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總有一些人的需求有異常人,我們要做的就是滿足這些人的需要,賺到他的錢,而不是管他會不會倒霉。話說回來,出得起錢買這種玩意兒的,絕沒有傻瓜。能不能收這些東西,他們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你得明白一點,只要我能把這東西握在手裡,別人一樣也可以做到。世界上像我大哥這樣的能人眾多,他們是百毒不侵的。」
這時,大缸裡煮的水已經沸騰,「凶神」解開麻袋,將裡面的大塊鹽巴倒入水缸中,熬煮了十幾分鐘,然後大聲道:「來幾個精壯小伙子,幫忙把鹽水倒進潭裡去。」
幾個小伙抬著一口缸,將四缸滾開的鹽水全部傾倒入潭水中。片刻之後,暗紅色的泥水裡忽然開始冒出大股的血泡,就像有潛水員在水中呼吸一樣。接著轟然一聲,一根巨大的暗青色尾巴竄出水面,接著又重重拍下,震起大片潭水。隨即,老魚怪暗青色的背鰭赫然浮出了水面。雖然此時光線已經有些昏暗,但它背上的水珠仍閃閃發光,猶如掛滿了玻璃珠子一般。老魚怪似乎非常焦急,圍著狹小的水潭一圈圈地游著。「凶神」瞅準機會,將最後一缸鹽滷水全部倒在魚怪的背部。老魚怪尾巴一甩,整個身體騰空躍出水面,巨大的身體簡直像一條鯊魚,越過我們的頭頂,遠遠摔在泥地裡。
這條魚怪長約三米,身體又粗又肥。落在地面上之後,它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將周圍的泥漿扑打得四處飛濺。
「凶神」從黑色褡褳裡取出一把白色的鹽,繞著魚怪轉圈,不停地朝它身上撒鹽。魚怪起初撲騰得力道十足,隨後逐漸衰竭,到後來只能偶爾撲騰一兩下。撒完袋子裡的鹽,「凶神」也沒離開,站在距離魚怪不遠的地方,平靜地看著它的身體變得僵硬。
細鹽吸乾了魚怪體內的水分,那黏滑的身體徹底失去光澤,空氣中的腥味也逐漸消失了。馬長玨走到它身前試探了幾下,確定老魚已經死透,就從腰裡抽出一柄特製的匕首,將兩顆魚眼剜了出來,用棉布擦拭乾淨後放入口袋。
「凶神」正叮囑村長立刻生火燒掉這條老魚。馬長玨走過去,掏出皮夾,取出一千塊錢遞給老村長道:「麻煩您交給二月嬸,讓她再去買頭牛。至於這片潭水,一定要填了。此處必有暗道和江湖接壤,否則小小一個水潭不可能連續出現大黃鱔和老魚精。還是填了它太平,否則真不好說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隨後,我們便離開了。
開車返回的路上,馬長玨道:「其實契爺很早就開始販賣詭物了,而且經他手的那些東西不僅僅是奇特的物件,甚至還有一些大凶之物,比如說墓穴裡的鏡子、堵住死人咽喉的血玉,這些東西在我們香港的收藏圈裡是大大的有名。只是契爺尚且不知自己賣出的東西具有靈異物品的特性。」
我驚奇地問:「一面鏡子和帶包漿的玉都能算是詭物?」
「古墓裡的鏡子除了沾染邪氣,還有封魂之效;而死人嗓子裡的玉是用來堵住最後一口氣的,在人體內久了,便會吸收人體的精血。這些東西都是契爺從墓裡撿出來的,幸虧他出手早,否則真是後果難料。但是話說回來,這些東西本來能為契爺賺大錢,但被他草草處理,只賣出了普通古玩的價格,真是太可惜了。」
話音未落,我手機響了,是爺爺打來的。接通後,只聽他有些急促地說道:「馬長玨呢?讓他接電話。」
馬長玨接過電話,兩人說了一會兒,只聽馬長玨說道:「契爺你放心,我之前說的話肯定兌現,等見面再聊。」
我心裡微微一動,問道:「爺爺準備將那根長簫出手了?」
「八九不離十吧。」馬長玨笑著道。
我卻有些緊張:「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大事不會有,但肯定會有一些小情況。放心吧,只要處理及時,就百無禁忌。」
經過幾個小時的長途跋涉,我終於回到了K市的家裡。開門就看見爺爺和爸媽圍坐在桌子旁,而桌子中央,放著那根人骨長簫。
馬長玨這才正式介紹「凶神」。
原來,這人是他的堂哥,名叫馬如龍。除了名字頗有氣勢,他的生長背景也和馬長玨完全不同。他是在湖南某地長大的,學了一身過硬的湘西巫術,之後便回到香港,盡心盡力地打理家族的古董生意。
馬長玨道:「契爺,遇到了什麼情況,想要將這根長簫出手?
