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節
「我說你靠點邊,別擋著我。」老唐聽後趕緊就躲開,半蹲在火爐前面暖著手,但還仰臉看著吳七。
局長這時候多了幾絲派頭和威嚴,兩根手指頭夾著煙,就這麼指了吳七一下問道:「省部來的?有文件嗎?」。
吳七點了點頭,就反手摸進包中拿出來個信封,上面還是用蠟封口的,封面上什麼都沒寫,就這麼放在了局長桌上,把原本就窄巴的桌面硬生生擠出個地方來。
但就當局長單手撕開信封吧裡頭幾張紙拿出來之後,還沒看幾眼那半根煙就從他手指頭縫裡掉出去了,可局長卻渾然不覺,拿著信紙的手顫抖了幾次後,局長把眼睛從信的後面露出來瞧著吳七,剛才建立的威嚴派頭頓時沒了蹤影,目光中帶著一些謹慎。
老唐這人心細,瞅見局長的反應後他覺得不對勁,慢慢的站起身,想繞道局長身後看看那信寫著什麼。但就當老唐走到局長身後,剛瞧到幾個字,那局長突然反應過來將信對折收起來,轉頭對老唐說:「老唐,這位可是從省部調過來的精英,是來調查一件跨省的大案,可能要用咱們的檔案室,你要配合人家懂嗎?要行一切的方便,絕對不能裝老人刁難人家,要是讓我知道了,可不讓你們好過!」
「哪能啊!都自己人,怎麼可能刁難人家呢?局長你想多了,我肯定配合這位同志,行一切便利!」老唐趕緊答應著,雖然嘴上這麼說的但卻皺起了眉頭看著吳七,心中有點了數。
隨後局長就問了點沒有用的東西,問吳七說有沒有住的地方,吳七則點頭說自己有地方住,這個不用擔心,他需要一個單獨的屋子,還有一套公安制服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用。局長聽後趕緊讓老唐去準備,差點就沒沖吳七點頭哈腰,這種反常的舉動讓老唐感覺特別奇怪,似乎這個年輕的小子來路有點問題,一般來說剛調過來的新人局長怎麼會如此熱情,而且還有一種討好的感覺,老唐甚至覺得這個吳七是從中央派過來查局長的,總之想了不少東西,大多數都是在亂想的。
但老唐則打斷了局長問那些沒用的東西,掏出本子翻看上面幾頁,直接問吳七說:「同志,這個有點事現在就得問你,那兩個人他們現在的身份還沒有確定,但你是怎麼知道他們有問題的?而且還出手打傷了那兩個人,其中一個體內器官破損送去搶救了,萬一是誤會傷了老百姓怎麼辦?」
吳七站的筆直,抬眼掃過了局長將目光看向了老唐,平靜的開口說:「因為他們的眼神中的目的性太過於明顯,常人不會有那種眼神,除非是剛犯過事,這種心理上的變化都會通過眼睛暴露出來,就算他們不是特務,那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人,這點我不會看錯。」
局長趕緊站起身說:「哎呀,老唐學著點,你看人家這才叫本事!看眼神那就知道誰是壞人,比你這記小賬要厲害多了!哎媽我這腦子都忘了,老唐我那茶葉哪去了,趕緊燒點水給人家看茶啊!」
老唐皺著眉頭看向局長,但礙於身份他不便多說什麼,歎了口氣就要去找茶葉,給這大爺看茶。但還沒等他動地方,就聽吳七笑著說:「唐科長不用麻煩了,局長那麼我還有點私事沒辦完,今天先見個面,明天我在正式過來工作,你看這樣行嗎?」。
還沒等老唐反應過來,局長就一拍巴掌說:「沒問題,你有事就去吧,要是不認識路,我找個人帶著你!」吳七笑著搖了搖頭,抬手對局長和老唐敬了個禮後就背著包轉身離開了,瞅著已經被關上的門,局長頓時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老唐又瞧了眼自己的本子,低聲問道:「局長,咋回事?這小伙子是誰?」
局長這時候就跟洩了氣一樣,無力的扭頭瞧了眼老唐,擺擺手說:「老唐,這事你就別問了,全當來了一尊佛爺,好吃好喝的供著,到時候等完事了自己就走了。」
老唐沒想到局長居然用了佛爺來形容,頓時吃了一驚,扭頭看著吳七剛才站過的地方發著愣,他可能想到是怎麼回事了。
吳七又一次回到了四平,但距上一次已經有兩年時間,他從局裡出來之後那就回到了不遠處暫住的民宅,抬眼見屋頂鐵皮煙囪上面冒出渺渺輕煙,知道那髒孩已經把火給升起來不由的翹起嘴角笑了笑,他打算把這個沒了爹娘的髒孩子送到老吳那。
