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胡宗仁搖搖頭無奈的說,還沒害你呢,我麻煩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你的眼圈都成什麼樣了,黑不黑紅不紅的,你是浣熊嗎?鬼和人之間無論處於什麼樣的理由,發生了直接溝通不管有害無害都是屬於不被允許的,除非是專業通靈的人,這就跟你到河裡游泳一樣,人和水本來是可以互相擁抱的,但是水卻能夠淹死你。郭先生還在嘴硬的說,但是從頭到尾都是你們倆在說人家是鬼,你們又有什麼說服我的證據?
證據,除了那段錄像,還真是沒有。但是現在還不能給他看,否則就沒法繼續追查下去了。於是我插嘴問郭老闆,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他告訴我他不知道全名,只知道她自稱雲貞。我說那雲貞今天晚上為什麼沒來呢?難道是發現我們在這裡?說完我摸出羅盤托在手上,四下晃了晃,和白天一樣,反應依舊存在。就在這個時候,郭老闆突然大聲說了句:「誰呀?」
我和胡宗仁都納悶了,這傢伙是順風耳嗎?我們可什麼都沒聽到。接著他又說了一句:「哦,你…是你啊…」然後轉頭,臉色有點害怕的對我們說,她來了,在敲門你們都沒聽見嗎?我們都搖搖頭,心想這可能和當初那份錄音差不多,除了郭老闆,別人只怕是都聽不見。於是我立刻做出決定,我說你趕緊開門去,讓她進來。他說他害怕,胡宗仁說你不是不相信她是鬼嗎?怕個毛啊。
於是我和胡宗仁站起身來,藏到靠近後門這一側靠牆的衣架後邊躲著。郭老闆去開門,我接著衣服縫隙的光看著羅盤,很快我看見郭老闆從我們跟前走過,嘴裡還說,隨便坐坐吧。就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羅盤的反應明顯比先前快了許多。就在這個時候,胡宗仁在我身邊冷不丁的喊了一聲:
「雲貞!」
第二十九章.【案五】謎團漸開
胡宗仁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讓我準備不及,甚至有點害怕。要知道我們之所以藏起來就是為了不被那個女鬼雲貞發現,這卻才剛剛開始,胡宗仁竟然自己就暴露了目標,並且我還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於是我狠狠踩了他一腳,然後眼睛瞪著他,意思是你這隻豬你是不是有病啊幹嘛嚷嚷。卻在這個時候,我看到羅盤轉動的速度突然變快而且更為猛烈,指針已經在透明的小蓋子上撞擊發出喀喀喀的聲音,一般來說,只有鬼魂突然爆發才有可能遇到這麼強的反應。一瞬間我緊張得不得了,因為我是直接憑肉眼看不見鬼魂的,而我偏偏又知道鬼魂在我的身邊,叫我怎麼能不害怕。
這時候我聽見郭老闆有點驚慌的叫喚著,並且能從衣服的縫隙裡看到他正面朝著我和胡宗仁躲著的這個衣架的方向連連後退。我知道因為郭老闆和這個叫雲貞的女鬼本身在我們之前已經建立了不短時間的聯繫,所以他是能夠看到雲貞的,就好像他能聽見我和胡宗仁都不曾聽見的敲門聲一樣。我們眼前的衣架突然好像是被人從中間朝著兩邊撥開,但我們卻看不見人。羅盤在我手上快速的旋轉著,這讓我覺得這個女鬼就在我面前,說不定正湊在我跟前看我們倆到底長啥樣呢。
突然郭老闆開口了,他聲音有點顫抖的說,雲…雲貞,你別生氣,這兩位是我的朋友。他這麼一說我就更害怕了,既然他讓雲貞別生氣,那說明在他看到的情況裡,雲貞是在生我和胡宗仁的氣的,惹怒一個鬼魂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突然我趕到臉上出現一種緊繃感,那種感覺很像是冬天用冷水洗過臉以後,突然走到戶外被一陣風吹乾的感覺。我斜著眼睛看胡宗仁,他的表情和我一樣,果然沒有猜錯,雲貞就在我們跟前。
