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我指著那個人,說: 「是她,就是宋姨,她現在把頭髮盤起來了。」
金絲眼鏡嚴肅地問: 「你看清楚了?你確定是她嗎?」
我斬釘截鐵地說: 「肯定沒錯:宋姨手裡也有這樣一張照片,她給我們看過。」
金絲眼鏡臉色一變: 「她為什麼給你們看照片?」
我組織了一下語言,說: 「跟我一起來的猴子,他母親和宋姨是戰友。」
金絲眼鏡急道: 「他母親是不是——」
話到嘴邊,硬是被他狠狠嚥下去,沒有說出來。我急切地看著他,想等他繼續說說猴子母親的事情。我覺得猴子來這裡,絕不會是他那個扯淡的理由,應該是和他的母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我在那兒等了半天,金絲眼鏡卻什麼都沒有說。他望著遠處的雪山,喃喃地說道: 「他們果然也來了……」
他們?他們是誰?是死人臉說的第三支隊伍嗎?我忍不住問金絲眼鏡雪山裡是不是還有一支隊伍,他沒有回答,只淡淡道了聲謝,讓我回去。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悶悶地想著,猴子這次來草原,肯定和幾十年前那件事情有關係,也許就和那兩張照片有關係。
不過好多事情我也搞不明白。為什麼金絲眼鏡聽說猴子母親後,會脫口而出那樣一句話?他說的第三支隊伍是怎麼回事?而且,更讓我感覺不自在的就是,兩張不同年代拍攝的照片,背景為何都是深淵大鼎?照片中他們距
離大鼎很近,難道說他們己經進入了深淵,並且打開了大鼎嗎?想想深淵中用密密麻麻鐵鏈鎖住的大鼎,深淵中傳來的一縷陽光,還有大鼎中的不明怪物,都讓我從腳底升起一股涼意。
看來這次的若爾蓋草原之行,包括馬上要進行的大雪山之行,恐怕都和黃河那個深淵大鼎息息相關。宋姨說當年紅軍過草地時,和猴子的母親反目成仇,應該也不會那麼簡單。我懷疑當年她們兩個都進入過深淵,也見過邢
只大鼎。我覺得,這件事情背後一定隱藏了什麼內倩,也許和猴子母親的失蹤有關。
所以猴子才會幹裡迢迢來到這裡,後來才不辭而別,和宋姨兩人秘密進入大雪山,也許就是去尋找什麼。另外聽金絲眼鏡的語氣,他和宋姨應該是失散許久的戀人——這個倒是也有可能。那個年月,成天打仗,多少戀人天各一方,後來宋姨流落到這裡,嫁給藏民也是正常的。
可是刀疤臉那個混賬為何堅持說拉巴沒有老婆呢?越想心裡越亂,而且我內心深處還有一個擔憂——父親說過,深淵大鼎中的怪物就是死人臉。雖然我始終不接受這件事情,但是一提起深淵大鼎,心裡還是挺不舒服的。這次遇到死人臉,他比以前改變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樣冷得像塊冰,說話也比以前多了一些,甚至偶爾還會開個玩笑。
這種人怎麼可能是怪物呢?我還在想著,刀疤臉在前面一把拉住我,把我拉到一邊,說: 「嘿,秀才:你小子命夠大啊!」
我有些生氣,氣哼哼地說: 「還不是拜你所賜:你剛才為什麼說拉巴沒老婆?!」
刀疤臉一下子愣了,說: 「媽了個巴子的,我還想問你呢,你為啥說拉巴有老婆?」
我說: 「他當然有!我在那兒住了一夜,就是他老婆給我們鋪的床!」
刀疤臉說: 「嘿,還他娘的鋪床?!那小子一輩子就沒混上過床!你該不會是上了鬼的床吧!」
我搞不懂他的意思,刀疤臉嚴肅地告訴我,拉巴確實是個鰥夫,老婆死了將近十年了。他成天喝酒,羊群也跑散了。一個又窮又老的死光棍,就靠著平時給人家趕大車生活!賺的錢全喝酒了,別說床,連頂帳篷都沒有!他平時就住在以前關羊的石頭棚子裡,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還勸過拉巴找個老婆,規規矩矩過日子,那老小子壓根兒不聽,還問他借錢買酒。氣得他差點兒抽出皮帶,狠狠抽這老小子一頓 !
