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這時候,金子寒卻冷哼一聲,從地下撿起一塊石頭,朝著那個血屍狠狠砸了過去,就聽見撲騰撲騰一陣響,那血屍彷彿被剝了皮一般,好多東西從身上掉了下去,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身子。
那竟然是一匹老得毛都要掉光了的白毛獨眼老狼。
過了好久,我的腦子才轉過來彎,那綠幽幽的燈光竟是那只獨眼老狼的眼睛,這老狼兩隻後退直立起來,身上的血色蝙蝠堆了高高一層,竟然形成了一個人的形狀,在燈光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渾身血紅的人。
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結結巴巴地說:「他娘的,他娘的這狼成精了?!」
金子寒冷哼一聲:「這你要回去問你爺爺,這是你們白家設的!」
那老狼見計謀失敗,轉身想走,金子寒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反手一刀,那刀子直刺了老狼的心臟,老狼在地下哀嚎著抽搐了幾下便死去了。
我驚魂未定,問金子寒:「這狼為什麼不吃我?」
金子寒冷冷地回答:「它想把你進貢到深淵裡。」
我問道:「深淵,什麼深淵?」
金子寒沉默了一下,問我:「你真不知道?」
我急了,說:「知道什麼?你說話能不只說半截嗎!?」
金子寒逼問著:「你不知道深淵底下被你們封了什麼?」
我說:「被我們封住?」
金子寒冷笑著:「想當年黃河六大家聯手封住黃河眼,何等威風,沒想到白家後人連承認都不敢承認?」
我更加驚奇了,問:「黃河六大家又是什麼?黃河眼是什麼?」
金子寒盯住我,看得我心裡發毛,最後他歎息了一聲,說:「白家這樣,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這些話,我更不明白了,追問著他,我在大鼎上看到我父親留下的字了,他怎麼也到了這裡?我們白家到底和這裡有什麼關係?
金子寒卻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往前走,我雖然惱火他又開始裝聾作啞,但是也不敢再跟丟了,緊跟著他向前走。
又走了一會,前方出現了一大片紅光,那紅光竟然是從地下發出的,氣溫也漸漸高了起來,熱浪逼人,汗水彷彿瀑布一樣,嘩嘩往下流,我心中存著事情,也沒顧得上這些,腦子裡一堆事情堵在那裡,不知道該想哪個才好。
走到一塊寬闊處,金子寒站住,點燃了一張火折子,朝下拋了下去。
在他面前,是一個深不可底的深坑,火折子飄在下面,就像是掉入了無底洞中,除了一片黝黑外,什麼也看不見。金子寒又往不同方位扔了幾張,還是看不到什麼東西,只有幽深的黑暗,彷彿這個黑洞一直通向地獄一般。
金子寒從懷裡掏出一大把火折子,一下子點燃了,全部撒了下去。
我看他將所有火折子拋入了水中,想要孤注一擲,想叫住他,讓他千萬給我留下一張,我好去看看那第六個大鼎下到底有什麼,還沒來得及喊,卻被眼前的東西給驚呆住了。
在大約幾十米深的地方,彷彿無窮無盡的巨大空間中,竟然縱橫交錯著幾條巨大的鐵索,鐵索下懸掛著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看起來,竟像是一口造型古怪的大鼎。
雖然這裡熱得要命,我卻一時間嚇得手足冰冷。
我當時忍不住,連續退了幾步,腳下踩掉了幾塊碎石,碎石掉在那個無窮的空間中,咕嚕咕嚕滾著,然後砸在了那口大鼎上,發出非常古怪的響聲。
那洪鐘一般的聲音脆且響亮,彷彿帶有巨大的震懾力,驚得我們周圍的山洞都在微微顫抖起來,那屋頂上不知道多少蝙蝠,也都吱吱尖叫了起來,我嚇得面如土色,傻傻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好在隨著那洪鐘聲過去,那蠢蠢欲動的蝙蝠又恢復了平靜,我才擦了擦汗珠,想著幸好沒驚動那些蝙蝠。就在我剛鬆了一口氣後,在我們腳下那彷彿無止境的空間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
金子寒面色一變,突然叫了聲「不好!」拉著我就往外跑。
金子寒這小子,雖然平時很操蛋,又愛裝瘋賣傻,但是確實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物,連他都逃命一樣往外跑,可想而知那地下的東西是多麼恐怖級別的存在了。
跑著跑著,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究竟是哪裡不對,我卻又說不上來,跑了一會,我終於想起來了,他娘的,金子寒手裡的火折子早滅了,這洞裡怎麼會有亮光?!
