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三日以後,崑崙山下怒滄江。
崑崙山連綿八百里,溝壑千萬峰,整個山脈猶若巨大的迷宮橫臥在華夏大地,上面有著奇人隱士、險峰巨澗,亦有山寨村落、古鄉遺跡,而這山腳怒滄江邊的烏崖小鎮就是其中之一。
烏崖小鎮處於怒滄江邊,是山南眾多港口小鎮之一,這裡有著直通崑崙的大道也有連接下游的水運,自然是繁榮昌盛,來此討生活的苦哈哈亦是不少。
話說那至尊寶沿著這溶洞一路前行,只覺得腳下是一股腦兒的朝著山下而去,地勢漸漸低了。他心中別無他法自然無力選擇,唯有沿路而去,可未曾想走了半日竟然走到條陰河旁邊,那溶洞就此居然無路可去了!
只看那陰河冷冰冰、急滔滔朝下奔流,也不知道會去到那裡。
本說至尊寶個小小孩童沒有那麼果決的性情,但一則他本身水性極好,閉氣對他來說毫無困難;二則自己才離開師傅,心中有些賭氣般的脾性,看前面沒路居然就此跳進了水中,沿著那陰河一路而下——半日之後就此被衝進了那怒滄江中,正正在烏崖小鎮的旁邊。
寶兒進得小鎮中隨意問了問,知道自己此刻身在那崑崙山下,當時便欲登山去尋那五輪宗的所在,誰知道再問之下,居然無人知曉那萬芒峰在何處!——別說知曉,就連名字都未曾有人聽過。
原來,那五輪宗在山上之人不多,僅僅是梅花先生和二徒弟松百鶴、四弟子晟萬竹兩人而已。大弟子封十鹿遊歷四方常年不歸,唯有三弟子陌千松帶了幾個徒弟守在山下座鐘馗廟中替世人驅鬼捉妖、降魔下陰,也算是座牌坊,常人即使尋找五輪宗人也只會來那鍾馗廟中,那會知道還有人在山上修行呢?
除非是弟子回山請罪、新收弟子上山、朋友拜會、師傅祝壽等等,輕易是不會有人上山的,更別說讓外人知道了——按照俗話來說,那山上就是修行的場所,而下面鍾馗廟才是積德行善的堂口。
鍾馗廟位處山南,和那八月所來的道路並不順道,所以當時他也就沒有繞道去看望守在廟中的師兄而是直接上了山,想直接找到師傅懇求收留,誰知道這一來竟然把至尊寶搞成到如此的局面。
至尊寶小心謹慎,自然不敢吐露自己尋找的是五輪宗陰陽師只說那萬芒峰的地名,這名字原本知道的人就不多,尋不到也是平常,他繞了一圈也沒問出個究竟來。
要是換做數月前的至尊寶此時定然手足無措,可是就在那次上山遇見烏笛之後,八月和劉老頭已經開始讓寶兒頻頻進入黃粱鎮中,加上他本身也頗為聰慧,對於人情世故很快學了個十足…如此也才有了後面放心讓他和鳳三前去買貨,也才有撞上那小蜜蜂副官一事。
至尊寶心中盤算道:「這裡既然是師傅師門的所在,那麼若是有人施法之類的必然就是五輪宗人,到時候我前去相認也就成了;要是沒有鬧鬼捉妖事兒,無人施法,那我只能晚上找個鬼魂來問問,說不定也行…」
主意打定心中便穩了許多,當下就想找個地方吃上些東西,然後尋個茶館酒肆探聽,可是他伸手在懷中一摸,頓時心中叫苦不迭起來。
原來在那陰河中翻滾沖蕩錢袋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已掉了,現在身上分文沒有,只剩下這一聲衣衫鞋襪,除此莫說錢財,就連張符紙也沒有留下。
至尊寶在那水中飄蕩多時早就飢餓難捱了,開始心中惦記師傅所命倒是不覺得,可是現在主意打定要吃要喝卻無錢吃喝,那飢餓就像只手狠狠抓住了他,頓時覺得全身力氣似乎都被抽走了,頭暈眼花腳步漂浮,走路也踉蹌起來。
正不知如何,突然看見旁邊有兩個胖大的婦人拎著籃子走過,閒言碎語中似乎聽見了上香、祭品兩字,頓時想到了自己在城隍廟偷吃祭品水果的事兒,至尊寶立刻歡喜起來:「我只要跟著他們找到寺廟,豈不是能找和尚道士要些施捨?哼,到時候若他們不給,我就溜進去自己吃個痛快,再包上一些作為乾糧路上吃——這樣一切不就都解決了?」
連忙緊緊跟在那兩婦人的身後,尋那寺廟而去。
這兩婦人穿過了整個小鎮直直來到了鎮子後面,那至尊寶腹中飢餓怎麼跟得上?要不是想著前面有吃喝恐怕早就累趴了,就算如此,他也追得是氣喘吁吁幾次差點跌倒。
到了地方一看頓時傻眼!