我一下子愣住了,按照刀疤臉所說的,我難道真是見鬼了?那個宋姨竟然不是人?那不可能呀,我們不僅和他們一起住了一夜,第二天又遇到了她,還跟她一起上了雪山。她分明就是活生生的人,絕不可能是鬼:不過再想想,宋姨進到帳篷時藏獒淒厲的叫聲,還有猴子當時分析的,她的漢語流利得不正常,再加上那張照片背後的深淵大鼎,看來這個宋姨還真不一般。
想到這裡,我更加擔心猴子了。猴子這死小子,到底跟她去了哪裡?刀疤臉也有些拿不準,罵道: 「媽了個巴子的,這鬼地方就是邪啊!」我看著左右沒人,問他金絲眼鏡為什麼對宋姨那麼上心,剛才差點兒把我給掐死。刀疤臉聽我這樣說他老大,嚇了—跳,先看看左右沒人,在我頭上敲了個栗暴,小聲罵道: -媽了個巴子,什麼人你都敢說呀,小心你的小命:」
接著,他咳嗽了一聲,壓低聲音跟我說,他們老大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軍人出身,後來落草了。他開始在雲南貴州一片,後來一路北上,最後到了東三省,佔山為王。他為人聰明細緻,又兼心狠手辣,是當地有名的白面閻王。說來也奇怪,他這人吧,每到一處,先佔山為王,然後就找畫師按照照片上那丫頭畫像,讓兄弟們拿著畫像四處打聽,看有沒有人見過那個人。
刀疤臉咂吧著嘴巴,感慨著: 「你說說,咱們兄弟揍個人還行,去打聽人,這事情多門!」 他琢磨著,那個丫頭吧,準是他們老大的老相好,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給弄丟了。老大這麼多年來不娶不嫖,就是一門心思找她。整個東三省,他們已經翻遍了,都沒有。這次來這裡,也是那個狗屁教授攛掇的。老大也說了,這裡就是最後一站,要是再找不到,也就死了心,以後再也不折騰了,他們也回東北吃香的喝辣的,釀起白酒,粉條燉豬肉,使勁兒造啦!
我也有些感慨,那金絲眼鏡看起來油鹽不進,沒想到竟然還是個難得的情種。刀疤臉看看左右沒人,跟我擠眉弄眼地小聲說: 「唉,俺們老大是被那個女人給折騰壞了啊!這麼多年了,連個女人毛都沒碰過!女人害人呀,兄弟!」
他邪惡地一笑, 「不過呢,也有兄弟懷疑,老大是不是那方面不行……這個…‥
這個嘛……嘿嘿!」聽著刀疤臉邪惡的笑聲,我怎麼也不能將他和剛才一臉淚痕的漢子聯繫在一起,勉強笑了一下,還是坐到一邊去了。
第十章 第三支隊伍
終於進入了大雪山,想著前面未知的旅程,以及死去的兄弟們,我心裡有些激動,也有些傷感。經過巨鷹一戰,隊伍只剩下十多個人。上山前,金絲眼鏡讓人將行李全裝在了幾隻牛皮袋子裡,也都被巨鷹帶了上來。現在人少了那麼多,裝備更加充足。
天色漸漸晚了,大家簡單巡了一遍山,發現這裡雖然堆了不少骸骨,但卻是一個空蕩蕩的小山谷,並沒有野獸出沒的跡象。而且刀疤臉也說,這裡既然是巨鷹的巢穴,肯定不會有其他野獸膽敢闖入。倒是要多點些篝火,防止有其他的巨鷹來襲。
自從發現髮簪後,金絲眼鏡一直心神不定,反覆在山谷中搜索著。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宋姨的髮簪既然掉在這裡,說明她一定來過這裡。要是這裡沒有,那她能去哪裡呢?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事實就是這樣,要是這裡沒有什麼密道之類的東西,恐怕她己經遭遇了不測。