但當吳七推開門進到屋裡之後,感受到屋裡的空氣中濕氣比較重,感覺像是誰剛洗過熱水澡,吳七笑著低頭進屋,但當看到屋裡的人後都愣住了,那桌邊居然坐著一個頭髮半濕的小姑娘,一副大眼睛俏生生的小模樣看到吳七進來後,還咧嘴笑著叫到:「七哥。」
第三卷 橫山驚窟 第九十一章 鬼丫頭
天色黯淡下來之後,在那所民宅中,吳七和領回來的孩子相隔桌子面對面坐著,兩人面前都放著一碗麵條,各自沒聲的吃著。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吳七放下筷子對那孩子說:「原來你是個小姑娘,我還真是眼拙了。」那孩子抹了把嘴,抬手抓了抓垂下來的頭髮,半耷拉著腦袋不吭聲。
吳七自顧自的笑了幾聲,一直沒有什麼變化的臉鬆懈下來,由於那川劇的變臉一般把這孩子都看愣住了,小臉上一雙大眼珠子盯著吳七干瞅著,一直到吳七眼帶笑意回看她之後,才趕緊垂下腦袋,手裡頭還握著筷子不知是該繼續吃麵還是該放下。
「你的爹娘呢?」吳七向前探身胳膊肘搭在桌上,用手托著下巴問那孩子。
但聽到這個之後,那孩子落寞了許多,憋著嘴悶悶的說:「爹以前被鬼子抓去幹活再就沒回來,娘得病沒錢治死在家裡了,除了爹娘再就沒了,只剩我自己。」
吳七並沒有因為這個孩子身世而有所憐憫,反而笑著說:「孩子,你很聰明,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知道如何去使用自己的聰明,故意把自己弄髒讓人看出來自己是個女娃,也是如此你才能安然無恙的活到今天,但我並不可憐你,因為我從你的眼睛看到了惡相,你即使現在還在想一些害人的壞人,我說的對嗎?」。
孩子吃驚的長著小嘴,手裡的筷子掉在地上發出嘎達幾聲清脆響動,在原本就安靜的屋裡愈發震的人耳朵疼。
「你很怕我對嗎?」。吳七笑盈盈的看著她。
孩子憋著嘴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要跟著我?是覺得我身上帶著值錢的物件,想趁著我不備偷走了吧?」吳七眼睛稍微瞇緊,那張年輕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威嚴。
孩子這時候把臉給抬起來,用自己的大眼睛對上了吳七的一雙還帶著笑意的眼睛。鼓起了些勇氣用脆生生的嗓音說:「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很厲害,感覺你能保護我。」
吳七沒說話,而是伸手在旁邊又拿出一雙乾淨的筷子放在孩子面前,用眼神示意讓孩子先吃飯,然後就那麼看著孩子一根一根挑著麵條吃,兩個人時不時對了一下眼。但孩子看後趕緊垂下頭,她不敢再看吳七的眼睛,更不敢把自己的眼睛讓吳七看到,這個二十多歲剛出頭的年輕人給人一種奇怪的老成,而且還有一雙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睛,孩子湊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是頭一次遇到,她不由的對吳七充滿了好奇。
等吃完飯後,吳七已經往爐膛裡塞了些柴火,將爐子生的比較旺來抵擋這初春凍人的寒意。孩子剛要把碗筷給收拾了。就聽見吳七低聲說:「就放那吧,一會我來收拾,孩子問你點事。」
「啥事?」孩子又慢慢坐下,眨著眼睛看向吳七。
吳七隨意拍了拍手中的木屑,呼了口氣坐在孩子對面,臉上的表情很輕鬆,不像白天的時候那種冰冷冷笑容,用像是朋友之間聊天那種語氣說道:「咱們都是苦命人。你爹娘沒了,我壓根就沒見過爹娘。不過我能比你強一點,我還有個認的大哥,而且我打算把你帶到他那去,起碼你能有個容僧所,不用再為吃飯發愁。」
「我有家,我不去!」孩子垂著頭拒絕的非常乾脆。
