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最初喬裡是不願意多想的,因為想到黑衣人有多強大,他心裡的陰霾就會越發深沉。
這樣的黑衣人到底有多少個,或者,比這種黑衣人還要強的怪物,會有多少?
太多超出喬裡認知的事物了,自從來到這裡,喬裡和精靈少年這種來自異世界的異族溝通時竟然沒有語言障礙!就好像大家都在說同一種語言似的,而且最令得喬裡心中仰望的一點,到底是怎樣超出想像的力量,才可以跨過時空界限,把各種各樣的世界裡的人拉入這裡?
此刻一認真琢磨,在那未知而偉岸的大能力面前,喬裡不禁感到自我的渺小,真的如個螻蟻一般微不足道。
身體的疲乏,隨著喬裡靜止不動,疲乏感越來越強烈,長時間的劇烈消耗體力,再加上緊繃的精神壓迫,這麼一鬆下來,喬裡的困意連綿不絕的席捲,他就地坐在了地上,背靠著樹墩子,瞇著眼皮看向自己身上的各種人體零件。
想起自己身上還寄生著幾十個死河惡靈,期間這些惡靈沒有發出過聲音,喬裡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喃喃道:「你們居然安靜了這麼長時間,反常必有……必有……呼——嚕——呼——」
嘴巴無意識的張開,喬裡直接呼嚕的睡著了。
儘管閉上眼睛睡著,他的手臂依然不自覺支撐身體,若是有任何異動,他的手臂一撐就能立刻起身。實在太累了,心力交瘁,且睡一會兒吧……
呼嚕聲漸漸平穩下來,死死睡去的喬裡,不久後他身上散發出了一股近乎實質的陰氣,陰涼的血腥味從他身上透了出來。交織著血肉和骨骼的死者詛咒之物,彷彿有生命般的蠕動著,彷彿是吮吸一般,圍繞在喬裡身體各處的傷口周圍,吮吸著……
森林深處漫步歸來的黑衣人,背著雙手行走在黑色荒地上。與喬裡見到的那個黑衣人不同,這個黑衣人沒有一點鬼氣森森的沉悶,他哼著低沉的曲子,似乎很悠閒的在黑暗森林裡散步。
「嗯……哼……嗯……嗯……哼?」低沉的歌聲唱著唱著,就變了味兒。
黑衣人身形一滯,轉頭面朝身側的方向,故作驚奇的低語道:「好肥的一隻羔羊,還做出了羔羊們都不敢做的事,有魄力!」他走了過去,彎下腰,細細打量了一番喬裡睡死的樣子,他戴著手套的手伸向了喬裡的腳腕,而在黑衣人的手快要接觸到喬裡的身體時,喬裡身上的死者詛咒之物彷彿遇到了什麼天敵般的,血腥之氣就像受了驚的兔子飛速收攏。
然後,黑衣人提著喬裡的腿拖著走了。
黑衣人重新唱起了歌謠,在黑衣人低沉的歌聲裡,他身後的土地,被喬裡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
到了現在已經不難看出來,這個拖著喬裡的黑衣人,顯然不是喬裡最初遇到的那個。
「嗷!嗷!」
喪屍特有的低吼聲遠遠傳來,沒多久黑衣人的附近就出現了幾隻喪屍,有目標的衝著他身後的喬裡飛掠過來。
低沉的歌謠,依舊沒有停止,黑衣人慢吞吞的拖著喬裡繼續前進,彷彿並未看到那些嘶吼的喪屍。直到最快的喪屍撲到近前幾米處,黑衣人抬起了頭。
幽暗的兜帽內,看不清他的臉,陰影中卻有兩隻鬼火一般的光芒亮了起來。
當那只喪屍對上黑衣人兜帽內的鬼火之眼,從不該有直覺有恐懼的喪屍,竟然安靜的後退了出去……
一片幽綠色的光暈在黑衣人身後成型,凝聚成一枚模糊的符文升到了他的頭頂。但凡是被這枚符文的幽綠光芒映照到的喪屍,皆是從狂暴中安靜了下來,這些喪屍如一具具雕像般呆立在原地,黑衣人與喬裡的身影消失了許久它們都不曾移動過。
就在那不太遙遠的前方,一座城市的輪廓已入眼在望!