我忍不住轉過頭去,卻發現那山洞中滲出了一絲亮光,光線越來越亮,竟然穿透了濃霧,最後整個山洞都被籠罩在這片亮光中,彷彿整座山被鑿透了,注滿了陽光。
但是不對呀,我們現在可是在大山內部,怎麼可能會有陽光?而且外面正在下雨。
我忍不住回頭再看,一下子愣住了,在那一瞬間,我簡直不相信我的眼睛,在那一刻,確確實實出現了神跡。
在我這一生中,經歷了古墓、叢林、洪災、蛇窟,但是卻從來沒有像那天那麼害怕過。
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但是一直到現在,我只要一閉上眼睛,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感受。
在那個下午,我在古桑園旁邊大山下那個彷彿永無止境的深淵之中,那具由無數鐵鏈吊起來的巨大的銅鼎下,在那發射出一縷純淨光線的地方,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那地心深處,竟然升起了一輪太陽。
確確實實,在那一刻,從深淵裡面升起了一輪太陽,我當時完全傻在了那裡,強烈的陽光刺破了濃霧,在一個黑洞中,刺傷了我的眼睛。
那刺眼的陽光同時也驚擾了山洞中的黑暗生物,屋頂上成千上萬隻蝙蝠一起尖叫起來,在半空中胡亂飛著,山洞中傳來了狼嚎、鳥叫,還有不知名的怪叫聲,簡直亂成了一團。這時候,深淵之中突然傳來一聲低吼,那聲音很小,卻極具穿透力,聲音異常陰冷,彷彿將我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住了,一動也不敢動。隨著這聲低吼,原本鬧哄哄的山洞突然安靜起來,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緊接著,就聽見深淵下的鐵鏈子傳來嘩嘩的聲音,彷彿有什麼巨大的怪物順著鐵鏈子爬了上來。
人要是害怕極了,那就會傻站在那裡等死,我當時心裡怕得不行,想跑,兩條腿卻像生了根一般,一動也動不了。
我已經不記得我是如何走出那個深洞的,我只記得金子寒手擎著的那把金刀,閃著亮光,等我醒來,我渾身濕透地躺在了河灘上。冷風一吹,凍得渾身直哆嗦,看著滔滔的黃河水,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金子寒臉色蒼白地站在我身邊,不管我問他什麼,他都一語不發,默默看著遠處的山崖。
在我們躺著的河灘上,正好能看到山崖全貌,山崖呈人臉形狀,最上面有兩處生長著老松,正像是兩條眉毛,下面凹進去的兩塊像是雙眼,靠近水邊的一個凸起物,就是一個鼻子,這山下其實還有一張大嘴,就是我們剛才出來的山洞。我看著這張天然形成的死板板的大臉,覺得也挺像金子寒那張死人臉,總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像誰都欠了他幾弔錢,這樣想著,我不由笑出了聲。
後來,我們開始慢慢順著河邊往回走,兩個人互相攙扶著,順著黃河古道往上河村走,大水不斷淹上來,無數老鼠、大魚、水蛇都朝著大山上拚命攀爬著。
那大山臨水的一面本是懸崖,被河水沖得很光滑,群鼠只能牢牢扒住石頭縫才能抓牢,不至於掉下來,成千上萬隻黑鼠將整面大山的石縫都堵死了,山是青色的,老鼠是黑色的,就在那大山臨水的一面,形成了一幅古怪的圖畫。這幅群鼠組成的圖畫很古怪,就像是一幅古地圖一般。我看著這幅古怪的地圖,總感覺像在哪裡見過一樣,仔細想了想,卻又想不起是在哪裡看到過。
等我揉揉眼再去看,卻又怎麼也看不到那幅古怪的鼠圖了。
我自己也嘲笑自己,這黃河氾濫,老鼠攀山本是天災後產生的異象,我又怎麼可能見過呢?
回去的路異常難走,路全被大水沖毀了,我們倆拄著根大樹枝,在爛泥一樣的路上走了整整一天,才走回上河村,曾經的上河村。
上河村已經沒有了,黃河灘上白茫茫一片,全是滔天的大水,哪裡還有我們熟悉的上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