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第九章 餓靈雙碗
這些死而不消的亡靈帶著強大的怨氣,不僅僅是因為死時未了的心願,還有他們活著時便已泯滅的人性。
一 餓靈雙碗(上)
龍鳳雙玦雖然堪稱稀世之寶,但我們並沒有因此賺到錢。相反,出於對龍阿婆和她子嗣後人的敬重,我們還為陵園修建提供了資金聊表心意。總的來說,這筆買賣雖然沒有經濟上的收益,卻讓我長了見識,懂得了一個道理:人不要目光短淺。除了錢,還有很多值得關注的東西。
不過,隨後這宗交易就讓我體會到了什麼是「恐怖到極致」。
龍鳳雙玦事件結束後,我們又接了一筆「訂單」:有人花錢搜集夭折小孩的生活用品。對此我很不理解,以為這人心理變態。馬長玨告訴我說:「這人在養小鬼。」
小鬼一旦養成,便能給主人帶來好運,所以港台地區很多富商、名人都在養小鬼。但凡事有利有弊,一旦選擇了激進的手段,就有可能遭遇不可測的風險。
馬長玨說了一件曾經發生過的真實往事。
有位倒霉的靈異物品「採購員」也是為養小鬼的富商尋找「材料」,他在一處亂葬崗裡發現了一具僵而不腐的小屍,大喜過望之下便盜了屍體,準備大賺一筆橫財,結果不但沒發財,反而招來了橫禍。
因為屍體很小,他就將其藏在了一個旅行袋裡,隨時帶在身邊。夜晚住店後,旅行袋就放在賓館的床下。結果在第一天晚上,他就聽到床下傳來異常尖利的磨牙聲,這人嚇得屁滾尿流。凡是這行裡的人都知道,死屍不腐隨時有變殭屍的可能,問題在於一個小小的嬰兒怎麼可能變成一具殭屍?
魂飛魄散之下,這人便打電話給懂行的人詢問「屍體磨牙」的狀況是凶是吉。沒想到,對方直接告訴他快跑出房間,能跑多快跑多快。
那人連褲子都沒來得及穿,起身就朝房間外跑去。然而當他剛剛下了一層樓,在樓梯轉角處就迎面撞到一個渾身酒氣的醉漢。醉漢咧著一張大嘴,賊兮兮地指著他笑問:「你幹嗎背著一個侏儒?」
自認為搜集到嬰兒屍體的那人,因為這句問話而恍然大悟:那具小小的殭屍並非嬰兒,而是一具侏儒屍體。
侏儒是一種病症,患了侏儒症的患者一輩子都要背負著別人怪異、冷漠的眼神生活,其內心的壓力可想而知。所以相比較而言,這種人所化的怨靈尤其可怕。
這人常年混跡「鬼頭釵」這一行當,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他立刻跪在醉漢面前求他救助—能憑肉眼看出異常狀況的,當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醉漢卻只是哈哈一笑道:「你造了大業!想要活命只有一條路,進寺廟裡修行,摒棄雜念每天唸經參禪,八年之後可保無虞。」
這人走投無路之下便進了廟堂,沒想到,他居然頗有慧根,苦修八年之後參透了佛法,便皈依了佛門,如今也是有道高僧了。
一個故事以恐怖的基調作為開始,最後結局卻急轉直下,有了顛覆性的變化,真正體現了世事無常。
我心有所感地說道:「能有這樣的結局,其實是他的造化。」
「那當然了,普通人因為財富、美色、權力而整日苦惱。如果真能做到四大皆空,對本人而言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可惜你我只是凡夫俗子,注定要做一個忙忙碌碌的螻蟻了。」馬長玨笑著道。
說完這個頗為發人深省的故事,我們便開始了一段恐怖的旅程。當然,此時此刻還沒人能想到這一過程會如此可怕。
想要找到夭折嬰兒的家庭,手段有很多,但最直接的方法有兩種:一是去問醫院的兒科醫生,二是去問派出所的民警。我們家在K市生活了多年,人際關係多少有一點,在爺爺的幫助下,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死亡的並不是嬰兒,而是兩名幼童,大的五歲,小的兩歲,是一對小姐妹。這兩個孩子的死亡原因是一場天大的悲劇—孩子的母親是個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早年間因為錯誤使用鎮定劑上癮,之後便想盡各種辦法甚至靠陪睡換取毒品;父親則因為哥們兒義氣重傷他人被判刑入獄兩年。結果孩子的母親將兩個孩子鎖在家裡出去鬼混了一個月,導致姐妹倆被活活地餓死在家裡。
居委會為了撫平死者家屬情緒,從人道主義角度出發,準備將房子重新裝修一遍。當然這種裝修的程度只是將舊傢俱丟棄,把屋子打掃乾淨,然後重新粉刷一遍牆,再買些簡易傢俱,如此而已。可是在整理舊傢俱的過程中發生了怪事—桌上擺放的兩個孩子吃飯用的碗無論如何都無法拿起來。居委會負責清理房間的工作人員心知這種狀況肯定不正常,便不敢進去了。對我們而言,這是再好不過,於是我和馬家兄弟整裝待發,開始了「自殺式」的斂財之路。
當天下午,我們趕到了事發小區,因為有熟人介紹,所以居委會的工作人員接待了我們。介紹情況時,那位四十多歲的女同志眼淚汪汪地說道:「這兩個孩子太可憐了,活生生在家裡被餓死。她們母親離開時煮了一鍋稀飯,兩個孩子用那兩隻碗把稀飯吃得乾乾淨淨,碗舔得都能照出人影來。我也有孩子,看到這種情況心都碎了。」
「您確定那兩隻碗不是因為膠水或是別的外力固定,才導致無法搬動的?」
