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黃曉麗也說:「水底下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冒出亮光?」
猴子卻神色嚴肅,喃喃說道:「天哪,黃河真的著火了,真的著火了!」
我們再看那黃河中,卻發現有些不對勁,那些大小魚不再衝擊那團火焰,反而拚命往外跑,好似有什麼東西追著它們一般。
這時水下一個巨大的黑影掠過,遮住了亮光,那物移開後,光亮又開始出現。這樣反覆幾次,那黑影就將光亮覆蓋住,黃河水咕嘟咕嘟冒著水泡,水下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了,不知道水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又過了一會兒,精光重新出現了,甚至比剛才還亮,河灘上樹影灼灼,卵石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這精光很不穩定,時隱時現,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問道:「那團火怎麼了?」
黃曉麗說:「好像……好像有東西把那團火給吃了。」
我驚道:「啊,什麼東西還能吞火?」
猴子卻憂傷了,若有所思地說道:「水底下的物件活了幾千年,就是小魚也都成精了。欺山莫欺水,人可以在地上耍威風,有誰敢在黃河上逞英雄!」
黃曉麗這時說了聲:「那水底下怎麼有根鐵鏈?」
我看過去,那水下光影斑駁,黑糊糊的石塊上隱隱有條白線,還真像是一根鐵鏈。我揉了揉眼,那白線卻越來越模糊,怎麼也看不清楚了。這時候正逢那亮光大放光華,一時間將河底耀得雪亮。我就看見在一塊黑糊糊的大石頭上橫著一條雪亮的鐵鏈,鐵鏈亮閃閃的,一路延伸到黃河中央,不知道有多遠。
鐵鏈,又是鐵鏈?!
我腦子裡像過電影一般,迅速閃過一系列關於黃河鐵鏈的畫面,深淵中的大粗鐵鏈,縛龍的鐵鏈,大缸下拖著的鐵鏈,還有這次在黃河底中的鐵鏈,這些鐵鏈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是誰放置的呢?
我當時心亂如麻,這時那光芒漸漸收斂了,黃河中又恢復了黑暗,大雨落了下來,嘩啦嘩啦響著。我們也回過頭來,感慨了幾聲,便圍坐在破廟中,想等雨停了再走。
我扭過頭看著老船夫,老船夫淡然看著黃河,彷彿這些都是平常至極的事情一般。
我這時突然想起,為何老船夫突然在船上消失,又和黑犬突然從水中出來,用那只古怪的白碗逼退了水下的物件,還意味深長地說,那水下的怪物其實怕我。看來這老船夫才是個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只可惜他卻始終不肯透露一個字。
外面大雨嘩啦嘩啦下著,冷風嗚嗚吹進來。黃曉麗抱著膝蓋,凍得渾身發抖。我便在破廟中撿了些爛木頭,在廟裡生起了一堆火。外面是白茫茫的雨,破廟裡跳動著紅彤彤的火焰,這氣氛就溫暖了,幾個人圍著火堆說話。
猴子這時問道:「黃曉麗,我在船上聽你說,你好像見過這樣的大缸?」
黃曉麗臉色一變,略點了點頭。
猴子大感興趣,追問著:「那缸也是在黃河裡嗎?」
黃曉麗搖搖頭。
我見黃曉麗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便想打個哈哈,岔開話題,誰知道黃曉麗卻說了她小時候經歷過的一件奇事。
她說:她祖籍在崑崙山腳下,並不是漢人,但是具體是什麼少數民族,她也搞不懂。關於從前的事情,是他們家的一個忌諱,提都不讓提。不過每隔十幾年,散落在中原等地的族人,就要千里迢迢回去祭祖。
在她很小的時候,曾跟族人回過一次崑崙山祭祖。當時浩浩蕩蕩有幾百人,都騎著駱駝,戈壁灘上風沙大,大家在頭上裹著頭巾,只露出兩隻眼睛,誰也看不清楚誰的樣子。他們沿著黃河古道行走,走了不知道有多少天,走到黃河幾乎斷流了,到處都是黃沙,大家疲憊不堪,身上結了厚厚一層鹽泥,難受死了。
這時候,前面刮起了大風,大風中影影綽綽,彷彿有千軍萬馬在奔跑。大家驅趕著駱駝,跟著族長沒命地跑。不過那種感覺很奇怪,你會感覺到身邊的溫度忽高忽低,一會兒就像是在火中炙烤,一會兒又像是掉進了冰冷的冰窟窿裡。最後不知道跑了多久,駱駝的口鼻中先是往外噴白沫,後來白沫也漸漸帶血,一個接一個倒下,大家就開始下來行走,又走了整整三天,才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堡前。
