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大雨雖然停了,山上卻不斷衝下一股股雨水,朝著山下的山谷衝下來,山谷漸漸積滿了水。我有點兒擔心會山洪暴發,或者發生泥石流什麼的。死人臉卻無動於衷,還在前面慢吞吞地走著:我催了他幾次,他還是不緊不慢
的,反而勸我不用著急。
我說: 「咱們趕緊跑吧,待會兒山洪暴發就完了|」
死人臉冷笑著: 「山洪不會暴發。」
我說: 「那咱們和刀疤臉他們失散了怎麼辦?」
死人臉: 「他們走不出去。」
我怨恨地看著他,這小子害得老子差點兒被淋死,竟然還敢這麼囂張!老子恨不得飛起一腳,把他給踹到深潭中!沒想到他看了看深潭,突然「咦」了一聲,然後俯下身子仔細看著水潭。
水潭中浮動著一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仔細看看,才發現是一條條的蛇在水潭中游動著。想來應該是河灘旁的蛇群,被大雨給衝到了水中。這不就是被衝進水中的蛇群嘛,有什麼好看的?
沒想到死人臉瞇著眼看了看,卻說. 「是蛇陣,現在可以走了。」
我說: 「什麼是蛇陣?」
死人臉沒說話,他退後了幾步,仔細看著蛇群。群蛇上下浮動,在水裡一沉一浮,組成了一些不同的花紋。我看著奇怪,這些小蛇在水中排列得好像很有規律,看起來就像是按照一種古怪的旋律在跳集體舞,有張有弛,有退有進。
死人臉起先不理我,後來被我催得煩了,才說,古人有一種聚魚成群的方子,在水底下放一些魚餌,魚餌吸引了魚群,魚群就會上下舞動,形成這陣的樣子。
我奇怪道: 「什麼方子那麼厲害?等我以後捉魚也用它!」死人臉難得好脾氣地給我解釋,說這方子出自漢代的《淮南子·萬畢術》: 「取苓皮,漬水斗半,燒石如炭狀,以碎。蟥脂置苓皮水中,七日已,置沼則魚鱉聚矣。」
這裡說的「碎」,就是用火淬, 「蟥」就是蚯蚓。
簡單地說,就是取一斤左右的茯苓皮,倒在一個水盆中,在水盆中放半盆水,然後將燒紅的石塊投到這個水盆中,一直到水沸騰起來。這時候,用二兩蚯蚓在麻油鍋裡炸成蚯蚓油,將這蚯蚓油倒入放滿茯苓的水盆中。待七日
後,發酵的茯苓皮和蚯蚓油都會滲入石頭裡。只要將這石頭取出,丟到河水中,那一片水域的魚蝦鱉怪都會聚集在石頭旁,打都打不散。
他用一貫的嘲諷語氣看著我: 「這魚書還是你們分水一脈傳下來的,你爺爺就沒告訴過你?」
我撇撇嘴,說: 「切,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用石頭塊打窩子,引引小魚嘛!白爺我小時候釣魚,啥窩子沒打過,就沒見過這樣捉魚的!」
死人臉氣極反笑,說: 「捉魚?你以為這是在捉魚?」
我說: 「不是捉魚,費勁巴拉弄這些石頭幹嗎?」
死人臉無奈地說: 「你說這是為了捉魚?這些石頭的排列陣形都是固定的,吸引小魚按照一定節奏游動,其實是古代一種特殊的『魚書』。」
我驚訝了: 「魚書?敢情這魚還能用來寫字?那這些魚在寫什麼字呢?」
死人臉出乎意料地有了反應,轉頭問我: 「你想知道嗎?」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想。」
死人臉說: 「魚書上說,白家這代後人,是個傻子。」他冷笑了一下,逕自走開了。我說: 「那也應該是魚陣,不是蛇陣呀!」
死人臉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死人臉說的魚書,讓我想起了黃七爺當年告訴過我的,黃河六大家的後人都有驅獸的秘術。他們黃家善於驅魚,白家善於驅獸,其他幾家有善於驅趕鳥獸蟲蟻的。不知道這個神秘的蛇書又是怎麼回事,會不會也和黃河六大家有關係。
大水很快填滿了低谷,然後緩緩朝著上面漫過來。水上漂著一層死老鼠、蛤蟆,成團成團花花綠綠的水蛇在水面上掙扎著,想往岸上游。我看著這些毒蛇就心裡發楚,一路催著死人臉快走。果然,沒走到半山腰,就看到刀疤臉一行人在上面焦急地等著我們。
一看到我們,刀疤臉就迎了過來,說: 「金家小哥,前面的路被水沖塌了,咱們怎麼走?」金絲眼鏡問: 「開路需要多久?」刀疤臉估計了一下,說: 「前面的小路整個被大水沖斷了,好多大右頭滾了下來。要是兄弟們一起動手,估計得兩三天能清出來。」
金絲眼鏡看著死人臉: 「時間夠不夠?」死人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冷冷地說: 「那條路不能走。」
刀疤臉問: 「為啥?」死人臉瞥了我一眼: 「問他。」
「問我?」 我吃驚了。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好不好,老子哪知道這破路能不能走?我本來以為這是死人臉的推辭,沒想到他卻讓我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周圍這是什麼地方。
我往四周看了看,這裡已經是半山腰,再往上面走一段就是雪線了。前面是一扇懸崖峭壁,上面是一個巨大的雪坡,雪坡上有點點滴滴陷入雪中的足跡。這周圍的環境怎麼有點兒熟悉?我猛然想起來了,這裡,這裡不就是猴子腳印失蹤的地方嗎!上面這條小路我也知道,這分明就是我和死人臉當時去找猴子的地方!
