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就在這時候,我突然感覺手指頭上的草籐被人使勁兒拉動了一下,而後又使勁兒拉了一下,草籐就斷了。我當時清楚地感覺到,粟沐慢慢錯開了身子,回頭看著我。我心裡很慌亂,趕緊閉上眼,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我雖然閉著眼,但是也能感覺到她直勾勾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輕輕歎息了—下,用手小心托著我,將我放到了地下,然後離開了。」
「這時候我還沒多想,心裡還想著看看,看看,她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看我一準兒抓住她,看她還不承認自己晚上起來過!然後我又想起河邊古怪的影子,趕緊起來,想提醒她,卻沒有想到,後來竟然會發生那樣一件離奇的事情。」
宋姨歎了一口氣,感慨著: 「我怎麼也不敢相信??就算在今天,我也一直懷疑當時是不是看錯了,因為那一幕確實讓人不敢相信。我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這樣??」
宋姨不可思議地搖搖頭,彷彿也在嘲笑當時的自己。我嚥了一口唾沫,著急地問: 「宋姨,到底怎麼了?」
宋姨說: 「當時,我迷迷糊糊地看見她??她好像和那個黑影連在了一起。然後,然後??然後她就消失了??」
「啊?」 我和猴子一下子站了起來, 「她消失了?」
宋姨有些心神不寧地點點頭,說: 「是,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我也聽得驚心動魄,說: 「那??那個黑影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姨搖搖頭,說: 「我當時也想知道晚上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也去河邊看了看,發現河邊一人多高的草都被什麼東西給壓平了。看來昨天晚上我不是在做夢,真是有一個大東西在草地裡趴過。」
猴子問: 宋姨,那你有沒有匯報上去?」宋姨苦笑著: 「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那昨還能不上報呢?我匯報給了連長,連長開始不信,覺得我肯定是餓昏了頭看錯了。當時每天都失蹤好多人,也沒有精力去管誰到底是怎麼失蹤的。好在當地的嚮導聽到這個故事,忙朝著雪山拚命叩頭,說那是雪山上下來的神怪,是雪山發怒了。」
「連長覺得事情古怪,趕緊上報給了團部。團部瞭解情況後,還是很重視妁,梅要派一組人去草地深處尋找。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個時候,粟沐卻突然間出現了。」
我一下子吃驚的站起來: 「這……她怎麼又出來了?」宋姨搖著頭,說: 「誰也不知道她怎麼又突然間出現了。就在團部已經安排好人,打算向雪山進發時,她就打著哈欠攏著頭髮從外面慢慢走過來了,邊走過來還邊跟我打著招呼,就像她剛剛睡醒,什麼也不知道一樣……」
「我當時又驚又喜,趕緊上去拉住她的手,問她沒事吧,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把我給嚇壞了!」「她卻吃驚地看著我,說她昨晚上一直好好在那兒,剛才找了一處沒人的地方解手去了,還問我為什麼這樣奇怪地看著她。」
「我當時腦子裡轟隆一聲響,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團部的人看到這樣子,以為我是在無中生有,也很惱火,低聲訓斥了我一頓,說現在是非常時期,軍令如山,開不得玩笑。下次我要是再這樣,就要按照謊報軍情處置——這可是大罪!」
「我拉著粟沐的手,小聲問她昨天晚上到底怎麼了。她卻什麼也不肯承認,偏說我昨天晚上肯定是看錯了。」
「我反覆問了幾次,粟沐都不承認。我心裡也是一片冰冷,想著昨天晚上我明明看見她消失了,早上又哪裡都找不到她,她為什麼不肯承認呢?」
「再看看她,原本蒼白乾枯的臉,現在卻紅光滿面,顯得紅潤也有光澤,彷彿在一夜之間恢復了活力一般。」
「我越看她,越覺得她可怕。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半夜成為了吸人血的妖怪,所以一夜之後才會變得那麼年輕妖媚。」
「不管怎麼樣,我對她開始漸漸留意起來。她一定是瞞著我們做了什麼古怪的事情,所以才不敢承認。」
「我一回頭,就看見粟沐那張紅撲撲的臉對著我鬼魅地一笑,看得我膽戰心驚,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那個晚上,我一直提心吊膽,想找個理由不和粟沐一起背靠著背睡。我實在是害怕,就在那兒磨磨蹭蹭,裝著在做事,不願意睡覺。就這樣折騰到了下半夜,我困極了,自己坐在地上,用手臂支撐著腦袋打盹。半醒半夢之間,從後面突然伸出來一雙手,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當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人肯定是粟沐,她來殺人滅口了。」「我拚命掙扎,去掰她的手,卻被她越勒越緊,怎麼也掰不開。我的脖子都要被她勒得斷掉了,喉嚨裡像火燒一樣,胸膛簡直要炸開了。「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了曾經聽一個練過武的僧兵說過,人要是被勒住了脖子,手使不上勁兒,掰對方的手是掰不開的,這時候就要拚命去掰那人的指甲。指甲很脆弱,用不了多大勁兒,就能把它給掀掉。對方吃不住疼,就會鬆手。」
