你,做什麼事情要量力而行,也就是說在決定做一件事之前首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看你能不能做,做不做的了。
老陳可能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他的字典也恰巧沒有這個詞。
於是當前面三人走後他便尾隨他們身後,閃閃躲躲的跟了上去。要是知道後面他會遭遇什麼,估計你借他十個膽他也是不敢去的。
沈夏東回到家中的時,屋裡漆黑一片,這個充滿了血腥氣味的房子讓他眼圈發紅。
他踉踉蹌蹌跑進屋,他的女兒還在家裡,他差點給忘了沈清。
當他闖進沈清房內的時候,心總算放了下來。
沈清躺在床上好好的,呼吸正常,除了臉上有些疲憊之外並沒有異常。
沈夏東替她蓋好被子想出去,如果沈城沒有消失,那一定是還在家中。
他想找到沈城。
就在他剛轉過身子,門砰的一下自己關上。
而此時外面的張牧和師父剛進大門。
張牧忍不住皺起了眉,空氣裡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兒,師父在一邊看了一會,掏出一張道符貼在門面上,那股怨氣並沒有散去多少,剛淡一些,又被一股強勁的風給吹進來。
「沈夏東呢?」師父暗道不妙,開始去尋找沈夏東的身影。可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方向。
燈發出嗤嗤的響聲,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發出一聲巨響而爆炸。
沈夏東貼在門上,一隻手去擰動門鎖,而任憑他使出了多大的力氣都紋絲不動。
燈在這個時候突然暗了一下,沒有再亮起來。
沈夏東不再掙扎,他轉過頭便看到沈清床頭邊的人影,他心一驚,「沈城?」
煙霧朦朧中看到那個影子像自己靠近來,不一會一隻冰冷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貼著脖子慢慢移動。
「為什麼不信我?」
黑影俯下身,沈夏東意外的將他的臉看的清晰,雙眼飽含著悲傷,有透明的眼淚敷在他的眼珠上,明晃晃的。
沈城突然站起來與沈夏東拉出些距離,他直直的站在沈夏東的面前,聲音緩慢沙啞,斷斷續續的,世界安靜到只剩下他的聲音,沈夏東甚至還能清楚的聽到他每說出一句話時帶出的氣,太過於平穩,聽不出喜怒。
可沈夏東覺得,面前的沈城已經死了千萬遍,被傷了千萬遍的心在滴血。
可隨後卻不是沈夏東所以為的了,他真的看到沈城的心。
那被撕開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胸膛,一把鋒利的刀子插入了裡面,劃開,利刃在血肉裡攪動著,鮮血淋淋。
那些血液爭先恐後的湧出來,掉在地上滴答滴答響。
「我這樣做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肯信我,為什麼…」那聲音帶著悲痛和無助。
沈夏東的心如同被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給壓住。
「為什麼不信我。」他每說一個字,刀子就攪動一次,似乎毫無痛感,只是專注的看著沈夏東。
沈夏東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你、你不要這樣,放手。」
他抬起手想要去阻止,可沈城卻偏偏要折磨他一般,不讓他靠過來。
「你不要這樣!」沈夏東跪著走到他腳下,地上沾滿了血,他按住沈城的手,那些血液從他指縫裡鑽出來,黏膩的叫他快要暈厥過去,「停下來,停下來。」
眼前這個大口子讓沈夏東面色慘白,怎麼也止不住,怎麼也止不住,那些猩紅的液體染濕了他一雙手,任憑他怎麼努力去摀住都是徒勞。
「為什麼都要來這樣折磨我!全部都是我的錯找我就好了,找我一個人就好了,求求你,放過你也放過我,你不如一刀捅死我來的痛快。不要這樣。」沈夏東禁不住眼淚滑出眼眶,他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腦子裡都是血,都是血。
「為什麼…」他的手撫上沈夏東的臉頰,輕輕的摩擦著,「為什麼就不肯信我…」
「不、我沒有,我沒有。」沈夏東搖著頭,「我沒有不信你,我沒有,我沒有…」
