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我吃驚道:「這怎麼可能?對,那個僧人把他救出來了嗎?」
父親的手哆嗦了一下,有些彆扭地說:「不是僧人把那個人救了,而是那個人救了他們。」
我說:「啊?這是怎麼回事?」
父親看著奔騰的黃河水,淡淡地說:「按照那個僧人的說法,那鼎裡的,根本不是人。」
我點點頭:「確實,大鼎裡封的應該是惡鬼或屍煞,不然怎麼可能活下來!」
父親苦笑著:「什麼惡鬼、屍煞!那僧人意思是說,那人的身手太好了,而且在大鼎裡不知道被關了多久,還能不死,簡直就不是個人!」
我吃驚得張大了嘴:「那大鼎裡真是個人?他是什麼來頭?」
父親說:「當時那個僧人也震驚了,不斷找機會試探他。但是那人從大鼎中出來後,不管他們怎麼試探,只是板著一張死人臉,一聲也不吭。」
我暗暗想,那人的狗脾氣倒還真和死人臉很像。我問道:「那人最後去了哪裡?他又回到大鼎裡了嗎?」
父親說:「當然沒有,他走出了那個山洞。」我點點頭,這高人被關在大鼎中那麼久還不死,自然不會回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多熱鬧呀!
沉默了一會兒,父親突然問我:「你知不知道當年進洞的僧人是誰?」
我說:「是誰?應該是咱們白家的人吧?」
父親慢慢站起來,淡淡地說了句:「他就是你爺爺。你爺爺當年的名號叫作三水白羅漢,就是因為他常扮僧人行走江湖。」
「啊?」我吃了一驚,剛才還想著那僧人一身好武藝,膽色過人,沒想到竟然是我爺爺。我忍不住站起來,激動得在河灘上走了一圈,怎麼也無法將那藝高人膽大的三水白羅漢和成天病歪歪地躺在躺椅上的爺爺聯想到一起。不過,想起當年關於爺爺行走江湖的傳說,我覺得也差不多。要是這樣的話,當年跟我爺爺一起去的黃姓之人,應該就是辟水金睛獸黃七爺了。
不過我也有點兒奇怪,為什麼黃七爺當年跟我講黃河流血事件時壓根兒沒有提這件事情,卻說黃河流血是發生在開封一帶,而且是人形玉棺事件呢?父親說的深淵古鼎,是三門峽的那個嗎?還有,那古鼎中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十章 血鼎屍煞(11)
我催問著父親,父親卻冷冷地看著河水,好久以後才說,這件事也是爺爺告訴他的,至於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古鼎中的人又是怎麼回事,爺爺當時並沒有說。我大失所望,恨不得鑽到地下問問爺爺,急得在那兒團團轉。
父親怒道:「急什麼?我看老子嚥氣時,你小子也不會這麼急!」
我咧嘴笑著:「哪兒能呢,我這不是聽到這裡激動嘛!唉,可惜爺爺沒說那鼎裡的人到底是幹嗎的,這不是讓人乾著急嘛!」
父親冷哼道:「你急什麼?我說你爺爺當時沒說,又沒說他以後也沒說!」
我眼睛一亮,叫道:「爺爺後來又說過這事?」父親沒理我,接著說:「後來有一次你爺爺喝醉了,又說起這件事情。那個人當年是跟他一起上去的,他也在無意中救了那個人一命。至於他到底怎麼救的那個人,他就沒有說了。他只說在他們分別時,那個人突然說了一句話。」我興奮起來:「他說了什麼?」父親說:「那小子臨走前說,你們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你們一命。然後告訴他們,金門就要覆滅了,要想保命就要趕緊退出金門,子孫隱姓埋名住到黃河邊上,方能保住性命。」我問父親:「那,金門後來真的覆滅了嗎?」
父親面色凝重地點點頭,說:「說來也確實古怪,金門富可敵國,卻連續遭到打擊,最慘烈的一次是金門人被朝廷污蔑為白蓮教餘黨,在太行山被圍剿了一次。好多人被堵在一個山體裂縫中,死的死,亡的亡,沒剩下幾個。他們二人越想這件事情越古怪,後來索性退出了金門,帶著家人隱居在了黃河邊。」
太行山的山體裂縫?我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們當時進入了太行山一個山洞,猴子說裡面越來越窄,看起來就像是一道大裂縫,還在那裡看到了黃七爺留下的東西。難道當時金門被圍剿的地方,就是那個山體裂縫嗎?顧不上問這些小事,我著急地問父親:「那深淵是否就是三門峽那個黃河鬼窟?那深淵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深淵古鼎中會出現您的字?還有,還有,您為何問我去三門峽的人裡有沒有姓黃、宋、朱等,是不是和黃河六大家有關係?」
父親說:「那件事情確實發生在太行山的黃河灣中。關於鬼窟,金門有個傳說,說深淵連接了一個無窮無盡的虛空,是一個連接人間和冥界的地方。古時候,金門高人聯手將一個黃河怪物鎖在了裡面,並用幾百道鎖鏈封住了它,讓那個黃河怪物不得出來。
「那裡是個活火山口,每隔幾十年火山就要噴發一次。火山噴發後,熔岩可能會將鐵鏈熔化,把深淵裡的怪物放出來。好在當地的氣候特殊,每次火山要噴發時都會降下傾盆大雨。所以古人將整座大山鑿開,設計了複雜的排水系統。山上的雨水順著排水系統澆入虛空中,降低熔岩溫度,保持鐵鏈不斷。