而這種感覺消失得非常快,大約只持續了幾秒鐘就消失了,而我仔細感覺了一下身體的其他地方,發現沒有什麼不對勁。我看了一眼胡宗仁,他也跟我一樣覺得很納悶,於是我就看著郭老闆,他的目光已經沒有集中在我和胡宗仁身上了,而是背靠著那個收銀台,眼睛望著另外的方向,而那個方向,就是起初我們在DV錄像中看到的那個塑料模特的地方。
於是我跟胡宗仁使了個眼色,我們倆開始緩緩朝著郭老闆站著的地方走過去,在路上的時候我已經把羅盤放回了包裡,右手抓住一截紅繩,左手捏了一把墳土,胡宗仁也把手捏住了自己的八卦袋,以防萬一,大概是我們倆的表情有點凶,並且充滿了敵意,於是當郭老闆看到我們倆靠近的時候,突然伸手攔住了我們說,你們想幹什麼,別傷害雲貞。
傷害?我連看都看不見它怎麼傷害它?郭老闆很著急的對我們說,她不是壞人,你們剛才已經把她給嚇得不輕了,現在躲在那兒不肯出來。郭老闆的語氣中都帶著哭腔了,於是我問郭老闆,現在雲貞在什麼地方?他說,在壁櫥跟模特之間,藏在那兒都不敢動,你們先告訴我,你們打算對她做什麼?我苦笑著說,我們只是想把它送到屬於它的地方而已,只要它不對我們做什麼,我們就不會亂來的。郭老闆說,那就是說,我今後就再也見不到她了是嗎?我沒回答他,胡宗仁則說,如果你想見,它自然在你心裡,任憑時間過得再久,它也都在那兒。但是我們不能讓它留在這裡,人鬼殊途,各行其道,不該相互叨擾。
說完我們繼續朝著模特的方向緩緩移動,在越過一個和我們人差不多高的衣架之後,我就完整的看到了整個模特,不僅如此,我還在模特身後和櫃子之間的縫隙裡,看見一個斜四十五度角背對著我們,穿的衣服和起初我們在錄像中看到的一樣,一個蹲在地上的女人的背影。同樣的,那也是半透明的。不過它的背影在瑟瑟發抖,這讓我覺得,她似乎是很害怕。我是個比較容易心軟的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不由得把緊繃的手稍微放鬆了一些。胡宗仁也是一樣,於是我們倆站在距離那個模特大約兩米開外的地方,站著不動了。
隔了好一會,胡宗仁突然開口說,雲貞,你為什麼來這裡、喊出雲貞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明顯看到它的肩膀顫動了一下,就好像一個人躲起來,卻被人發現了一樣。它開始慢慢轉過頭來,看著我和胡宗仁,讓我沒想到的是,看到它的臉的時候,我發現和我們在DV錄像裡看到的那張毫無美感的臉完全不同,它看上去很憔悴,如果一定要用美貌來形容的話其實也是不為過的。只不過跟郭老闆不同,他是一開始就沒意識到這是個鬼魂,所以被迷了眼,我和胡宗仁是早有防備,如果想要故技重施來迷惑我們,那是不可能的事。
雲貞轉過身後,雙手半舉在胸前,動作很像是想要抱住自己的頭,但卻從手臂之間的空隙驚恐的看著我們。我知道當一個鬼魂主動讓你看見的話,那通常是有兩個可能性,一是它和人之間建立了一種必然的聯繫,有可能是一問一答,有可能是相互洞察到了對方的真實目的。另外一種可能就比較常見,是它心甘情願讓你看到,期間可能是為了嚇唬你害你,也有可能是厭倦了,尋求你的幫助。我並不瞭解這個雲貞,但是看到它的樣子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更寧願是它在尋求我們的幫助。我們也沒什麼好幫它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弄清楚它出現的原因和目的,然後送它上路。
