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安醫生說,總之當時我得知已經入院之後,特別請我一個在那所醫院工作的好朋友,幫我特別留意一些這個病人的情況,而理由我只告訴他因為這是我以往的病人我需要監控他們的治療情況之類的。我問安醫生,所以你這次找我們來,其實抓不抓鬼倒不是主要的,你是希望我們能夠借由抓鬼這件事,解開你自己的心結對嗎?
安醫生低下頭,然後點點頭。
胡宗仁對安醫生說,那好吧,你把那個病人的醫院名字和地址告訴我們一下,我們會盡力把這件事查個清楚的。我點點頭,雖然安醫生歸根結底的理由有那麼一點顯得自私,但是我卻不知為何對他充滿了理解,因為我想像得到,如果是我自己的話,大概也不過如此吧。於是安醫生站起身來,走到自己的桌子跟前找來一張長方形的白紙,大概是以往記錄病理的。寫上了地址和電話,遞給我以後對我說,這個電話就是我那個朋友的電話,你們到了那兒以後就給他打電話,他會帶著你們去找那個病人的。我就不跟你們一起了,我實在沒辦法再面對一次那個容貌了。
我接過字條放在包裡,然後問安醫生,我有最後幾個問題想要問問你,當時你在窗口看見的那個鬼影,你還能夠想得起他的樣子嗎?安醫生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有些痛苦的對我說,不是想不起來,而是那個感覺太過奇特,總覺得這張臉非常深刻的在腦子裡,但是要細緻的去想,卻很難想得起來。不過我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那個笑容,每個人的五官生得不同,基本上是很難出現同樣的笑容的。我問他,是不是先前錄像裡那個似笑非笑的樣子?安醫生說是的。
我沒問題要問了,只是在臨走之前,按照慣例對現場做了一個佈局,我先是在房間裡尋找了一陣,在不少處地方都找到了鬼魂的痕跡,這個鬼魂給我的感覺是有點糊塗,但是即便再糊塗也無法放下自己的執念,而他的執念,我認為是那頂帽子,但是卻還沒有辦法確認。
直到在窗戶上畫了敷,地毯下埋了香灰,胡宗仁還在這個房間範圍內幾扇門的門方頂端貼上了幾張各不相同的符咒,然後叮囑安醫生不要關上窗簾,隨時打開房間裡的燈,要讓這幾張朝著一個方向的符咒透過落地窗玻璃的反光可以互相管制住對方。
胡宗仁說,對於現場,我們只能做這麼多,在我們沒弄完之前,你就萬事小心一點吧,祝你平安。
第一百三十七章.【案十八】精神病院
本來祝你平安是一句非常尋常的祝福,但是這樣的話在我和胡宗仁口中說出來,往往就多了一層恐嚇的意味在。我還好一點,起碼我長得還比較慈祥,胡宗仁的這句祝你平安,一下子讓安醫生有點著急起來,他略微慌張地問胡宗仁說,是不是我這個情況很嚴重啊,你都在祝我平安了。胡宗仁白了他一眼說,我是真的純粹祝你平安而已。
我忍不住好笑,然後我提醒大家,差不多到點了,該吃飯了,吃了再動身吧,於是安醫生很懂事的帶著我們到附近一家魚莊吃了一頓,然後還細心地替我們付了停車費後,我們才離開。
安醫生提供的那個醫院地址,實際上和他公司是在同一個區,但是這個區卻出奇的大,除去問路找路的時間,以及紅綠燈和堵車,我們在路上整整耗了兩個小時才到。我雖然也是第一次來這個醫院,但是對於這個醫院的大名卻是早有耳聞,醫院修建在半山腰上,雖然是醫院但是風貌和早期的集中營有些類似,高高的圍牆,圍牆的頂部有絞成圈的鐵絲網和碎玻璃渣子,甚至在這面牆的外側,還有一層電網作為護欄。在醫院門口的導視圖上看到,這個醫院一共兩個大門,正大門也就是我們目前所在位置的這個,是專門提供給家屬或者別的醫院交流學習時進出的通道,而另一個通道是沿著一條小路直接通往病區的,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送病人去的一個專用通道,當然是說那些有嚴重暴力傾向的病人,而從圖上一看就能得知,那個地方甚至還是發生騷亂或是火災的時候,用於逃生的緊急通道。