黃曉麗說,她當時一下子被震撼住了,她也說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座城堡看起來並不大,卻給人一種威嚴肅穆的感覺,就彷彿是,突然看到了神聖的天安門城樓。
她回憶著,那裡是一片平坦的沙漠,卻在沙漠間突然出現了一座光禿禿的石頭山,石頭山上就矗立著那個城堡。城堡是用白色的大塊石頭砌成的,中間豎了幾根鮮紅色的大柱子,紅是鮮紅,白是潔白,在蒼黃的沙漠中顯得格外震撼。他們全跪在白色的城堡外,最後女人和孩子被留在外面,男人們神情肅穆地走了進去,好久也不出來。
她當時年齡小,又騎了幾天駱駝,總算下了地,就拚命往外瘋跑。大人一把沒拉住,她就也跟著衝了進去。那屋子裡氣溫明顯比外面低很多,一進去她就打了個寒噤。到處看了一下,只見那屋裡的牆全部塗成了黑色,牆上用硃砂畫了許多奇怪的圖案。那種黑色混合紅色的感覺很不好,就像是……就像是凝固的鮮血一般。
她當時很害怕,嚇得想往外跑,卻跑錯了方向,竟然跑進了裡面,沒跑多久,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屋中並排放著好多黑糊糊的大缸,一個缸的蓋子沒有蓋嚴實,露出來了一具乾屍,渾身嚴嚴實實裹著白布,靜靜躺在大缸中。
黃曉麗最後說道:「那些大缸,就和黃河上那只古鼎一樣……」
我們都不說話了,火焰辟里啪啦響著,偶爾蹦出一粒火星。
我見氣氛有些尷尬,便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信口說道:「猴子,剛才那河底下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著火了吧?」
猴子說:「你還別說,我曾聽人說過,有的河底下埋了不少黑糊糊的石油,這些石油用火一點就能著。我看,會不會是閃電把水底下的石油給點著了,所以冒火呢?」
我咧著嘴,說:「這不可能,石油密度比水小,要浮在水面上,那黃河上連一滴油星子都沒有。再說即便是黃河上漂浮著石油,那也要在河面上著火才對,剛才咱們可明明看見,那火焰是在水底下的。」
猴子不服氣地說:「那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想了想說:「我琢磨著,會不會是這麼一回事。咱們都知道,黃河底下有各種石頭,會不會當時正好有一塊火焰顏色的石頭,映射的閃電,被咱們給當成火焰了呢?」
猴子說:「要按你這個意思,那石頭是映射的閃電,那閃電後來不打了,怎麼那水底下的火焰還有呢?」
猴子這時候接著說:「我們剛才遇到的事情,倒讓我想起了一本書上寫的故事。」
我一聽故事,頓時來了精神,忙問他是什麼故事。
他說,在古書裡倒記載過類似的故事,說這水底下發光的物件,不是別的,倒是一顆夜明珠!
我忙問他,這夜明珠又是怎麼回事?
猴子說,古書記載,從明朝開始,揚州大湖就出了一枚夜明珠,一到陰天時,大珠子就會在水底下發光,那光亮得邪乎,十幾里外人都能藉著這光讀書。那珠子不僅能發光,還能跑,後來又跑到了高郵湖中。大約在一百年前,卻突然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我這不在想嘛,咱們剛才看到的物件,會不會也是顆夜明珠呢?
這時老船夫突然冷冷說道:「你們幾個伢子,連黃河開天珠都不知道,還想整治黃河?」
黃曉麗還不服氣,想跟老船夫理論幾句,被我一個眼神給攔住了。
我客客氣氣請教老船夫,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船夫傲然道,你們幾個人吧,也就那個瘦伢子說的還有些沾邊,還說什麼黃河著火,這分明是黃河奪珠。
之後他給我們講了什麼叫黃河奪珠。原來在黃河中生長著許多百年河蚌,這些河蚌吸收日月光華,久而久之,腹中就會結出一顆精珠。那蚌腹之珠,經過數百年的積累,聚集了好多日月光華,一旦開啟,便會精氣四溢,引得水中大魚奪珠。老蚌便會日夜緊閉蚌殼,一直等到天狗食月時,水下物件惶惶不安,伏在水底,不敢出動,才敢打開蚌殼放放風。今日適逢天地變色,天昏地暗,那老蚌以為天狗食月,將蚌殼打開,被那水下的大物件給奪去了精珠。為何那精珠後來就不亮了,就是因為那精珠被水下之物吞入了腹中。
我們幾個人才恍然大悟,沒想到就剛才那一會兒,在黃河底下竟然發生了如此邪門的奪珠事件。
黃曉麗這時問道:「我剛才看見河底下有條鐵鏈子,這和缸下的鐵鏈子有關係嗎?剛才那條鐵鏈子,會不會就是大缸下拴著的鐵鏈子呢?」
老船夫卻漠然看著外面的黃河,理都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