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我和胡宗仁都笑了起來,鄧大叔自己也哈哈大笑著說,這其實只是大家當時說著玩的,就是說那個年份,我們鄧家的地有多寬。鄧大叔笑了會然後歎息道,可惜啊,家道中落,我們鄧家除了這幾個爛房子,就只有山上那個墳了哦。胡宗仁又問鄧大叔,那你們祖上有沒有一個女眷是死之前曾被砍斷了手腳筋,然後割舌剜目的?
胡宗仁這句話剛一問出口,鄧大叔臉上就出現了驚訝的表情。這個表情就是在跟我說,運氣真好,第一戶落腳的地方就找對人家了。鄧大叔愣了一會後對胡宗仁說,這…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眼神裡也全是興奮,他回答鄧大叔說,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們請了一位老前輩幫忙看到的,這麼說來,你是知道你們家祖上有這麼一個女眷的?鄧大叔好像還沒回過神來,他支支吾吾的說,這件事就只有我們自家人才知道,連村裡的別戶都沒人知道,因為是個醜事,所以我們從來都沒對外說過,連我兒子女兒都不知道。我對鄧大叔說,叔叔,人命關天,你必須跟我們說一下了。
第八十二章.【案十三】節外生枝
鄧大叔說,事情是這樣,剛才你們說的這個女眷,其實就是我嫡奶奶。她是三房,當初我大爺爺娶了她以後,其實很寵愛,什麼事都顧著她。結果我三爺爺上山嗨了袍哥,回家的次數就很少,每次回來都只曉得找大爺爺要錢用。之後不曉得為什麼,三爺爺就把我嫡奶奶給裹起了。「裹起了」,川話的意思大概就是勾搭上了的意思。鄧大叔接著說,不僅如此,三爺爺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還說要帶著我嫡奶奶私奔,結果跑到一半的時候讓我大爺爺請了縣衙裡的官兵抓回來了,三爺爺就跑掉了,從此後再沒回來過,再有他的消息的時候,就是得知二爺爺剿匪把他給打死了。
鄧大叔說,而後來我嫡奶奶抓回來後要死要活的,求大爺爺原諒。那個時候的人,即便是地主財主,骨子裡其實是很傳統的,這種自己兄弟挖牆腳的事情,說出來髒班子嘛。「髒班子」,就是丟人現眼的意思。鄧大叔說,就在大爺爺打算動家法的時候,我嫡奶奶說自己肚子裡已經懷了孩子。
儘管當時大家都很懷疑這個孩子的來路,大爺爺也搞不清這個孩子到底是自己的還是老三的。但不管怎麼說,總歸是鄧家的骨血,忍了忍氣,就把我嫡奶奶給留下來了。我嫡奶奶生了個兒子,就是我的父親。嫡奶奶在產後沒多久,就悄悄帶著我父親打算逃走,又被抓了回來,這次她就沒再繼續求饒了,而是對著我大爺爺破口大罵,她又說我父親其實是三爺爺的骨肉,跟大爺爺沒關係,但是大爺爺聽她這麼說,當著全家人的面覺得非常羞憤,於是這次就動了家法。挑了手筋腳筋,割了舌頭,還挖了一隻眼睛,連同我嫡奶奶當時嫁到鄧家時候帶過來的兩個長工一起,就在離家裡四里地的陰破上,挖了三個豎坑給活埋了。
說到這裡,鄧大叔指著鄧師傅說,那個陰坡,就在楊某某他們家背後那面山後面。
所謂陰坡,其實就是指曬不到太陽的背陽坡,一般比較陰冷潮濕,同樣的,這種做法無疑也是一個詛咒,表達了鄧家大爺爺對自己三姨太的無法原諒。畢竟在那個年代,人命是不值錢的,尤其是女人和窮人。其實聽完這些以後,我覺得已經足夠了,在我心裡已經足以證明那個纏著姑娘的三個棒老二,就是鄧家三姨太了,剩下的,就是需要找到當初他們三個的埋骨之所,然後加以引領或是驅散了。當我正打算開口問鄧大叔活埋在什麼地方的時候,胡宗仁突然伸手阻攔了我,然後對鄧大叔說,大叔你接著說。