由於坐落在半山腰上,加上層層設防,那麼自然是為了防止有病人隨意走出醫院,因為精神病人往往做出一件事的隨機性較強,並且法律上來說,是比較寬容的。我和胡宗仁把車停在一個空曠的小壩子上,這裡是專業的醫院,所以人流量當然不如那些三甲醫院那麼火爆,相反的,顯得冷清,也適合病人的康復。
下車之後我讓胡宗仁按照安醫生提供的電話打過去,在外邊等了十來分鐘後,一個身穿白大褂,歲數看上去和安醫生差不多大,帶著金絲邊框眼鏡的瘦男人走了出來,我們自我介紹了一下,當然是在這位醫生能夠接受的範圍內,我們說我們是受到安醫生的委託,來看看這個病人,順便瞭解下情況。那位醫生自稱姓楊,他很快帶著我們到了病區的接待處,從內部系統裡查到了那個病人的所在病區,然後有些為難的跟我們說,這個病人一個小時前才剛有人來探望過,所以如果我們要探望的話,可能要多等等,要給病人留足夠的休息時間。
胡宗仁和我都是一驚,說還會有誰來探望?楊醫生看了看來訪記錄後說,和病人的關係寫的是夫妻。於是我知道是那個病人的老婆來看望來了,胡宗仁趕緊跟楊醫生說,請你告訴我們一下他太太的電話號碼,反正都要等,如果要等很久的話,我們也希望跟他的家屬聊聊。
由於是受人之托,所以楊醫生也並沒有拒絕,加上胡宗仁的這個要求其實也是合情合理。於是我們很快拿到了電話,楊醫生告訴我們,他手裡頭還有點事,等待的時候就不陪我們了,等會大約在2個小時後,我們再給他打電話就行。於是我們答應了,我和胡宗仁就又回到了車上坐著抽煙,順便給那個女人打電話。
在電話裡表明了來意之後,她聽說我們是安醫生特別安排過來探望她老公順便瞭解病情的時候,她很是高興。於是我們說能否見面聊聊的時候,她非常樂意的答應了,甚至不要我們下山去找她,而是自己立刻打個車上山來。她說自己反正也沒有走很遠,不麻煩。於是我和胡宗仁在車上等她,半個小時以後,她到了醫院門口。我去門口把她給接了進來後,到了車裡,可能是我們長得沒有醫生那種知識分子的模樣,她還是有點詫異。胡宗仁知道這種情況下如果說謊話的話,可能換來的也是謊話,畢竟一家人還是要袒護一下的,於是胡宗仁直接告訴了她我們的真實身份和職業,並且為了向她證明我們沒有說話,胡宗仁甚至還讓那個女人看了看我們隨身帶著的一些玄學上的東西,由於醫生和患者之間有不成文的保密協定,所以我料想這個女人對於自己丈夫的具體情況恐怕也所知不多。為了不造成她過度的驚慌,我略去重點的跟她說明了一下她丈夫的情況,只是讓她瞭解到,她老公其實並未是真正的精神病,這是為了讓她對丈夫健康情況放心,其次是她丈夫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鬼上身的關係,而這並非無法可解,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同樣也是在給她希望。
雖然她還是有點半信半疑的,但是我這麼溫和的表達顯然讓她接受起來容易得多。她開始向我和胡宗仁詢問一些她自己比較關切的問題,例如會不會對她丈夫產生什麼傷害之類的。我和胡宗仁都沒有正面回答她,因為在沒做完之前,我們不敢給任何人一個肯定確鑿的答覆,這樣的希望對於我們來說不是不能給,而是不敢給,原本就行走在邊緣的人,不要再以任何方式讓別人抓到把柄了。