胡宗仁把手裡的八卦袋丟到了地上,然後挽起袖子,半蹲在地上,對雲貞伸出一隻手,輕言細語的說,你別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只是不希望你繼續在人世間流連,你告訴我們為什麼你留下。早在當初聽錄音看錄像的時候,我就有種感覺,這個女鬼的目的性比別的鬼魂要強烈很多,相應的,它的意識也更為清楚。如果說大多數鬼魂的活動軌跡是遵循一種本能和機械性的重複的話,那它就更像是一個有著獨立行為能力,但是意識還沒有特別糊塗的鬼魂。舉個例子來說,一家瘋人院裡有100個瘋子,其中99個都渾渾噩噩,從來不知道更不會記得自己幹過些什麼,而剩下的一個,雖然自己也是瘋人院裡的病人,但是他卻清楚的知道其餘99個都是瘋子,而自己才是正常的。顯然雲貞就是這樣的情況。
我看到雲貞臉上悲傷的表情,帶著害怕的神色,嘴巴緩緩的一張一合,卻聽不到人和聲音,於是我對郭老闆說,它在說什麼你能聽到嗎?郭老闆說能啊你們難道聽不見嗎?我沒時間跟他解釋為什麼我們聽不到,只是讓他幫我們傳話即可。雲貞蹲在地上滿臉悲傷的一直說著,郭老闆開始把它的話轉述給我們。
從郭老闆的轉述中我們得知,雲貞生於60年代,在生前曾經是解放碑另外一間商舖裡的店員。解放碑開發的時間比較早,大概在80年代的時候,這裡就已經是一個人流量比較旺的商業區了,許多商場開始在這裡修建起來,而當時二十多歲的雲貞就是其中一家珠寶店的店員。可是由於自己家庭條件不太好,而自己本身也長得不好看,所以直到30多歲的時候還沒有結婚,在解放碑這樣人慾橫流的環境下,許多慾望都漸漸變得具體,她也希望能夠和別的女人一樣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有個人來追求自己。於是她攢下了很長時間的工資,在自己工作的那家珠寶店裡,以員工折扣的方式,買下了在當時看來還算非常貴重的一枚黃金戒指。每天都戴在自己的中指上,並且對外宣傳自己有人追了,沉浸在自己編造的一種虛妄的幸福感當中。
但是在90年代初期的時候,她所工作的那家珠寶店遭遇了一次持槍搶劫,那次搶劫是跨越好幾省的連續作案,都是以搶劫珠寶店為主,為這件案子全國都下發了通緝令,案子卻直到2000年左右才告破。而雲貞恰好就是當天發生劫案時候當班的一個店員,由於責任重大,劫匪還有槍,所以在發生劫案的時候,她成了當天兩名死者中的一位。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算是明白了,之所以雲貞有著比較清楚的意思,是因為她的死是帶著強烈的不甘的,但是兇手早已伏法,它留下來的意義也就不大,卻不知道怎麼離開,於是一直在這裡來回遊蕩,每天都在固定的時間出現,只不過到那遇到郭老闆的那一天,恰好是被郭老闆看見了罷了。
雲貞說,當時她被殺死之後,很快警方就到了現場,並且在對現場進行了勘驗之後,從櫃檯的角落裡裝好了自己的屍體。可是在那個時候,她手上的那個黃金戒指已經不見了。
我們都楞了一下,胡宗仁轉頭問郭老闆,說你這個店是哪年開起來的?郭老闆說是2000年解放碑開始擴建整修的時候。胡宗仁又問那你們這棟樓是以前就一直有的樓對嗎?郭老闆說是的。胡宗仁想了想,然後轉頭對雲貞問道:
「郭老闆的這個店,就是多年前你遇害的那家金店對嗎?」
第三十章.【案五】酒後之爭
郭老闆已經開始有點激動了。當他轉述完胡宗仁的話之後,竟然一邊低頭開始哭泣,一邊告訴胡宗仁,自己現在這家女裝店在接手之前,曾經另外一家旅遊公司租下來的,而在那之前就是這家金店,雲貞被殺死的地方。