鄧大叔說,後來大爺爺心裡也分不清我父親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還是三爺爺的孩子,因為他們三兄弟看照片本來就長得很像,我父親偏偏長得又很像爸爸,所以想丟了又怕丟錯了,嫡奶奶已經死了,想要個真答案也要不到,但是我嫡奶奶估計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誰的孩子,她那麼說,我估計只是為了氣我大爺爺罷了。胡宗仁說,居然還有照片,真洋氣。要知道,那個年代有條件照照片的,可都不是一般人。鄧大叔站起身來說,你們等著,我去給你們拿照片。
沒等我們答應他就轉身進屋,接著屋裡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很快他就拿著一本皺巴巴的書出來,大小可能和我們小學時候的作文本差不多大,封皮上用毛筆寫著《鄧氏家譜》四個大字。鄧大叔翻開家譜,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翻了幾頁之後,就夾著一張發黃的老照片。照片是黑白的,看上去皺巴巴的,褶皺的部分都已經有點脫色了,鄧大叔把照片遞給我們說,你們看,這就是當初家業最旺的時候,我們鄧家的老祖先人們的合影。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對年代感有獨到的眼光,因為我總覺得那個年代的人長得好像都差不多。照片上背景看上去好像是祠堂,因為密密麻麻的擺放了祖宗牌位,還有香火燭台,照片上一共有八個人,六個大人兩個小孩,坐在正中間的是一個穿著典型地主裝的男人,那自然是鄧家的大老爺,雙腿張開,雙手按在自己的膝上,左手的大拇指上有一個圓筒狀的扳指。雖然是黑白照片但不難看出那玉質的,如果留到現在應該能值不少錢才對。他披散著頭髮,從髮梢的樣子來看,應該是剛剛剪了辮子沒多久。他邊上坐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女人,女人的邊上站著一個看上去六七歲的小男孩。想必那就是原配夫人和長子,也就是鄧大叔的大伯。大老爺的身後並排站著兩個男人,一個穿著軍裝,英姿颯爽,就是以前軍閥官兵的那套衣服,左胸上別了不少勳章,看樣子在拍照片的時候二爺已經從軍,並且立過戰功。另一個男人也是站得筆直,但是眉目間看上去就有股子紈褲子弟的感覺,那自然是三爺。在二爺的右手側站著另一個有點微胖的女人,懷裡抱著一個嬰兒,看上去兩歲左右的模樣,而照片上還有另一個比較年輕的女人,不過分的說,看上去似乎才十幾歲的模樣。她則站在三爺的左手側,鄧大叔指著那個三爺邊上的女人說,這個年輕的,就是我的嫡奶奶。
胡宗仁看了照片後對我說,怎麼那個時候的人照相都不笑的,板著一張臉,打麻將輸了哇?我笑了笑沒回答他,從照片上我能感覺到這個家族長幼等級的森嚴,而且從站位看來,三爺和三姨太站在一起,似乎早有預料了。鄧大叔說,這張照片,動盪這麼多年都一直保存了下來,我大爺爺說的,這才真正是個家。
說到這裡他突然有黯然了,畢竟過去是回不去的,時代造成的各種問題我和胡宗仁就算不是外人也沒辦法去指手畫腳。聽完鄧大叔家族的這段充滿舊時代氣息的故事後,胡宗仁對鄧大叔說,叔叔,麻煩你這就帶我們到當初葬下你嫡奶奶的地方去吧。這廝,搶了我的台詞。
由於是挖豎坑活埋的,也就是說填土的時候三姨太和那兩個長工都沒死,而站著死本身是非常不祥的,意在於詛咒他們來世要做牛做馬,因為牛和馬站了一輩子,到死的時候都還會躺下,這也確實夠缺德了,這麼一來我算是比較理解為什麼這三人會變成棒老二了。鄧大叔說,他只知道一個大概位置,這麼多年都被家規嚴令不許祭拜三姨太,直到後來的人想開了想要找這座墳卻找不到了。胡宗仁對鄧大叔說,沒關係,只要有個大概的位置就行,我這位弟兄可以找到。