爺爺略一沉吟道:「其實遇到的狀況也不複雜,就是覺得水生跟在你後面需要你照應,總得找機會回報你。」
馬長玨呵呵笑道:「契爺,你就別瞞我了,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種東西如果一點問題都沒有反而不值錢了。我要的就是它那股邪精之氣,所以情況越複雜,你這東西越值錢。」
爺爺似乎不太相信:「馬先生,你可別和我老頭子開玩笑。買古董的人最怕買到凶物,你卻指名道姓要這些東西,難道不怕惹禍上身嗎?」
「你說的那是普通玩家,他們收藏古董器物是為了玩、保值。你手裡這根人骨長簫在我們行裡被稱為『鬼頭釵』,您想,鬼頭上插的簪子當然是大凶大邪的物品,所以沒點奇怪的動靜,我收它還有什麼意義?我可沒有忽悠你。這樣吧,我先給你開個價,如果你覺得合適,咱們再繼續深談。這根簫確實是個老物件,而且雕工、音色都屬於上乘之選,我說個實價,你也別漲我也不還了,就一口說定。十萬元,你看如何?」
爺爺很明顯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這根簫居然能出到這樣的價位。遲疑半晌,爺爺說道:「馬先生,我也不想騙你,其實請你來,我是打算將這根東西送給你的,這個價位……」
「這行裡沒有送的說法,我覺得有利可圖就會接手,你覺得價格合適就會出手,互相之間都得有心理預期,達到這個預期咱們就能合作。」馬長玨笑著道。
「好,既然馬先生如此坦誠,我再推辭就太假了。這根長簫確實出了問題,在水生和你離開的當晚,我們家裡半夜時分老是聽見低沉的吹簫聲,而我去存放長簫的房間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動靜。可是只要離開屋子就能聽到簫聲,連續幾個晚上都是如此,鬧得我不勝其煩。所以我想你既然要,乾脆就送給你吧。但我還是有個問題要問你,這根簫我帶了二十多年,為何這些天才出現異狀呢?」
「那是因為簫身沾染了黃鱔血,冷血動物的血液本就是天下至陰之物,黃鱔血腥味又濃烈,所以除了會招惹一些以血為食的生物,還會引起髒東西的注意。」馬長玨和爺爺說著話,馬如龍則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茶几上,用煙灰缸壓住一角,又在每個房間的窗戶外掛了一盞銅鈴,接著關閉了屋裡的燈,讓我們全部進儲放古董的房間。
馬長玨將長簫拿在手中說道:「這根簫本身雖然容易招惹穢物,但算不上是真正的大凶之物,所以也就值十萬塊左右。所以,我建議契爺還是把目標轉向『鬼頭釵』這一行。如今古玩市場參與者眾多,錢是越來越不好賺,契爺有足夠的人脈關係,何不在朋友圈中問問他們有沒有無法出手的『鬼頭釵』,如能以低價收購,我這邊可以高價賣出。至於如何把控這些凶邪之物,我的堂兄完全有能力辦到。」
正說著,馬如龍開門走出客廳。他沒有開燈,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正方形的水晶小盒,盒子大概有火柴盒大小,通體發出幽幽的螢光,雖然不能及遠,卻能照亮身前方寸之地。他仔細地在地上尋找著什麼,一路走到客廳北面的拐角處便停下不動了,又從身上掏出一罐硃砂,在牆上畫了一個很奇特的符號。片刻後,屋裡所有的燈泡都古怪地閃動了幾下,接著,一陣侵入肌膚的寒氣從我身上透體而過,屋外銅鈴頓時響成一片。等聲音消失,馬如龍面無表情地說道:「可以開燈了。」
打開客廳的燈,只見茶几上的百元大鈔不見了,屋子拐角處卻有一堆紙片燒成的灰燼。難道剛才那陣寒風就是陰魂穿體?想到這兒,我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第五章 冬瓜湯罐
「陰魂穿體」是我爺爺經常掛在嘴上的詞,他曾經有過在古墓裡撿拾物品的經歷,那時,爺爺經常會在四周沒有絲毫風動的狀況下,忽然覺得一陣寒風透體而過,讓人渾身汗毛直豎。爺爺管這種現象叫「陰魂穿體」。
馬長玨笑道:「契爺,我保證你從今天起不會聽到莫名其妙的簫聲了。」說著又從身上掏出一張現金支票,填了十萬元道,「從此以後,這根簫就是我的東西了。如果你能在古玩行裡留心類似的物件,我保證你能賺到比現在多幾倍的價錢。」