雲貞的屍體上沒有找到那個黃金戒指,而本身死亡的原因也是因為搶劫金店,但是如果說劫匪會細心到從屍體的手上拔下戒指,這好像也太離奇了。於是我大膽猜測,那個戒指應該還在這個店裡的某個地方,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一直沒有找到。胡宗仁問雲貞,你留下來,是不是為了尋找你自己的戒指?雲貞說是的。胡宗仁又問,那你為什麼要迷惑郭老闆?雲貞說,她每天都在尋找,找了很多年,日復一日,卻始終找不到,這家店經過了兩次以上的再裝修,即便找到了,只怕是也早就被人給拿走了。那天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這麼久了,就是找到了也帶不走,她需要幫忙,才開始故意讓郭老闆看見,並且迷住他以後讓他一步一步對自己產生迷戀,希望能夠影響他借助他的力量幫自己找到戒指。而在這期間,郭老闆不斷的給她買新衣服,雖然自己都沒辦法穿上,所以就假身在這個塑料模特的身上,讓郭老闆把這個塑料模特看成是一個活生生的女人,自己活著的時候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像現在這麼好過,漸漸的她也開始有點不捨得離開,甚至壓根都沒曾想過郭老闆是個有家的男人。
聽雲貞說到這裡的時候,我不禁有一點惻然,有句俗話是這麼說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雲貞本身好像不是一個壞人,她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在被剝奪了生命之後,還發現遺失了自己最心愛的東西,好像也在情理之中。於是我對雲貞說,你跟我們說完這些之後,是不是依舊不肯甘心離開,而是一定要找到那個黃金戒指之後才肯作罷?雲貞點點頭,然後站起身來,依然躲在那個塑料模特的身後,眼睛看著我們,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害怕的顫抖,而是一種堅定。
我知道,如果我們不幫助它找到戒指的話,它恐怕是不會甘願跟著我們走了。而我和胡宗仁都認為雲貞本身是個可憐死掉的人,如果粗暴的打散的話,恐怕我們自己心裡也會過意不去。但是那畢竟是郭老闆的店,人家郭老闆也未必願意把店裡拆開,就為了幫助一個女鬼尋找一枚遺失的戒指吧。於是我和胡宗仁都把目光聚集在了郭老闆的身上。我對郭老闆說,你願意幫助尋找嗎?讓我沒有料到的是,郭老闆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他非常篤定的告訴我,他願意。
胡宗仁問雲貞,你是在這裡死去的,那你還記得你死的時候的位置嗎?胡宗仁這樣說其實是很殘忍的,因為我們都明白,讓一個鬼魂去回憶自己的死相,這是一件特別讓它們害怕的事情。鬼最怕的看見自己的樣子,因為他們看到的自己,永遠都是自己死掉的時候最慘的模樣,這就是為什麼很多農村的房子在門口會掛上一面鏡子,通常情況下稱之為照妖鏡,但其實是要路過的鬼魂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的模樣,讓它們自己覺得害怕,也就不會進屋了。在聽到胡宗仁的問話之後,雲貞明顯的遲疑了一下,然後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把手指到地上,它站著的地方。
我想雲貞的意思是說,它所站立的地方,就是自己被殺死的位置。這也能解釋為什麼不管是從錄像裡還是親眼所見,我們看到它的位置,都是在那個模特的身後了。於是我問郭老闆,這裡能拆開來找找嗎?郭老闆豪爽的答應了。
因為這件事,郭老闆歇業了好幾天時間,而我們在當天也並沒有對雲貞做什麼,但是作為我們的角度來說,還是必須給雲貞一個防範,這個防範肯定是冷冰冰的,那就是我們紮了一個小人,用胡宗仁的符咒把雲貞的鬼魂給封在了這個小人身上。由於郭老闆畢竟不是專業人士,所以我們請人來把貼在牆上的櫃子板撬開後,在櫃子板後邊和牆壁的縫隙中,我們找到了起初那段時間郭老闆送給雲貞的許多衣服,全都折得好好的,雲貞根本就沒有帶走,只是郭老闆認為它帶走了而已。拆開板子後,我們就沒有讓工人繼續呆在屋裡,而是我們三個人用小鑿子一點一點的四處尋找。那幾天的時間裡,我向郭老闆瞭解了一些起初從范先生那裡得知的情況,我問他是不是他把那個殘破的塑料模特放到范先生的樓下的,還砸碎了人家屋裡的玻璃,郭老闆矢口否認,並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問,我就沒繼續說下去,因為我說下去的話,可能就會牽扯出郭老闆的太太懷疑他不忠,而雇私人偵探調查他的事情。何必又去破壞人家夫妻的和諧呢。