於是鄧大叔也騎上了自己的摩托車,我們四個人分乘兩輛摩托車,我終於不用忍受胡宗仁的小動作了,這種待遇還是讓給鄧大叔吧。在路過鄧阿姨家的時候,我對鄧阿姨說,讓她看著自己的女兒,待會如果意識恢復了,第一時間給胡宗仁打電話,接著又是一路顛簸,到了沒路可走的地方停車,鄧大叔一邊在前邊揮舞著砍刀斬斷路上的樹枝荊棘,一邊帶我們繞到陰坡上。繼續走了一陣後鄧大叔遠遠對照了下對面的山頭,然後說,大概就是這一帶了,具體位置我也找不著。
胡宗仁問鄧大叔借了砍刀,在我前面砍著那些荊棘,我則跟在後邊端著羅盤查看。找了足足有接近兩個小時才找到。如果用羅盤,我甚至不知道這裡是墳,完全看不出,常年雨水沖刷早已讓地面變得平坦。胡宗仁問我確定是這兒了嗎?我說是,除非他們鄧家還活埋過別的人。其實我是開玩笑的,羅盤上的反應和起初在姑娘父親墳前找到的一模一樣。胡宗仁說那好,這就開始吧,胡宗仁把周圍雜亂的枯枝全部砍掉,因為我們不想引發山火,接著他把自己的麻袋攤開放在地上,再鋪上三疊同樣數量的錢紙,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這三個坑究竟誰是誰,所以也就一併處理了。
胡宗仁點香點燭,手裡拿著剛剛引燃的錢紙在我先前告訴他的三個點上,分別隔空畫了三個圓圈,意思大概是幾十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給你們燒紙,今後再不用跟別人爭奪了,該去哪兒就去哪兒吧。畫圈實際上是「畫地為牢」的意思,是給一個範圍,讓它們自己進來。接著胡宗仁唸咒送魂,燒掉了三堆錢紙以後,胡宗仁把燒盡的紙灰統統收進了八卦袋,接著繫好袋子的繩索。
就在這個時候,鄧阿姨打來電話,語氣裡全是驚喜,說女兒醒了。胡宗仁說那好,勞煩你準備下酬金,我們收了錢就走了。
在鄧阿姨家門口,他們執意要求我們留下來吃了晚飯才走,否則就不給錢,搞得胡宗仁快發脾氣了,但是看在人家這麼熱情的份上,我們還是留下來吃了頓晚飯。在鄧阿姨家和鄧師傅與鄧大叔辭別以後,我們就開車準備下山。鄧大叔在臨走前拍下車窗對胡宗仁說,今後常來玩啊,語氣曖昧,不知道是不是胡宗仁坐他車的時候,對他做過些什麼。胡宗仁對鄧大叔說,你別忘了我教你唱的歌,你們鄧家的歌你可要傳遍全村啊。
事後我問胡宗仁,什麼歌啊?他說就是電視裡的那個歌啊。我說怎麼唱的?他說鄧!鄧鄧鄧鄧!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連夜趕回重慶的路上,我問胡宗仁,你八卦袋到底收過多少亡魂你算過嗎?他說沒仔細算,有多少死人和他有緣分,這袋子裡就有它們的一分位置。我又問胡宗仁,那你在他們周天戾氣消除後,又何去何從?胡宗仁笑著跟我說,你知道道家重風水嘛,這些亡魂就變成風,變成水,如此循環,四處停留,那不才是最自在的地方嗎?
車開到合川準備上高速路的時候,我發現沒油了。於是從胡宗仁的酬金裡強行搶來了幾百塊錢,在路上第一個服務站加油。從加油站離開後沒多久,胡宗仁突然關掉我放著的音樂,我正打算問他你哪根筋不對你不知道我開夜車不聽歌會打瞌睡嗎的時候,胡宗仁突然拍了拍我的手臂說:
「我們好像讓人給跟蹤了。」
第八十三章.【案十四】深夜尾隨
一開始我還以為胡宗仁是在開玩笑,這又不是在拍警匪片,哪來那麼多跟蹤。不過我還是下意識的通過後視鏡看了看後邊。胡宗仁轉過頭去,看著車後說,這輛車從上高速公路開始就一直跟著咱們,咱們進加油站的時候,對方也在服務區邊上等著,我們一走他也跟著走了。
高速路是單行道,大家都是朝著一個方向走,而且憑什麼准我加油就不准別人在服務區休息呢。於是我對胡宗仁說你是不是搞錯了,這兒咱們人生地不熟的,怎麼會有人跟蹤,況且跟蹤你我幹嘛,劫色嗎?胡宗仁搖搖頭說,絕對沒錯,就是那輛白色的麵包車。接著胡宗仁跟我說,你要證明也很簡單,咱們把車速放慢一點,你看看它是要超車還是跟著咱們減速就知道了。