很快我和胡宗仁從這個女人口中得知了一些連安醫生都不知道的具體情況,例如這個病人本身體質偏弱,出生的時期又恰好是那一年的閏月,如此一來他的體質就可能因為父母屬相的關係而變成比較獨特的體質。而這類人相對於那些健壯無病的人來說,就更加容易成為被鬼附身的目標人群。因為中國人尤其是中醫和玄學的人來說,我們習慣於把一個人的身體看作是一個有完美循環系統的容器,這這裡所謂的循環,正如同玄學上一直認為的天地萬物是陰陽相濟的關係一樣。如果陰氣重,那麼就有可能體質不好,容易磕磕絆絆生些小病,所以古時候才稱其為「邪祟」,因為那個時候的大夫,會把這些病症認為是不祥的東西所招致的,例如死人和鬼魂。而同樣的道理,所謂的陽氣則特指正氣,這裡的正氣就包含了一些積極的東西,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一直非常講究「精氣神」的道理。而陰陽二氣在人體這個容器裡相互制約,相互維持平衡,就好像一個蹺蹺板,決定這這個人會離那一邊更近一些。
而我和胡宗仁顯然就是屬於陽氣較旺的那一類,我想這也是冥冥之中我們走上這條道路的一個原因吧。所以在得知了那個男人的一些具體情況後,我漸漸發現那個鬼魂纏上他並非是一個偶然,而大概是盯梢盯了好久之後,覺得四周圍再沒有比這個男人更適合我的軀殼了,於是才選擇了上身。但是為什麼遠在幾百公里之外的鬼魂會附身在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我們只有進一步瞭解了那個病人,看了他的具體情況後才能夠得知。
一邊瞭解情況一邊等待,有人說話的時候時間過得的確比較快,於是我看差不多了,就提醒胡宗仁給那個楊醫生打電話。然後我們就一起走到樓內等他。楊醫生看到那個病人的老婆的時候還是楞了一下,胡宗仁趕緊介紹說這是病人的老婆也就是剛才你給我電話的那位,既然我們來了,還是就一起進去看看吧。
楊醫生一邊點頭答應,一邊給我們安排探視。送我們到了病區的門口,他就不再繼續往裡邊走了,而是隔著病區的鐵門跟另一個看上去像是鐵籠子裡的穿白大褂的人說,這是探視病人的,某某床某某某,你帶他們進去吧,這是我熟人。
那個籠子裡的白大褂其實大概是這層樓負責的醫務人員,由於精神病屬於一種廣義上的病,並非特指某種病症,而是許多種難解的病癥結合。通常有點小毛病的,也就在家裡休息治療了,稍微有點錢的,或許請個心理醫生,但是真正能到達住院的地步,而且是住在這種類似監獄的醫院裡的,通常都是比較嚴重的。所以走進去後我不斷聽到耳邊傳來一些稀奇古怪的聲音,夾雜在一起,有笑聲有哭聲,還有那種神神秘秘自言自語的聲音。我盡量不把眼神朝著病房裡看,因為我竟然開始有點害怕起來。
那個帶路的醫務人員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慌張,於是他略帶嘲諷的問我,第一次來啊?我說是的,第一次。那個人笑著說,沒事,第一次都這樣,多來幾次就習慣了。我沒有說話,倒是胡宗仁湊到我耳邊跟我說,沒錯,第一次嘛,都有點痛…
如果不是現在不是打架的時候的話,我想我就跟他打起來了。顯然胡宗仁的笑話沒有得到大家的迎合,走到病房門口後,那個醫護人員用鑰匙打開了門,然後對我們說你們進去吧,等會有事或者要出來的話,就按牆上那個黃色的按鈕。
我們走進病房,漆成天藍色的牆壁並未讓我感到一絲輕鬆,在深藍色的地板上,橫七豎八地擺放著一些蠟筆和揉成團的紙,轉過牆角,我看到一個面朝著牆,弓著背,穿著藍白間條衫的人坐在床上,腦袋卻好像在點頭一樣,有節奏的,一點一點。
第一百三十八章.【案十八】結下米陣
類似的場景事實上我在不少地方曾經見到過,但是絕大多數都是因為鬼上身的關係,或者是被鬼給嚇得有些恍惚,那可就成了真正的精神病。也許是受到環境的影響,眼前的一幕在我看來竟然比我在許多家庭裡見到的場景來說,顯得更加詭異。
只見那個女人繞到了床邊,然後側著頭看了下自己丈夫的臉,接著滿臉擔憂的伸出手搭在病人的肩膀上,輕輕搖晃了幾下說,老公,我又來了,帶了兩個朋友來看你,你回頭看看他們啊。男人不為所動,而也並沒有拒絕這個女人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依舊不停地搖晃著自己的腦袋,好像眼前這一切都跟自己沒關係一樣。