在尋找的過程中我的羅盤還是幫上了一點忙,這個房子建設於80年代,算是老房子了,所以大多數承重結構還是以磚結構為主,和很多新修的鋼筋混凝土不同,那些東西會對羅盤產生一定的干擾,所以在連續好幾天的尋找下,借由羅盤微弱的反應,我們終於在早前塑料模特站立的位置,撬開了地上的地面磚,甚至找到了當初給地面找平的時候打好的木樁,而在木頭和水泥地之間的縫隙裡,找到一個已經暗黃並出現了一些氧化的金戒指。這是一個非常撲通的金戒指,可以自由改變尺寸的那種,接縫的地方用細細的紅色繩子纏繞,但是由於時間過於久遠,繩子大部分已經斷裂了,而且早已不是紅色,而是那種褪色後的紅。在找到戒指的時候,我的羅盤開始轉得有些厲害,我能夠分辨出,這是雲貞的開心和激動。
在送走雲貞之前,我和胡宗仁留下了幾個小時的時間讓郭老闆和雲貞道別。在我和胡宗仁看來,郭老闆對雲貞的愛意未必是真切的,他只不過是被迷住了而已。雲貞也不見得真的捨不得郭老闆,她更加在意的還是自己的戒指。考慮到雲貞生前命苦,害死自己的人已經在十年前就被執行死刑,加上對郭先生雖然是在利用但是其本意也只是找東西而非害人,所以我們儘管沒有用很高規格的帶路方式來送她,起碼也讓她走得舒舒服服的。剩下的修補工作我們就沒有繼續參與了,讓郭老闆自己完成。
在一切都完成以後,事情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個禮拜,我們打電話告訴范先生事情已經全部辦妥,他承諾在收到那位太太的酬勞之後就支付佣金。
就在那天,完事的時候差不多是下午5點,我問胡宗仁要不要我送他回去,他說不用了。我說那你打車回去嗎?他說去你家吧,我挺想吃你家彩姐的飯菜的。我就給彩姐打了電話,說晚上胡宗仁和咱們一起吃飯,讓她不用準備太好,一般的就行。
我和胡宗仁湊在一起吃飯是一定會喝酒的,但是由於家裡啤酒喝完了,誰也不願意跑腿去買酒,於是胡宗仁貪婪的瞄上了那瓶我珍藏多年還特意擺在一進屋就能看見的酒櫃上的塵封茅台,於是我倆就著尋常的飯菜,開始喝這瓶絕版且價格昂貴的酒,他倒是喝得很爽,但是我每喝一口,滿嘴都是錢的味道啊。
我問胡宗仁,當時在店裡的時候,明明藏好了,為什麼你要喊雲貞的名字,萬一是個惡鬼怎麼辦?胡宗仁笑著不回答。我說你今後能不能別這麼蠢,你自己想死也別拉我下水。胡宗仁看著我笑著說,兄弟,我真的累了。
累了?你什麼意思啊?我問他。胡宗仁說,因為這件破事,已經牽扯了太多人,他總算明白為什麼我會漸漸開始厭倦這一切。胡宗仁說,跟你一塊辦事,和我自己單槍匹馬辦事不同,你總是要刨根問底,為的是不錯殺好人。但是每次和你一起這樣辦事,我心裡的負擔就更重。胡宗仁喝了一口酒接著說,以前我一隻覺得,人生下來就是奔著死亡而去的,死後如果有執念解不開,就會變成鬼。我們就是抓鬼打鬼的人,就好像警察和賊一樣,但是這段日子我看來,它們根本不是賊,甚至很多比我們活人更灑脫,更自在,只不過它們已經死了,你總說這個鬼可憐,那個鬼可憐,你想過嗎?其實我們才可憐,活著真可憐。
我放下酒杯,胡宗仁很少這麼正經說話,所以我還很不習慣。我問他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又想放棄了嗎?他搖搖頭說,他只是累了,想逃。我說你逃到哪去?這些人總有辦法找到你,你放得下你身邊的人嗎?我們就不說了,付韻妮怎麼辦,你當初怎麼答應人家老頭子的?