雖然還是有些懷疑,但是我和胡宗仁畢竟是相互知根知底的好哥們,所以我覺得他的直覺即便是錯的,那咱們小心一點也是好事。於是我按照胡宗仁說的,漸漸放慢了車速,但沒有顯得很刻意,因為如果真是有人跟蹤我們的話,這很容易讓對方察覺到。接著我從後視鏡上觀察後邊的車輛。雖然是晚上,但是也沒有到深夜的程度,所以高速路上的車數量不算很少,只不過大多數被我擋住了去路的車輛通常會打一個左轉彎燈,從我一邊超車過去,我當時的車速大約只有70,在身邊呼嘯而過幾輛車以後,我從燈光的形狀看到一台類似麵包車的車輛開始遠遠的跟在我的後邊,由於是夜晚,高速路上是沒有路燈的,於是我無法分辨車身的顏色。
胡宗仁說,就是那輛車,你看到了嗎?我點點頭,看樣子胡宗仁自我防範的意識比我還更強。我問胡宗仁,咱們最近沒得罪什麼人吧,會是誰來跟蹤我們?胡宗仁說那我怎麼知道,八成就是軒轅會的那些老猴子們,咱們這次踩到的地頭畢竟是在四川省境內了,人家派人來跟蹤好像也說得過去。我說說得過去個毛啊,這業務不就是被他們給帶過來的嗎。胡宗仁沒有說話了,而是把身子微微下沉,然後用副駕駛座位的靠墊擋住了自己大半部分臉和身子,偷偷打量著。
胡宗仁說,你現在慢慢提速,看著點路啊。於是我開始微微發力踩油門,由於本身是手動檔的車,所以在換擋的時候,車子因為提速的關係,微微有些顫動,但很快我就把速度提到了大約110的樣子。我曾經有一段時間和幾個車友迷戀過自駕游,自駕游往往好像開火車一樣一台車跟著一台車,在告訴路上的時候,新手駕駛員一般是不會走到車隊的末尾的。因為當頭車的速度大約是在70邁的時候,尾車就必須要到差不多90邁才有可能不脫隊,這是一個奇怪的現象所以我至今也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所以當我當時車速到達110的時候,後邊那台麵包車如果真是在跟蹤我們的話,他的速度起碼要到120才能不被我甩掉。當車輛轉過一個彎道,接著進了一段長約2000米的隧道後,我接著隧道裡的黃色燈光再次看了看後視鏡,果真如胡宗仁說的那樣,一台白色的麵包車正在提速跟著我們,距離我車尾的位置大約有200多米,但由於高速路尤其是隧道裡的參照物相對單一,我還是能夠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軌跡,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確定了,這台車估計真的是在跟蹤我們。
胡宗仁說,仔細回想起來,好像當時我們從鄧師傅他們村子下山後到了蓬南場,準備找路回去的時候,這台車就停在那個路口了,不知道我記錯沒有。我說我反正是不記得了,但你這麼說好像這傢伙是從蓬南就一直跟著咱們,他為什麼要跟著咱們呢,是監視我們嗎?胡宗仁說我怎麼知道,我只是剛才在加油站的時候,看到那台車停在服務區,又沒人下車,又沒有去加油,你說如果是開車開累了在休息吧,有什麼理由我們走他立刻就跟上來了。
我沒有說話,繼續開車。胡宗仁說,你現在換到行車道上去,然後把車速放慢一點,再試一次。我照做了,不出意料,那台麵包車還是跟在我們後邊,甚至連我們減速他也能及時發現。始終保持大約200多米的距離跟著我。我看了看高速路上的路牌,發現幾公里之外有一個可以下道的收費站,於是我對胡宗仁說,這樣吧,等會到了這個收費站的匝道口的時候,我打個雙閃燈,裝作找不著路一樣停在那個三角形的夾道上,那是個分岔路口,如果他不是跟蹤咱們的話,起碼會選擇一條路,要麼接著開要麼就下道,不管他走那條路,咱們就換一條路走就能甩掉他了。胡宗仁點點頭說你真聰明最近又吃腦白金了吧。