我對那個女人招了招手,她走到我身邊後我問她,在沒住院之前,他也是這個樣子的嗎?女人焦慮的點點頭,但是卻說,樣子是差不多,但是沒有現在這麼嚴重,現在這個人的脾氣好像是溫和了一些,但是對周圍的漠不關心的程度,卻似乎加重了一些。我點點頭,因為我知道這想必是醫院使用的藥物產生了作用。我又問那個女人,所以在你看來,現在你老公的情況比起以前來說,算得上是安靜了許多了是吧?女人點點頭說,是這樣的,前一段日子雖然很冷漠,但卻並非那種不高興的冷漠,只是對周圍表現出興趣不大的樣子,但是人卻非常敏感,稍微一點不如意的時候,就會怒髮衝冠,也就是說可能惹到他的只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卻可以發火發得很厲害。我又問他,那在這期間,他是否動手打過你?女人有點不高興的翻了翻眼睛說,是打過,這又沒什麼,夫妻間偶爾打一打,都是正常的。我看她有點不高興了,也就沒繼續問,不知道當她得知當時打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遠在幾百公里之外的一個中年男人,會不會還這麼想得開。
我讓那個女人稍微靠後站一點,然後讓胡宗仁到門口把風,我則先是把裝了鐵絲網的窗戶關好以後,開始拿著羅盤在屋裡探尋著。這間屋子原本就不大,房間裡除了一張病床和一張塑料桌子以外,什麼都沒有,連電視機也沒有,我注意到,這個病床竟然還是通體樹膠板做的,大概是因為金屬或木料的容易被病人弄壞,並危害到自己或其他病人。頂上是一個風扇,從扇葉上生銹的痕跡來看,估計已經挺長時間沒有被使用了。而我們進門的地方左手側,則是一個很小的衛生間,衛生間裡是蹲便器,蹲便器的位置要稍微比地面高出來一截。有一個水泥澆築的洗手池,水龍頭一大半都埋在牆體裡,沒有鏡子,也沒有洗漱的杯子。這個病區的設計,出發點一定是為了防止精神病人傷人,否則為什麼裡裡外外保護得如此徹底。
我探尋的時候把男人和那張床刻意留到了最後,因為那是我覺得最危險的一個地方。可是奇怪的是,如果把這個屋子分成兩部分,分界線則是那張病床的話,那麼從門口到床的區域裡,零星分佈著一些微弱的靈動,就好像有人在這裡走過幾次,但也僅此而已。而從床到房間盡頭的窗戶那裡,卻乾乾淨淨的,一點靈動都沒找到。
房間的窗戶是滑拉式的窗戶,但是在窗戶的外邊,是牢牢裝訂了鐵絲網的。鐵絲網縫隙較大,成年人連一隻手都沒辦法從縫隙裡伸出去,但是對於鬼魂來說,這樣的護欄根本就是形同虛設。不過正因為如此,我在這裡未能找到靈動反應,則說明這個地方鬼魂並不曾來過,或者說,它壓根就沒想過要逃走或者離開。
在基本掌握了這個鬼魂的活動軌跡後,我開始在幾個關鍵的地方畫好了敷,病房門口和窗戶玻璃上自然是要畫的,我還在牆上那個小按鈕上也畫了一個,這是為了防止這個鬼上身的人自己去按按鈕逃走,因為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最終目的是把它逼得離開這個人的身體。等我全部弄完以後,我告訴胡宗仁你可以開始你要做的事了。於是換我在門口把風,但是即便如此,我也非常機智地伸長我的脖子,一方面想要看個究竟,一方面也是怕胡宗仁搞不定,到時候我還得去幫他。
胡宗仁走到床跟前,腳步比較慢,顯然他對於眼前這個鬼上身的人也有一定的防備心。考慮到先前安醫生跟我們說的那些話,這個鬼魂儘管到目前位置除了上了這個人的身以外,並沒有出現直接迫害人的傾向。即便是三番五次的找不同的宿主來提醒安醫生要給他找帽子,這期間也並未有人因此而受到傷害,從這個角度來說,胡宗仁肯定不會對它用強。於是我提醒胡宗仁,問問帽子的事。