「先不說別人的,我手裡還有件東西,如果你覺得有意思可以看看。」說罷,爺爺去了儲物室,在堆放雜物的房間裡取出了一個紙盒子。
這東西不知有多少年頭了,厚紙板做成的盒子早就佈滿了灰塵、霉斑,受潮濕腐蝕的紙盒表面爛得千瘡百孔,一股霉味撲鼻而來,一看就是個有年頭的老物件了。
打開紙盒後,卻不過是一個形狀普通的瓦罐。瓦罐呈土黃色,外觀通體粗糙,卻雕了一些花紋,顯得突兀又難看。這種東西即便是老物件也值不了幾個錢。爺爺將它放在桌上道:「馬先生請過眼。」
馬長玨並沒有仔細觀看,只是粗略地從上到下看了一番,接著用手摸了摸表面道:「這是一口陶罐,從做工來看年代很久遠,應該是先秦時期的物品。這口陶罐,是你在納塔河村的大墓裡發現的吧?」
「沒錯,這個東西還真不是我撿的,而是我下到被損毀的墓穴中拿出來的東西。當時的情況真是非常詭異,每次想到,背後都會一陣陣發冷。」
說到這兒,爺爺微微歎了口氣道:「當時爆炸發生後沒多久,工作組的人還沒收到消息,當地村民也嚇得不行,所以沒人敢接近那座古墓。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就在一個夜晚悄悄去了古墓。劇烈的爆炸炸開了坑穴的絕大部分區域,所以很多古物一眼就能看見。當晚我沒有帶搬運器械,只能靠手拿肩扛來回走了四五趟,差點沒累死。就在坐地休息時,我發現身前不遠處有一個泥洞,湊過去看,泥洞並不深,藉著火光就能看到底部。於是我固定好繩子爬了下去。點亮蠟燭後,發現泥洞下方居然是一個小房間,房間裡有古人用的木床、木桌、木椅,木桌上則擺放著這口陶罐。」
說到這兒,爺爺嚥了口唾沫繼續道:「當時這口陶罐裡可不是空的,裡面有滿滿一罐冬瓜湯。」
馬長玨皺起眉頭道:「罐子裡居然會有冬瓜湯,你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絕對沒有看錯,因為我看到了裡面漂浮著的冬瓜片。我當時就嚇毛了,轉身就想跑,可又一想,既然下來了就不能走空,於是我又回去取了罐子。本來想把裡面的湯倒出來,罐子帶走,沒想到抱上手卻發現,罐子居然空了,而桌子上居然多了一把勺子,勺子還在微微晃動。我差點嚇尿了,一隻手抓著繩子就爬出了洞口。結果你們猜怎麼著,出洞後我朝下看了一眼,藉著尚未熄滅的燭火,我居然看到完全一模一樣的自己,正在洞口下的暗室中抬頭望著我,最可怕的是,他手裡還拿著一把湯水淋漓的勺子。」
我聽得汗毛直豎。馬長玨問道:「洞裡那人和你一模一樣?」
「就是我本人。起初我覺得自己眼花,可我分明看到他居然在轉動眼珠,嘴還張了張。我再也不敢逗留,轉身跑回家,進了家門才發現,這個邪門的東西居然被我稀里糊塗地帶了回來。當時我想把它給砸了,可總覺得這東西不太平常,萬一是個寶貝,毀在我手裡那可就造大孽了。於是,我就把這個湯罐包好後藏在了床下。結果沒過多長時間,我發現床體起了霉斑,很快就腐朽了。我估計可能是這個湯罐的緣故,便在地下挖了個深坑,將湯罐埋入地下。結果三年後,房子大梁居然出現了歪斜,我估計十有八九是這個湯罐的原因,正好靠買賣古董也得了些錢,全家就搬來了城裡。開始我並不打算帶走這口湯罐,可是又心有不甘,便將這口冬瓜湯罐挖了出來。我不敢砸碎它,因為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這些年我一直把它帶在身邊,既然今天來了能人,正好幫我看看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完爺爺的敘述,馬如龍的表情頓時變得非常興奮。他走到陶罐前,先撕下紙盒上的一片紙,仔細看了看道:「這個紙盒換了沒幾天吧?」
「您好眼力,這硬紙盒子我確實換了沒幾天,所有接近這口罐子的東西用不了多長時間都會發生霉變,而且……」
「當然會發生這種情況,因為這口罐子是用屍焦泥做的。老先生,這下你要發達了。」說這話時,馬如龍兩眼都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