「當時情勢逼人,我想都沒想,摸到她的指甲縫,狠命一掀。就聽她『嗷』一聲叫,鬆開了我。「我護著脖子往外就跑,覺得脖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她掐碎了,裡面堵了好多東西,想吐又不敢吐。我拚命吸了幾口氣,什麼也顧不得了,拚命大喊著『殺人啦~救命啊~~"
「值班的戰士一下子醒來了,嘩啦嘩啦把槍上了膛,就朝我跑過來,喊著『誰?什麼情況』。」
「我護著脖子,哭起來,說粟沐想殺我,她剛才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差點兒就把我給掐死啦!」
「戰士們見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有些遲疑。但是僅僅憑我這麼一說,就認定自己的戰友是壞人,也有些武斷了。就在這時,我們的老連長過來了,他聽我說完後,只淡淡說了聲,把粟沐帶過來。」
「粟沐睡眼惺忪地走了過來,一臉無辜的樣子,問怎麼了。」
「我狠狠罵道『你還有臉問怎麼了?!我差一點兒就被你給掐死了』。」
「粟沐一愣,接著輕蔑地看著我,說『你是不是做夢了?你昨天還說我被妖怪捉走了暱』。」
「我當時又急又恨,被她這樣一憋,急得話也說不出來,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就聽見粟沐無辜地說,估計我是這段時間行軍太辛苦,受到了什麼刺激,影響了思維,常出現幻覺。醫院裡就有這樣的例子,神經衰弱等都可能出現這樣的症狀。昨天我還說她被妖怪捉走了,今天又說她要掐死我,估計明天又要說遇到鬼了。」
「粟沐歎息一聲,說沒事了,她不怪我,讓大家都回去。」
「我見她輕描淡寫地幾句就把事情掩蓋過去了,覺得胸腔裡氣血翻騰。我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哇哇吐出兩口卡在喉嚨裡的淤血。連長怕我出事,忙問我身體要不要緊,讓人趕緊找軍醫過來。」
「我嘔了幾口血,感覺氣順了一些,也理出了一個思路。我知道這時候越急越沒用,大家只會把我當成精神病看。」
「我想了想,這輩子的機會可能就只有這一次了,要是不想從此被人當成精神病,就一定要洗清我的冤屈。」
「於是我定了定神,捋了捋頭髮,說: 『連長,我沒瘋,我現在心裡很清楚,粟沐她剛才真是想掐死我。不信你看看我脖子上的淤青,我剛才差一點兒就被活活掐死了。』這時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大叫著: 『她掐我的時候,我把她的指甲給掰斷了。你們看看她的指甲,看看她的指甲就知道啦!』」
「連長沒說話,粟沐也沒說話。黑暗中,就聽見旁邊小河裡的流水嘩嘩響著。」
「我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再次請求連長看看粟沐的指甲,也算是我最後的機會,請求組織上還我一個清白。」
「連長歎了一口氣,他請粟沐伸出手,讓我們看看她的指甲,就算是給大家一個交代也好。」
「粟沐聽我說了那些話後,一開始還有些慌張,堅決不服從。」
「她冷笑著,說我這是毫無根據的污蔑和惡意揣測,連長竟然相信我這樣一個瘋子,不管是個人作風還是領導能力恐怕都有問題。」
「這時候,大家都能看出來,粟沐明顯很慌張,把手握得緊緊的,不斷找借口,拒絕我們查看她的指甲。」
連長也看出不對,他嚴肅地說: 『粟沐同志,你是老戰士了,應該知道咱們部隊的規定。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你最好配合我們,不然就要按照軍隊的規定,把你扣押起來再審了。』
粟沐卻還是在那兒胡攪蠻纏,大吵大嚷,把其他幾個連都給吵醒了,惹得好多戰士紛紛罵著,還有人用火把朝這邊照。
連長沒辦法,讓幾個戰士押著粟沐走到河邊,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掰開她的手指頭看看。我滿心歡喜,想著終於找到機會還我清白了。哪知道,這時候最可怕的—幕出現了。
粟沐到了河邊,突然間就冷靜了。她淡淡一笑,說, 『你們不就是想看我的指甲嗎?你們要是看了沒有怎麼辦?』
連長說,要是沒有,他當然要代表組織上向她道歉。
粟沐說: 『好,那你呢?』她問的是我。
我慨然說,要是我誣陷了她,那就讓我不得好死,這輩子都走不出這片草地!
粟沐冷笑著,說了聲好,不慌不忙地伸出了雙手。戰士用火把一照,我當時險些背過氣去。粟沐的十隻手指如青蔥一般光潔白嫩,十隻指甲光潔得像貝殼,連一點兒疤都沒有,更別說什麼被我掰斷了。
連長狠狠瞪了我一眼,客客氣氣地跟粟沐道了歉,登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