似乎怕沈城不相信,他劇烈的甩著頭,雙手緊緊的抓著沈城的腿。
沈城突然勾起嘴角,沈夏東說什麼他已經聽不進去了,他眼裡只有沈夏東這個人,他俯下身親吻著沈夏東的額頭,「很快,很快這一切都不會再發生了,別哭,我心疼。別哭……」
「師父!門怎麼也打不開!」在使用了撞、撬之後門還是紋絲不動,裡面只能聽到沈夏東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師父靠在門口大聲喝道:「沈夏東!他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不要被他迷惑了!」
「呵…」沈城發出一聲輕笑聲,雙手抱著沈夏東的頭讓他貼在自己的胸前。
沈夏東只感覺到鼻尖滿是血的味道,有液體順著他的頭髮滑落在臉上,慢慢的流淌下來,眼前的沈城沒有心跳,沒有脈搏,他只感覺到冰冷。
「為什麼不信我呢。」輕聲細語,不像是在問沈夏東,沈城的目光看向房門口,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眼神在沈夏東沒能看到下慢慢的變的暗沉…
老陳來到房前,本來想從大門過去,但覺得這樣準會被張牧發現。
於是他貓著腰從一旁的花叢裡來到一個窗口,門窗一推就推開了,他踩著窗沿順著外面那根水管爬到上面去,這扇窗緊閉著,窗簾擋住了視線。
老陳將耳朵緊貼在窗上,聽到了一些聲音,似乎是沈夏東的,這聲音有些輕,老陳花了好長時間也沒能聽清沈夏東說了什麼。
只有斷續的嗚咽聲,老陳心一緊,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於是他四下看了一眼,這裡是二樓,他往下一看差點沒嚇得腳軟掉下去,自己是什麼時候這麼衝動爬上來的?
他急忙將頭扭過去,站在窗沿緊貼著玻璃,心噗通噗通直跳,這要摔下去不死也得成殘廢,都一把年紀了傷著了可不好恢復。
「沈先生…」老陳輕輕的喚了一聲,裡面突然聽不到聲音了。
老陳更是緊張了,他抬手敲了敲,「沈先生…是我呀,你在嗎?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來救你…」
「沈先生……」
老陳整個人呈「大」字狀,臉緊緊的貼著玻璃窗,他雙腿此時已經像失去了知覺一般,同時也不敢往後去看。
「哎喲,沈先生,你到底在不在啊,你倒是說個話啊,要不你先把窗戶打開?能打開嗎?」
老陳苦著臉欲哭無淚,裡面還是沒有回應。
「沈先生…你在嗎?沈先生?」老陳壓低著聲音,久久沒有人吱聲,這下他警惕了起來。
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吧?現在又下不去進不來的,反正在這也是耗著,老陳決定拼一把。
他掏出自己那支好比一塊磚的「重量級」的手機,「哥們兒,就對不住你了,犧牲下吧。」
他咬咬牙,狠下心朝著這扇玻璃窗砸過去,嘩地一聲,玻璃碎了。
這也太不結實了……
老陳看看手上的手機又看看被砸出了一個洞的玻璃,繼續砸起來。
終於將玻璃砸出一個大洞,老陳彎著腰哆嗦著腿跳了進去,落地的那一刻他鬆下一口氣,在地上趴了兩分鐘,心想,活著的感覺真好。
室內一片黑暗,老陳試著喊了一聲沈夏東,房間裡十分寂靜,還蕩著自己的回音。
找不到燈的開關,老陳試著將手機開起機來,沒想到這手機不堪重負已經徹底死亡了。
老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靠牆面上摸索著看能不能將燈打開。
這裡似乎一個人也沒有,那剛才的聲音是從哪裡傳過來的?
老陳耳朵靠著牆壁,聽了一陣,覺得好像是從隔壁傳過來的聲音。
頓時大怒,操,老子費這麼大勁兒竟然還跑錯了地方。
將手機一扔,不知道砸中了什麼,「呃……」房間了響起了一個人的呻吟。
沈城突然推開沈夏東,他將那把刀子拔出,血液流的更加兇猛起來,他握著刀柄,將刀面上的血蹭在沈夏東的臉上,「那個女人舀著這把刀再一次殺死了我,你信嗎?」
沈夏東抬起頭。
沈城眼裡有從未流露出過的深情,手中的刀子緊緊的貼著沈夏東的臉,輕聲說:「他殺了媽媽,殺了我,然後她還是不甘心,她用這把刀子再次殺了我,你為什麼不信我?」
☆、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