「為了以防萬一,金門後人約定,每到火山要噴發的日子,每一家都要派出一個後人入鬼窟查看一番,看看鐵鏈有沒有問題。你上次看到的雕刻在古鼎上的字,就是我作為白家後人進入鬼窟時刻的。但是因為一些事情,金門後人也漸漸產生了分歧。白家在你爺爺那代就作出了退出金門的決定,我最後一次進入鬼窟時在大鼎上刻上『鎖棺』二字,說明白家和金門的約定已經終止,再也不會遵守當年的約定了。」
父親面色陰沉地說:「按照白家和金門的約定,到我這一代就已經終止了。我們在祖師爺面前發過誓,其他幾家也同意了。他娘的,誰又把你給扯了進來?」
第十章 血鼎屍煞(12)
我也感慨著:「這件事情還真說不清楚……對了,那個大鼎在深淵裡封了那麼久,也沒有空氣,那個人怎麼能活下來呢?」父親沉吟著:「當年你爺爺給我講這個故事時,我也這樣問過他。他說,他們後來也分析過,那個大鼎明顯是能夠鎮住深淵怪物的寶物,不然就那幾百條鐵鏈子,怎麼可能困住那樣的怪物?這個寶物是什麼都可以理解,沒想到竟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讓人很難接受。特別是,那個大鼎不知道在那裡多少年了。難道那人不吃不喝不呼吸,否則怎麼可能在那裡生存下來?關於這個問題,他們也討論了很久,但是怎麼也想不明白。」
回想著在鬼窟時的詭異經歷,陰森森的白毛狼、吱吱亂叫的血蝠、無窮無盡的深淵,不過更讓我恐怖的,卻是那大鼎打開後裡面竟然出現了一個人。這古鼎不知道在深淵中吊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是做什麼用的,打開之後竟然有一個活生生的人跳了出來,這才是最可怕的!他是誰?為何被封在古鼎中?為何能在大鼎中活那麼久?
我越想越害怕,沒想到父親又說了一句:「那個人在臨走前,倒是說過自己的名字。你,想不想知道?」我隨口說:「那當然想!」父親面色蒼白地盯著我,盯得我心裡都發毛了,最後幽幽地說了一句:「那個人自稱姓金,名子寒。」
我一下子愣住了,兩隻腳像生了根一樣,死死釘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渾身的冷汗順著背脊流下來,冰冷冰冷的。
難怪父親聽到金子寒這個名字時會那麼震驚,原因出自這裡!那個從深淵大鼎中出來的人,竟然就是死人臉!
我呆了半晌,終於反應過來,朝後退了幾步,一下子跌進水裡,差點兒嗆了一口水,在那兒使勁兒咳著。
父親陰沉著臉,在那兒吸著煙,黑暗中煙頭忽明忽暗。
黑暗中,我的心裡翻起了滔天巨浪。難道說,死人臉竟然來自那個無底深淵中?那死人臉到底是人還是怪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再想想,當時死人臉將所有火折子都拋入虛空之中,表情確實有些古怪,好像那大鼎和他有著什麼神秘聯繫一樣。他當時是想看什麼?看看那古鼎還在不在,還是想看看從前生活過的地方?
不對,不對,他娘的,怎麼這件事情聽起來越來越離譜了,像神話似的,待會兒說不定就蹦出來孫猴子啦!父親該不會是開玩笑吧?我看著父親,他也很激動,站起來在河灘上走來走去,後來拍拍我的肩膀,說:「石頭,這件事情很難理解吧?確實。當年你爺爺告訴我時,我也不敢相信……他娘的!這件事情怎麼說呢,老黃河上的事情就是這麼邪門!」我的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根本聽不進他的話,在那兒結結巴巴地說:「那個……死人臉……金子寒他……」父親大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石頭,聽爹的話,以後再也別去黃河邊上了。至於金子寒,一定要小心,他到底是人是鬼還不一定呢!」
我腦子裡亂哄哄的,父親說的和黃七爺說的明顯是一件事,可是怎麼老感覺不大一樣呢?對,黃七爺說,當年是在一個黃河灘上發生了黃河流血事件,並從水裡扒出了一具黑棺,裡面有幾具三眼的女屍。他們到底誰說的才對呢?
我心裡亂糟糟的,順口說道:「爹,黃七爺也給我講過這個故事,跟你說的不大一樣……」
父親一下子呆住了,問我:「黃七爺?哪個黃七爺?」
第十章 血鼎屍煞(13)
我說:「就是黃七爺呀!他說是爺爺的八拜之交,是過命的兄弟!」
父親顯然有些吃驚,一下子呆住了,直勾勾地看著我:「石頭,你確定你看到的是黃七爺?」
父親看得我直發毛,我趕緊說:「確定呀,他說是爺爺的八拜之交,是過命的兄弟!」
父親悶悶地問:「他還說了什麼?」
我想了想,說:「他跟我說了黃河六大王的事情,說黃河手藝人分為四派,咱們白家是分水一脈……還說,還說他當年和爺爺一起去找過黃河源——」
父親一下子打斷我,粗暴地問:「他有沒有說關於黃河大王的事情?」
我說:「他只跟我說,爺爺讓他告訴我『黃河大王,不是人』。」
「黃河大王不是人?」父親冷笑著,在黑暗中看起來有些面目猙獰,「這個黃老鬼,他還真敢說!黃河大王不是人又是什麼?難不成是個大王八?」
我試探著問父親:「爹,黃七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說的黃河大王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