我沒工夫跟他瞎扯,於是我繼續保持這個速度,一直到了那個可以下道的匝道口,我裝作好像找不著路一樣,打著雙閃燈,緩緩開到匝道口和高速路之間夾角的那個三角形地帶,然後我就繼續從後視鏡裡觀察那台麵包車,很快他發現我停下了,接著做出了一個我和胡宗仁都沒想到的舉動。他既沒有選擇從高速路上接著走,也沒有選擇下道,而是遠遠的減速,接著靠到了應急車道上,關閉了自己的燈光,停了下來。
作為一個駕駛員來說,我是知道在夜間的高速路上如果不開燈的話容易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好在從我的角度來看,那台麵包車停放的位置恰好位於一個彎道的開闊處,也就是說如果後邊有車開過來,會很遠就能夠看到這台麵包車,並且麵包車的顏色是白色,只要對方駕駛員是開了燈的一般來講還是非常容易辨認。我問胡宗仁說,現在怎麼辦,這傢伙停車了,擺明了是要跟著我們的啊。現在我已經完全確定這個人是在跟蹤,只不過為什麼要跟蹤我卻絲毫不知道。
胡宗仁轉過頭來,對我說,你給我一根煙。我遞給了他然後問他你這時候抽什麼煙啊,胡宗仁點燃以後,沒有回答我,而是一下子打開了車門,一邊抽著煙,一邊朝著那台麵包車走了過去。所以我一直說胡宗仁是個瘋子,在這高速路上他竟然還能大搖大擺的走,我按下窗戶大聲喊了他幾聲,他不答應我,我心裡暗暗罵了一聲後,重新打燃車子,根據彎道燈光的折射我計算了一下後邊即將出現的來車位置,在確認安全以後,我掛上倒擋,直接把車倒到了那台麵包車的跟前,畢竟是四個輪子,雖然驚險,但我還是比胡宗仁先趕到麵包車那兒。
很顯然,那個麵包車的駕駛員沒料到我們已經發現了他,當他正打算打燃車子逃跑的時候,我已經堵住了他的去路,我本來就開著燈,也打著雙閃,所以相對說比較安全,於是我也一下子跳下車,衝到麵包車跟前就去拉那台車駕駛室的門。
這個動作非常危險,我知道,因為我背後不到三尺的位置,就是行車道,開始有車子在我身邊呼嘯而過,我是個很怕死的人,所以我當時心裡還是毛毛的。透過車窗我能看到駕駛員是一個帶著毛線帽子的男人,大約和我們歲數差不多,他看見我拉門,於是就立刻從裡邊鎖上了門,接著趴著身子去把另一側的車門給鎖上了,然後就在車裡隔著車窗和我對望,很快他發現胡宗仁也一副流氓像的衝了過來,於是開始有點驚慌,拿出電話開始撥打。
胡宗仁走到我身邊說,怎麼不上車去把這傢伙抓下來?我說他把車門給鎖了。胡宗仁把我推到一邊,然後把臉湊到車窗跟前,使勁拍打了幾下,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然後做出一個麻煩你把窗戶開一下的手勢。大概是因為電話沒有接通,那個男人把電話放到一邊,然後把窗戶搖下來大約三根手指的寬度,然後對趴在窗戶上的胡宗仁說,你們是誰,想要幹嘛。胡宗仁笑了笑說,這句話該我們問你才對吧,從一開始就一直跟著我們,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胡宗仁問話的時候我就繞到車頭的位置,記下了這輛車的車牌號,牌照號碼是渝A開頭的,那表示是重慶本地的車輛,並且是主城區的。那個男人繼續跟胡宗仁裝傻,他大聲喊道,你們趕緊讓開,不然我報警了!胡宗仁衝著車窗裡喊道,你還要報警,你報啊我在這裡看著你報!儘管胡宗仁這麼說,但是那個男人卻依然沒有拿起電話,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來,他似乎是有些慌亂。
我看那個男人沒有要鬆口或是開門的意思,這種在夜晚跟蹤的行為我是無法容忍的,因為這表示有人在暗中盯著我們,這讓我光是想想都覺得很可怕,既然把跟蹤的人抓了個現形,說什麼也不能放他走。於是我打開我車子的後備箱,從工具盒裡拿出當初車管所配備的那個小型滅火器,喊了胡宗仁一聲後就丟給了他,讓他接著。胡宗仁立刻懂了我的意思,他把滅火器拿在手裡敲了幾下車窗戶,問裡邊的男人說,你到底開不開門?