「百分百可以肯定沒有外力的影響。因為在取碗的時候,能明顯感受到有一種力量強壓著碗,和固定死無法搬動的感覺完全不同。」
「明白了,我們現在能進去嗎?」馬如龍問道。
「你們三位確定要去?萬一……」
「您放心,一切後果我們自己承擔。」馬如龍道。
她給了我們鑰匙,說清楚單元樓層,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女孩家在三樓,銹跡斑斑的鐵門鎖上插著避邪用的桃枝。打開門後,一股臭味撲面而來,地面上滿是屎尿印記,房間裡髒得簡直堪比豬窩。
這是一間兩室一廳的小戶型,屋裡只有桌子、床和幾架老式衣櫃,桌子上擺放著兩個被舔得乾乾淨淨的小碗,看得人一陣心悸。
馬如龍上前伸手握住一隻碗,向上一提,能清楚地看到小碗被提起來一點,但立刻被壓回原位,於是,他便鬆開了手。
這種情況當然不正常,馬長玨道:「怎麼辦?」
「我們要去弄幾樣東西,雞血、御洗鹽、一塊玻璃鏡子,還有亂墳崗裡的埋屍土。這兩個孩子死得太慘了,我不忍心行驅魔之法,只能想法子把這兩隻碗弄走。」馬如龍道。
說動手就動手,其餘幾樣東西都還好弄,埋屍土可不是哪兒都有的,好在我知道城郊有一處亂墳崗,便帶著馬家兄弟一起過去。
當天晴空萬里,下午兩三點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此時的亂墳崗已經進入整改階段,周圍的樹木已被伐光,只剩下一片亂七八糟的墳地,有的孤墳甚至被野狗刨開,暗紅色的土地上偶爾能看到一兩塊屍骨,看得人頭皮一陣陣發麻。
馬如龍低聲對我們說道:「在這種地方千萬不要造次,動作放輕點。」說罷,從身上掏出三根尖利中空的小鋼釬遞給我們,「用這東西插入泥土,如果深層的泥土潮濕那就可以採用。不過,千萬別插得太深了。還有,咱們是有求而來,所以可能會見到一些奇特的狀況,千萬別好奇,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成。」
這鋼釬就相當於一個小型的洛陽鏟,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它的作用和洛陽鏟完全不同,而且,它有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名字—鬼眼。至於鬼眼的用途等將來有機會再和讀者朋友們細說。
總之,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東西的「學名」。我們三人隨即分開各自尋找收集土層下的濕土。我接連試了幾個墳包,都發現泥土十分乾燥,又熱又急加之墳地沒有絲毫遮陰處,我早已汗流浹背。正在這時,我隱約看到一點紅色的物體在緩緩晃動。
由於這是在墳地,我知道紅顏色在這裡絕對不是一個討喜的顏色。心裡一緊,悄悄探出身子張望,只見在墳包背陰處,居然停著一隻巴掌大小、翅膀紅艷的大蝴蝶,漂亮得簡直就像手工製作的一般。
有幾個農村長大的孩子對蝴蝶、蜻蜓這些昆蟲不感興趣的?我伸手就想去抓它,沒想到蝴蝶警惕性極高,振翅飛到了半空,接著向墳地深處飛去。
那紅艷的蝴蝶就像一團飄動在半空的火焰,那種動人心魄的美麗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我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不一會兒,蝴蝶落在一處平坦的泥地上,接著它做的事情讓我大吃一驚:它居然用它纖細的觸角迅速在浮土上掏了一個洞,隨即捲起翅膀鑽進了墳底下。
我從沒見過會掏洞的蝴蝶,心裡越發好奇,走到它鑽入的洞口往下看,只見一團暗紅色不停地蠕動著,似乎還在往下鑽。我立足之處是塊平地,所以放心大膽地蹲在小洞前拔開浮土,我決定把這只蝴蝶逮住做個標本。
土質早已乾裂,鬆垮的土質很容易挖,不過這只蝴蝶掏洞的速度也很快,我倆一前一後越挖越深。最後,這只蝴蝶終於停住了,它似乎想在泥洞中展開翅膀,卻被狹小的洞口困住。
我笑道:「看你還往哪兒跑!」扒開土層,我輕易地抓住了蝴蝶的翅膀將它提了起來。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蝴蝶的觸角竟然抓著一縷黑色的長髮。難道這段平坦的土層下埋著人?
想到這兒,我立刻向下挖去,沒挖出幾把土,就看見黑色的頭髮越來越多,我只覺得身上一陣惡寒。這時,一隻手猛然搭在我肩膀上,嚇得我渾身一震剛要喊出聲音,卻被一隻手緊緊摀住嘴巴。隨後,馬如龍蹲在我面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神色凝重地從我手上接過那隻大蝴蝶,用兩指搭著翅膀,指著血紅翅膀上那片褐色線條的圖案,示意我看。經他提醒,我才發現那片圖案居然是一個骷髏的圖形,我嚇得心裡一凜。
馬如龍鬆手放了蝴蝶,接著用土蓋住已經露出土層的黑頭髮,低聲道:「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