黑衣人抬起頭,眺望著那座覆蓋了層層迷霧的龐然大物,哼唱著低沉的歌謠,低聲笑著。
「只有會反抗的羔羊才是好羔羊啊,融合了這麼多死者的詛咒之物,還能活到現在,多肥美的小羊兒呢。嗯……哼……雖然他以前是拉爾諾的羊羔,但現在是我的了!」
第七章 墓苔鎮
黑暗森林之外,有著絡繹不絕的影子穿梭而過,醜陋畸形的食屍鬼、劍盾武裝的骷髏,他們駐守在黑暗森林的入口處。
慘綠色的死河在黑暗森林的外圍橫跨而過,沒有人想下河去嘗一嘗河水的味道,所以若是想通過死河離開,這座橋是必經之路。
穿著草綠色背心的光頭男子,在兩個骷髏士兵的押解下送往了死河橋邊,那裡擺著一張桌子,椅子上坐著的女人兩隻腿搭在桌面上,絲毫不顧及自己簡陋的衣著有沒有走光,她的身上寥寥遮蓋著幾塊布料,當光頭男子被兩個骷髏押解過來,女人撫摸過自己淡紫色的長髮,長髮下有一張俏麗的臉蛋,有著兩抹誘人的腮紅。
胸前只有一襲胸衣,腰胯間綁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她的雙腿搭在桌子上,絲毫不在意是否會被人看到雙腿間的春色。身後一節尾巴悠閒的晃來晃去,女人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光頭男子。
光頭男子戰戰赫赫的看著嫵媚女人,畏縮道:「您,您好……大人,我……是前來報道的……接引人……」
儘管面前的女人艷光四射,這男人可沒有膽子一飽眼福。
而另一邊,死河對面的橋口處,站著一排靜默不動的黑衣人,皆是以黑色的斗篷將自己身體嚴密覆蓋住,不露出一片皮膚,統一的打扮、相似的氣質,若是喬裡看到他們一定會驚愕不已——竟有八個僧侶,這還不算尚未歸來的兩名僧侶!
衣著暴露的女人對男子沒有多餘的話,她依舊翹著腿,轉過了頭,女人看向黑暗森林入口的方向。
那裡,一個死氣沉沉的黑衣人,緩步走向這裡。
「哎?拉爾諾,這麼快回來了,你的羔羊呢?」嫵媚女人晃動著尾巴,收回了長腿,站起來充滿興致的看著歸來的黑衣人。
大約五十米多長的木橋,足夠橫跨一段不短的路程了,這也是因為此處死河的河面很寬的緣故。慘綠色的河水翻騰著水花,橋上的黑衣人通過死河之時,河內的亡者屍骨大片的浮出了水面,密密麻麻的幽綠色眼光盯著黑衣人,在為他行注目禮。
似乎它們很期待黑衣人腳下一滑,栽進河裡。
腳下的路被人擋住了,拉爾諾也不抬頭,他左移一步,前面的人同樣輕移一步恰好擋住他,拉爾諾右移一步,這人輕巧的轉了個身,挑釁似的又恰好擋在了拉爾諾面前。
低著頭,拉爾諾沉聲道:「米歇爾?」
妖異嫵媚的女人擺弄著自己的尾巴,她淡紫色的頭髮下,一雙狹長的眼睛帶有幾分戲謔之色,側著身子,抱起一雙纖細的手臂,感歎天氣似的說道:「惡魔城的晝夜交替之日就要來了,再過三天,黑夜即將降臨,你的小羔羊準備好獻祭了麼……哦,抱歉呀,忘了你是個沒有存儲羔羊的放牧人,哎,你為何這麼廢呢?到時候喚醒儀式上,你該怎麼對祭司們交代啊?」
「……」沉默,拉爾諾並未回答。
「嗯哼,讓我猜猜。」女人發出了一聲又軟又酥的鼻音,如是妖嬈的挑逗,她錘了一下自己的小手,推理道:「一定是你的弱智光環影響了通靈聖殿,所以每次通靈聖殿分配給你的羔羊,都是和你一樣的笨蛋,嗯,肯定是這樣。」
一貫惜字如金的僧侶,拉爾諾他本色依舊,只吐出了一個字:「滾。」接著,他身上蒸騰出了一層氣味刺鼻的霧氣,女人一見拉爾諾身上的青煙,她臉蛋上的嫵媚一凝,旋即冷笑著退了開。
八個黑衣僧侶並排站在河橋附近,拉爾諾慢吞吞的走了過去,加入他們一起安靜的站著。
時間無聲無息流逝,這九個黑衣僧侶始終安靜的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說話,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九座矗立的雕像。不知過了多久,黑暗森林的方向,第十個黑衣人終於歸來了。
而他,好像有了不錯的收穫:一隻羔羊,被他提在手裡拖了回來。
「嘻嘻~嗨~布魯諾,下午好啊~」嫵媚女人一改對待拉爾諾的陰陽怪氣,邁著細碎的步子小跑了過去,熱情的迎接第十個歸來的黑衣僧侶。看了一眼黑衣僧侶手中拖著的昏睡青年,女人用自己的眼波狠狠電了對方一下,媚笑道:「布魯諾,恭喜你嘍,又收穫了一隻羔羊呢。」
「嗯……哼……嗯……」
哼著怪異的低沉歌謠,第十個黑衣僧侶卻是把女人的熱情當做了空氣,拖著喬裡的腳腕直接與對方擦肩而過。
女人臉上的媚笑凝固了。
《惡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