吳七則笑著說:「你把臉都洗乾淨了。這應該不是想回去的意思吧?還是之前那句話,你很聰明,是我見過的同齡孩子中最聰明的一個,我是在幫你,當然你也可以不用。反正我這幾天空閒時間很多,想找點事打發了,我想話就不用說太多,你的小腦瓜應該會明白的。」
說完話吳七便出門拎著水壺打算燒熱水了,就在臨出門前突然回頭問了那孩子一句說:「對了,我都忘了,孩子你叫什麼?」
孩子摳著手指悶悶的說出一個名字:「品品,三口品。」
吳七笑著說:「你這小丫頭居然還識字,行挺好。」
水壺被坐在爐子上,隨著水被燒開之後,屋裡的空氣變得濕熱起來,倒有些悶人了,這也是當時那個年代的不便利之處。
兩個人依舊還是面對而坐,剛才各種面前擺著的麵碗,而此時則換成一杯熱水,吳七看著窗外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事就抬手搓了搓頭皮,歎了口氣似乎想回到以前的狀態,但他在這兩年經歷過的許多事後,他再也回不到當初了,再也當不回那曾經的小七,人總得成長,不會永遠都像孩童時期那麼天真,總得讓自己狠下心來,做一些明知道是錯的卻還得幹的事,這種成長本身就是一種可悲。
吳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幫這個孩子,可能是因為她於自己身世有幾絲相同,但卻沒從她的身上看到自己小時候那種天真,理由很簡單,他自己都有些不知道,但他也不需要知道,因為如今的吳七和李煥相同了,穿行於全國各地,不停的變換著各種身份經歷危險要命的事情,而往往最終的答案卻令人失望,但吳七十分享受這個過程,他終於能像李煥一樣的活著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李煥從那次在長白山研究所失蹤後,就再也沒出現過,兩年時間過去了,居然就一點蹤影也沒有,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被感染了或者沒被感染,但他應該是進了研究所的那個通往火山中間的洞裡,這恐怕比找到屍首更令吳七難過。
每當想起李煥,吳七臉上難免會露出落寞的神情,他此時的努力只是為了能讓李煥看到,可如今在看起來這是不可能的事了,想著想著眼神中都流露出一股憂傷。
品品人小鬼大,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吳七,看著他一舉一動,不知道心裡頭盤算著什麼,當吳七回過神後,品品趕緊收起了心思露出笑臉,看起來特別的無害,但小手卻在下面有節奏的敲打桌腿。品品以為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起碼現在吳七肯定看不出來了,但她可能想不到,那些小心思全在吳七的眼中,被那微翹起的嘴角給掩飾住了。
「這個孩子有點意思。」這是睡覺前吳七想的最後一句話。
這棟民宅是空房子,也不知道空了多長時間,那所有的東西上面都被覆蓋了厚厚一層灰,但沒想到這個品品居然在吳七回來之後把屋子收拾乾淨,還洗了個澡,將自己滿頭滿臉的灰都洗去了,此時看起來那還真有點像是出水芙蓉,雖然此時年歲大,但小模樣已經長開了,估計日後也是美人。
吳七每次有任務的時候,那在當地的身上和臨時住所就隨身帶著,十六所又特權也是比較神通廣大,不管在哪都能弄到一間可以住人的房子,但只是遮風擋雨,不是養老爺舒服的地方。
當天吳七並沒有帶品品去找老吳,而是說明天再去,這一次那小丫頭則沒有吭聲,老實的坐在也不說話。炕上的被褥是新的,不知什麼時候被什麼人給放進來的,就是要給吳七用。
裡屋的炕比較小,吳七就讓品品睡在那,而他自己則在外頭一個木床上躺著睡覺,這一晚上吳七還是頭一回睡的那麼熟。一般來說,這屋裡頭有個鬼心眼多的小丫頭,吳七是不可能睡的太死,就是沒有那因為身份和養成的習慣問題也是不能多睡熟睡,但可能是因為離那哥幾個近了,吳七感覺心裡頭踏實,就什麼都沒管也沒多想直接睡覺,有什麼事明兒再說吧,難得放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