山谷中找不到柴火,刀疤臉動手拆了幾個帳篷,澆上一點兒煤油,篝火熊熊燃燒。耙子拖來幾隻巨鷹,在篝火上烤熟了,大家分著吃。我一想這些巨鷹不知道吃過多少人,就噁心得要死,死也不肯吃鷹肉,自己老老實實躲在一邊啃犛牛干。
我呼吸著雪山上特有的冷冽空氣,看著乾乾淨淨的天上的星辰,倒也別有一番興致。刀疤臉拎著一瓶酒過來,在我身邊坐下,沒說話,只把酒汪子遞給了我。我也沒說話,兩個人相互遞著酒瓶子,不一會兒半訌酒就空了。
刀疤臉枕著雙手躺在地上看著滿天星斗,有些感慨,說他小時侯就喜歡躺在木頭房子上看星星。那疙瘩也是這樣,天空像被洗過一樣,瓦藍瓦藍的,星星都他娘的像狼眼珠子!
我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夜空。夜空下的雪山超凡脫俗,彷彿仙境。好久,刀疤臉突然歎了一口氣,用胳膊支起身子,滿口酒氣地對我說: 「秀才,你真不該跟我們上來!」
我笑了: 「我要不上來,早就被蛇咬死了。」
刀疤臉認真地說: 「咬死也比在這兒好。」
我說: 「啊,死了還比活著好?」
刀疤臉苦笑著: 「有時候吧,這人想死都不容易!」
他仰起脖子,將酒瓶子裡剩下的酒一口氣喝完,像是作了決定,對我壓低聲音說: 「秀才,小心點兒大哥!」
我說: 「沒事,他應該不會再掐死我。」
刀疤臉冷笑著:「嘿:你知道啥!俺們那些兄弟跟了他快十年,還不是說死就死了。」
我疑惑了: 「那幫兄弟不是被巨鷹殺死的嗎?」
刀疤臉冷笑著: 「是大哥!大哥給他們吃的藥丸有毒,巨鷹吃了那些人的腸子肚子,才給毒死啦!」
我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那些人從牛皮中衝出來後,竟然一個個東倒西歪的,像是喝醉了酒;難怪那些凶悍無比的巨鷹竟然在短短幾分鐘內相繼死亡——原來金絲眼鏡竟然用了那麼狠的招數,將自家兄弟當成毒餌,去毒死巨鷹。難怪刀疤臉要心寒!看著刀疤臉頹喪的樣子,我也有些感慨,想安慰他點兒什麼,卻又找不出什麼話來,一時間愣在了那裡。再回想一下,在我要吞服毒餌時,謝教授專門提醒了我,不讓我吞服。難道他一開始就知道這藥丸有毒嗎?
想了想,我起身尋找謝教授。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我也不想藏著掖著了。我就想直接問他,這剄底是怎麼回事?他們來雪山到底有什麼目的?他手裡為何又有那樣一張以深淵大鼎為背景的老照片?
謝教授也遠離了那些鬧哄哄的人,他弄了點兒柴油倒在一個凹陷的石頭上,用棉線搓了根燈芯,做了一盞簡單的油燈,正在燈下仔細記錄著筆記。
見我來了,他起身讓我坐下,親切地問我這次沒受傷吧。我心裡憋得難受,也沒跟他說什麼客氣話,直接將問題拋了出來,想著他應該不會回答。沒想到他略微考慮了一下後,竟然告訴了我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