男人依舊不動。胡宗仁說,很好,拔掉保險栓,先朝著麵包車的前擋風玻璃一陣噴射,然後伸手一把就掰斷了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為了防止這傢伙突然玩命直接撞過來,所以先模糊他的視線。胡宗仁提著滅火器再次走到窗邊,那個男人的表情顯得有些恐慌,很明顯他沒料到胡宗仁根本就是個亡命之徒,他大聲喊道,你們…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話音剛落,胡宗仁匡噹一聲就用滅火器的底座朝著駕駛室一側的玻璃上猛砸了過去。
第八十四章.【案十四】幕後主使
隨著匡噹一聲巨響,原本就不算結實的麵包車玻璃就碎成了許多顆粒狀,只是因為貼膜的關係而粘在一起,只有少許掉了下來。車內傳來那個男人驚恐的叫喊聲,胡宗仁依舊一下接著一下的敲打著玻璃,大概是這個傢伙認為胡宗仁就快鑽進來了,於是就挪著身子到了另一側的車門,打開門就朝著車後沿著路開跑。
且不說他這個行為簡直是不自量力,因為我多年來憑借逃命這一絕學可謂傲視所有行裡人,論跑步他可不是我的對手,再說這樣奔跑實在是很危險,我們只是想要問個水落石出,並沒想過要他因此遭受什麼傷害或危險。於是我也追了出去,在跑出幾十米後,我一個前撲,雙手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按到在了地上,起初他還掙扎了幾下,但是很快就放棄了。直到他下車我才發現他的體型是比較偏瘦的那種,所以無論比哪一樣,我和胡宗仁都不可能佔了下風。當我認為我已經穩住這個傢伙的時候,我就把他的手扭到身後,他疼得叫了起來,我就這麼把他給押著,走回了麵包車的地方。
胡宗仁鑽到車上,點亮了麵包車的雙閃燈,並打開了車身右側的滑拉門,接著從裡邊把這個男人給抓了進去,我就沒坐上去了,而是站在門外守著。我問那個男人,現在你說不說,到底是誰讓你來跟蹤的。男人還是不肯說話,但是從表情來看,他一定很後悔自己做了這件事,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他始終不肯開口。於是我對他說,你應該知道,如果今天你不把實情告訴我們的話,你根本沒辦法離開這裡的。胡宗仁也跟著說,沒錯,既然你都開始跟蹤我們了,那你應該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或者幹過些什麼,我老胡可是沒那麼多顧慮,你今天要是不說,大不了我們就多花點時間查一下而已,那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你的日子恐怕不那麼好過了哦。
男人的眉毛抽了一下,好像是有點動心了。我接著跟他說,你如果實在不願意說,那也沒關係,待會我們翻過欄杆把你綁了丟在亂石堆裡,你死不了,但是從這裡到最近的有人的地方恐怕你要慢慢走著去了。胡宗仁笑著說,綁之前先把衣服褲子扒了,原生態啊!雖然我深知胡宗仁的變態,但是此刻我也知道他是在故意嚇唬這個男人。果然男人在聽到這些以後,突然愁眉苦臉的對我們說,求你們放了我走吧,我也是受人之托才幹這件事的。胡宗仁問他說,那你告訴我們托你來的人是誰,我們就不難為你。
男人沉默了一會說,我不知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我只知道她是個女的,我和她單線聯繫。
女人?我最討厭女人了,玩起陰的來,比男人狠不知道多少倍。我問那個男人說,那個女的怎麼找上你的?男人說,是因為我曾經欠了他大師兄一筆錢,她找到她師兄說需要找人幫忙監視你們倆,這樣的話那筆賬就算是抵消了。聽到大師兄這個稱呼,我就知道,這個女人一定是我們行裡人,因為現在的社會關係裡,很少還有相互稱呼為師兄師妹的。我問男人說,那他師兄是誰,你告訴我們名字,我們自己查好了。男人說,這個我不敢說,這些人我惹不起,就算你們今天真的把我殺了丟在這裡,我也不敢跟你們說他的名字。
胡宗仁站起身來,由於個子高,他根本沒辦法站直身子,他一腳踢在那個男人的大腿上,惡狠狠的威逼道,你惹不起他,你就惹得起我們嗎?那男人叫喚了兩聲後,也沒回答胡宗仁的問題,只是一個勁的求饒。我看這樣子他也不會說了,於是我就打開前面的車門,找到了這個男人之前放在儀表盤上的電話,我對他說,你不說也沒關係,你這電話裡的人,我挨個找,總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