胡宗仁點點頭,半蹲在床邊,微微仰著頭看著那個男人,那樣子很像是一隻正在乞求食物的小貓,露出了渴望的眼神。他從自己的包裡摸出一小把米粒來,然後另一隻手捻起一粒,輕輕丟向了那個男人的身子,起初的幅度很慢,也是丟到了衣服上,所以那個男人並沒有出現什麼抗拒的感覺。隨後胡宗仁開始朝著他的脖子和衣領之間丟米,這下這個男人就開始出現了那種因為受到觸動而微微顫抖的樣子,不過除此之外,他的腦袋還是一直有節奏的上下點頭。胡宗仁把目光轉向我,然後伸出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分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後再指了指那個男人對面床頭的牆壁。那意思是在說,他即便頭會上下擺動,但是目光一直是鎖定在牆壁上的。
這是我和胡宗仁之間的一種默契,因為職業的關係,我們雖然談不上是特別危險,但終歸是在跟那些未知世界的東西打交道,鬼上身的案例我們已經經手過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會有不一樣的理由,因此而導致了不一樣的處理方式和順序。所以在每當我們覺得這個時候不大適合出聲時,我們往往會用一些簡單的手勢進行溝通。而胡宗仁傳達給我的這個訊息卻和我們之前從安醫生那裡聽到的版本不一樣。鬼上身的人大部分有一個顯性特徵,就是不管頭怎麼扭動擺動,目光只要是在睜開眼睛的前提下,就一般是直視著前方的,眼仁並不會因為視線的關係而轉動。而人的眼睛在轉動的過程中,並不會好像我們的手腳一樣,可以完全受控制的勻速運動,而是比較像雞頭一樣,動起來很迅速,但是停下來就鎖定到了一點,正因為人類眼鏡的這個特徵,才使得鬼上身後的軀體,無法完全自如地操縱到每一個器官上。
而既然胡宗仁這麼提醒我,他的意思則是說,那面牆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我們不曾看見的。我起初在檢查屋子的時候,床的周圍是沒有檢查的,因為不用檢查也知道會發生什麼。於是我對胡宗仁搖搖頭,意思是我不知道,你繼續你的,待會有問題再想法子解決。於是胡宗仁開始繼續一粒一粒的朝著那個男人丟米粒,不過卻越丟越高,速度也越來越快,但是即便如此,男人的反應始終如剛才一樣,輕微的,並未反抗。
我需要解釋一下這個理由,在許多門派裡,米粒都是比較常用的一樣東西,這我之前已經說過是為什麼。道家會使米符,會擺米陣,米粒可以作為獵鬼人和靈體之間的一個介質,去觸碰一些我們在未知狀況之下不敢輕易直接觸碰的東西,而米粒和鬼魂接觸後的反應,以及米粒掉落在周圍後,會自然形成一個不規則的米陣,這個米陣因為在掉落在地上之前是經過胡宗仁的手繼而接觸到靈體,所以此刻床上散落的米粒對於這個鬼魂來說,就好像是我們逐漸的給他修造了一個牢房,一個籠子,而這個過程它卻渾然不覺。也許你要問為什麼會渾然不覺,這解釋起來就比較複雜了,說得簡單點,就是一個煮青蛙的道理,胡宗仁丟米粒的動作由弱而強,由下至上,由慢變快,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只要一開始直接接觸到鬼魂的時候它沒有抗拒的話,除非是胡宗仁動作過快,或者是力量過大,那麼這個鬼魂就察覺不到。
所以直到這只青蛙意識到哇靠原來這是沸水的時候,它已經被煮熟了。這個鬼魂也是一樣,當他察覺到胡宗仁其實在把它關進籠子的時候,它已經在籠子裡了。
胡宗仁在其中一側丟了半天之後,又輕手輕腳的繞到了背後,再丟一次。繼而有繞到了另一個側面,又重複了一次,如此三次,就讓米粒形成了一個半包圍的陣,而今如果這個鬼魂想要逃脫的話,只有兩種情況,一是蠻力驚人,掙脫了米陣,這並非沒有可能,誰說有陣就必然關得住的?如果是這個邏輯的話,那好人打架就一定會贏咯?第二種可能性則是從這個人的身體裡出來,然後從米陣未封合的那唯一一個出口出來。