嚮導拉巴也認出了這個地方,臉色發青,朝著那裡連連擺手,指著那裡,用藏語激烈地跟死人臉哇哇了半天,指了指雪山,又指了指我,又哇哇叫著。死人臉說,拉巴說那裡是一個不祥之地,藏民都不敢去。上次他堅持去
那裡,就遭遇到了怪事。上次是他福大命大,佛爺佑護,這次千萬不能過去。
我真是不明白了,既然我們最終還是來到了這裡,死人臉為什麼一開始不讓他們走我們下山的那條路,反而曲曲折折繞這麼遠,從雪山背後的峽谷進來?這條路又難走,還遇到了蛇群,損失了幾個兄弟,難道他有什麼必須要走這條路的理由嗎?
我又想起他剛才在半路上磨磨蹭蹭,後來看了所謂的「蛇書」後馬上加快了腳步,這也有些奇怪。我有些懷疑,死人臉是不是相誰約定好了,要等他一起上山。
那個「蛇書」是他給死人臉發的信號,得到信號後,死人臉才加快行程上山。死人臉以前說過,在這大雪山上還有一支隊伍,裡面有許多故人,給他發信號的就是這支隊伍嗎?
我看了看死人臉,他的嘴角微微翹起,還是一副冷傲的樣子,讓人看了就想打他一頓解氣。刀疤臉還弄不懂怎麼回事,在那兒不停地問我,什麼時燼來過這大雪山。我只好編造了一個理由,說我和猴子⊥行人來時遭遇了許
多怪物襲擊,那裡實在是危險,不能從上面過。
刀疤臉撓著頭: 「不從上面過,咱們總不能從底下游回去吧?」
這時候,一個夥計臉色大變,朝著下面的洪水叫道: 「啊,蛇!蛇!」
第九章·巨鷹
我回頭看去,突如其來的雨水從四面八方衝下來,彙集到雪山下的山谷中。山谷狹窄幽深,此時全灌進了洪水,變成了一條河道。河道的洪水越積越多,不斷往上湧,眼看著已經到了附近。如果我們再想不出來如何應對,恐怕用不了多久,這唯一的一塊高地也會被大水淹沒。
最可怕的是,山谷中聚集著非常多的毒蛇。山谷被淹後,群蛇出洞,都在水中結成了一個個規模不小的蛇群對抗著洪水,最後順著山洪緩緩往上游。
遠遠看起來,它們就像是一個個巨大的花花綠綠的肉瘤子,朝我們這裡漂過來。我們嚇了一跳,以前只看到河灘上有不少蛇,沒想到這山谷中竟然會有這麼多蛇。這些蛇密密麻麻,少說也有上千條,而且都是毒性極烈的毒
蛇。大家臉色全變了,這些恐怖的蛇一旦上岸,我們恐怕連逃命的時間都沒有了。
前面的道路坍塌,後面是淹上來的洪水,即便我們能躲過洪水,也絕對躲不過毒性極強的蛇群。隊伍立刻陷入了T片絕望和恐慌之中,有人開始小聲抽泣,也有人在低頭咒罵,狠狠地在大石頭上磨著大刀片子。我頓時產生了一種危機感,這時候隊伍可能會在巨大的壓力面前崩潰,甚至會產生嘩變。
金絲眼鏡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給刀疤臉使了個眼色。刀疤臉馬上叫了幾個兄弟,拿著長槍,子彈啪地上了膛。雖然是對著蛇群,但是那種冷冽肅殺的感覺任誰都看得出來,隊伍中要是有人敢不聽指揮,那槍口一準兒就對著他們了。
謝教授身上被雨水澆得濕透了,在那兒冷得直哆嗦。他很不識時務地站起來說: 「不能開槍……不能開槍,會引起雪崩……」刀疤臉早就對他不滿,這時候便罵道: 「老傢伙,你最好給我閉嘴!媽了個巴子,被雪埋了總比被蛇咬死強吧!」
謝教授不敢說話了。底下的兄弟也紛紛點頭,紛紛咒罵著,說這些該死的蛇真是賤種,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偏要闖進來!好吧,待會兒蛇群來了,大爺就送你們歸西!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打死幾個是幾個。臨死前還做點兒好事,算是為民除害啦。
看著氣氛終於有點兒緩和了,金絲眼鏡走到死人臉那裡,低聲問他怎麼辦。死人臉好像並沒有在意即將到來的洪水、蛇群,甚至連隊伍的怨言都不管不問。他背著手四下裡走了走,好像在用腳丈量這塊土地的面積。最後他在中間一塊地方停下,說: 「挖開這裡。」
金絲眼鏡點點頭,刀疤臉立刻命令大家: 「別扯屁了,手裡有什麼傢伙就使什麼傢伙,趕緊把這塊地挖開。金家小哥發話了,這底下可能有逃命的路子!」
死人臉在這幫人中的威信很高,經刀疤臉這麼一說,大家一陣狂喜,眼睛都亮了,紛紛甩開大刀片子、刺刀、鐵棒往地下招呼。手裡沒有武器的也四處尋了尖石頭,朝著地下使勁磕。人多力量大,沒過多久,就挖下去半米多深。不過,越往下越難挖,地下開始出現厚厚一層炭渣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