我有點激動了,我大聲問他,如果你覺得哥們之間替你做這些事,會讓你覺得愧疚的話,你他媽怎麼不乾脆直接死了得了?禍害咱們大家幹嘛!胡宗仁也生氣了,他把酒杯朝著桌上重重一放,酒杯碎了,裡邊的酒至少價值50元巨資,他站起身來衝著我吼道,沒錯,我就是覺得你們拖了我的後腿,你們讓我覺得我們替天行道的人,還要背負這麼多情感的壓力,你殺雞殺魚的時候你想過它們的可憐嗎?為什麼跟你沒關係的死人你就覺得可憐呢?你們這群混蛋,真他媽虛偽!
我一下子怒了,狠狠一拳朝著胡宗仁的臉上打去,彩姐在一邊見我們打起來了,嚇得站起來退了好幾步。我和胡宗仁就這麼你一拳我一拳來回打,桌子上的東西碎了一地,我在失去理智的時候也容易沒有輕重,那還剩小半瓶的茅台瓶子,也被我用來敲胡宗仁的腦袋給敲碎了,打累了,我倆手撐著地坐在地板上怒目相視,呼呼喘氣。
我站起身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傷口,我問胡宗仁,你沒事吧?胡宗仁氣呼呼的說,沒事。我說還能走路嗎?他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我說那你滾吧,永遠別來找我這個拖後腿的人,記得給我關門。
說完我就自己回屋了。
第三十一章.【案六】聲控廊燈
我個人算是一個非常懶惰的人,只要能坐著我就絕不會站著,但是這裡的懶惰也僅僅指的是行為上而已。我很感謝那些和我一樣懶惰的發明家們,發明了很多在彩姐看來是垃圾,但我卻覺得相當實用的東西。例如一種稱之為懶人支架的東西。我喜歡躺在床上看用手機看電影,那只是因為我不想坐著用電腦看罷了。而這個支架可以一頭固定在床頭,一頭夾住手機,中間的連接桿還能自由的改變位置和方向,於是我可以釋放我的雙手,不用一直抓著手機。又例如電動牙刷,只需要一節廉價的電池,就能夠讓牙膏在嘴裡抖動直到變成泡泡。諸如此類的還有很多,而我們都會遇到的一種和懶人用品很接近的東西,就是聲控燈。
現在許多小區的樓道裡都安裝了聲控裝置,只需要輕輕跺腳,就能夠照亮全世界。省去了不必要浪費的電費,也避免了開關被熊孩子損壞的命運。可是如果我告訴你,當這件鬼事被人發現,是因為樓道裡的聲控燈的話,你將來還敢在黑暗中跺腳嗎?你害怕當燈亮起來的時候,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嗎?
自從和胡宗仁打了一架後的一個星期裡,不管彩姐怎麼勸我,我都始終不願意再給他打一個電話,任何認識我們倆的人問起我關於他的事,我一律都說我和他不熟,他的事我不清楚,如果打電話的人恰好是我看不順眼的,我還會反譏一句,你找他給我打電話幹嘛之類的話。很得罪人,我知道,但是我必須承認那一個禮拜我確實心情不怎麼好,就因為胡宗仁那些不把哥們兒當人看的蠢話。
一個星期後,我接到一個沒有輸入姓名的電話,是打到我自己常用的那個手機上的。這個手機比較私人,所以一般有我這個號碼的人都是認識的朋友,此外我還專門有一個手機是做業務用的。而那個陌生號碼卻打到我私人的手機上,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類似讓我到法院領取傳票這一類的詐騙電話,正打算接起來就掛的時候,卻傳來一個男人冷冰冰的聲音。
「明天中午12點以前到渝北區某某街道某某號某樓去找杜女士,不要遲到,地址信息我待會發給你。」
那語氣就跟命令似的,搞得我特別不爽,於是我問對方,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啊,我無業遊民一個,你讓我去跟誰報到啊?對方卻傳來一聲聽上去顯得很輕蔑的笑聲,然後說,我知道你是誰,既然你從一開始就要插手我們的事,那何不管到底?你那位姓胡的瑤山派朋友,此前我已經打過電話了,你還是準備準備明天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