胡宗仁依舊沒有驚動這個鬼魂,而是默默的取出一張符咒,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頭牆壁的位置,吐了一點口水在手心,接著一巴掌把符咒拍在了牆壁上,那個位置,大概正好就是這個男人眼睛死死盯著的位置。
如此一來,米陣的唯一一個出口也封死了,而與此同時,這個男人也好像是驚覺了一般,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著胡宗仁,愣了幾秒後,發出了一陣非常悠長,非常尖厲的叫聲。
「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案十八】驅逐之法
我並不能很明確的說出這種叫聲的含義,鬼上身的人,聲音往往也會出現一點細微的變化。在此之前,我唯一一次聽見這個男人的聲音,還是在安醫生的那卷錄像帶裡。但是那聲音非常平靜,而眼下這聲慘叫,卻更帶著一種絕望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它終於發現到自己被胡宗仁關在了米陣裡,而從它眼睛看到那張符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所以這是一種知道自己末日將近的叫喊聲。
由於這一聲太過於悠長,胡宗仁又站在他的跟前,男人衝著胡宗仁這麼大吼大叫胡宗仁露出了厭惡的表情,於是他一瞪眼睛,竟然湊到那個男人的臉跟前,學著那個男人的叫聲,跟他對叫了起來。胡宗仁這麼做其實是對的,因為他無法得知那個男人對著他叫喚的真實目的何在,而如果此刻胡宗仁因為慌神或者害怕的話,鬼魂的陰氣就有可能會佔據上風,胡宗仁大吼大叫的道理其實跟我們撞鬼了會胡亂罵髒話是一個道理,用這樣的方式來提升自己的正氣,以達到壓制陰氣的目的。
兩人叫了一會後都停了下來,我耳朵裡因為他們倆的叫喚而嗡嗡作響,不過區別在於,胡宗仁叫喊了之後開始有點微微喘氣,而那個男人卻沒有。看他不喊了,胡宗仁走到他的身後,從包裡拿出早前在我車裡偷來的一瓶礦泉水,灌了一口在嘴裡包著,然後用一個很快速的動作一下子撩起了這個男人的病服,讓他的整個後背裸露在我們面前,接著胡宗仁用自己的硃砂筆在男人的背心上快速的畫下了一道符,那道符的內容和牆上那個是一樣的,不過井符的繞圈方向卻是一正一反,我雖然不是很懂道家的符但我想那可能是要和牆上的符咒相互呼應,一正一反,一陰一陽的關係。每當硃砂筆接觸到男人皮膚的時候,他就好像有點痛一般扭動著身子,但是由於被禁錮在了一個幾乎和他的坐姿同樣大小的米陣裡,他擺動的幅度也是有限的。胡宗仁畫完符咒後,趁著硃砂墨還沒有干,他就把嘴裡包著的水,用噴的方式,噴在了男人的後背上。
時下已經是冬季,儘管病房裡有空調,但是我們穿著厚衣服也並不會覺得很熱。重慶的冬天就是這樣,在屋裡比屋外還冷,但是胡宗仁的那個動作卻看得我後背一激靈,這冰冷的水灑在皮膚上,那得多刺激呀。而當水噴到男人的背上的時候,竟然冒起了一陣蒸汽式的煙霧。接著那原本就沒干的硃砂墨,在墨汁較多的地方,開始因為水份的稀釋,而流了下來,看上去很像是在流血。男人的老婆開始忍不住大叫起來,但是卻不敢靠前,只是一個勁跺腳並伴隨著哭聲喊道,你在幹嘛,快停手。胡宗仁沒有理她,他等到硃砂墨流淌到了男人大約在尾椎的位置後,迅速抓出了一把米,整把都灑向了男人的後背。
男人又一次開始仰著頭慘叫起來,這種叫聲除了絕望之外,還有痛苦的感覺。硃砂原本具有粘性,否則也無法成為墨汁了。胡宗仁的硃砂墨是用黃酒化開的,許多靠打鬼維生的道家人都習慣用黃酒化硃砂墨,胡宗仁剛才的一把米,使得其中的不少都沾在了男人的背上,甚至多數都粘在了先前胡宗仁用硃砂墨畫好的那個符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