眼前出現的居然是一大片的墳地,層層疊疊無數,看來是整個鎮埋死者的所在。兩婦人在個墳前開始從籃子中朝外掏出酒水祭品,擺放整齊——喏,竟然是聽岔了,別人只不過是來上墳而已。
偷吃…偷吃死人祭品麼?
這倒不算什麼事兒,只要不被活人捉住,死人的東西吃了也就吃了。
第四九章 山窮水盡尋梅花,柳暗花明遇苦茶
至尊寶藏身在叢灌木背後耐心等那兩胖女人上墳,誰料這兩女人絮絮叨叨半天沒把話說完,意思好像是妻子女兒改嫁前來給自己老公通告一聲等等,話多言碎,詞不達意,往往說了半天又自己把自己繞將回來,直把至尊寶等得是心急火燎腹中咕咕直叫。
心中一急他就想出個歪點子,伸手從地上撿了顆小石子,遠遠的朝著那墳堆扔了過去…
「啪嗒!」
兩胖女人突然回過身來,有些疑惑的看看四周,週遭靜悄悄、冷冰冰那有半個人影,頓時兩人就有些疑神疑鬼起來:「娘,是不是爹顯靈了?」
「那有!」年老婦人惶恐的左看右看嘴裡卻不承認:「趕快拜,拜完早點走!」
「啪嗒!」身邊又是一聲響。
那年輕女人忙不迭的跳起,尖叫道:「娘,一定是爹顯靈了——爹不願意你改嫁,所以出來找你了!」
「呸!老娘不怕!」年老婦人臉色有些發白,遏制住內心的恐慌朝這墓碑叫道:「你個死鬼!活著的時候老娘都未曾怕過你,現在你死了,更不知道有什麼好怕!實話給你說吧,女兒都是范高和我生的,與你點關係沒有…」
這胖老女人罵得潑辣凶悍,臉上肥肉抖動得脂粉更是唰唰的朝下灑,足見丈夫活著的時候受了不少打罵閒氣,可那腿卻在篩糠顫抖掩不住心中懼怕——至尊寶看得好笑,伸手又是一把石子扔而來過去。
誰知這一扔卻出了毛病!
一把石子比不得一枚,在手掌中吃力的時候也各不相同,當時就有一枚出手之際力量有些過了,飛上去居然砸到樹幹上咚一下彈了回來,直接打在頭上——至尊寶想也沒用想到這情形,當時就『哎呀』一聲叫出了聲來。
他立刻捂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這聲喊早已把那兩胖婦的目光給吸引過來,同時又被石子打在頭上,頓時就猜到了剛才『鬧鬼』的真意,直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扭著那肥碩的屁股衝過來就是兩記大耳瓜子!
至尊寶這一身乞兒行頭,誰也不會顧忌什麼。
這還不算完,年長的婦人肥大的巴掌掄得老圓,辟里啪啦的扇了下來,直把寶兒打得抱頭蹲在地上,她女兒則是提著褲子照著頭臉就踹,兩人嘴裡都是『直娘賊』、『小畜生』的亂罵,一心二用居然樣都不拉,齊活兒!
個半大孩子又是飢寒交迫,那裡受得了這樣的毒打?頓時寶兒眼前就是一陣暈眩,身子歪歪斜斜就偏倒下去,縱然如此那兩個女人仍不住手——
突然,不遠處居然傳來吱吱嘎嘎的嗚咽之聲,有人拉起了胡琴,琴弦聲中有個蒼老之聲道:「兩位,這孩子年紀尚小,怕是經不起如此毒打,還請兩位饒他一回吧。」
只見不遠處站著三人,其中是個身披斗笠的麻衣老者,他閉著眼手拿烏木胡琴正在拉奏;旁邊有個紮著沖天辮的丫頭拿個木拐站在一旁,背上是個布裹包袱,俏麗娟秀;另外是個壯犢子似的半大小子,後背個方方正正的木頭箱子,手上還拎著根混鐵棍,敦厚紮實站在老者背後。
三人齊齊望向了這邊。
要是這裡沒人那兩婦人自然不怕打死個小乞丐,可是有人看見又另當別論了,兩婦見此情形也不好再下手痛打,唾了口唾沫,罵罵咧咧的收拾東西走了。
老人這才伸手收起胡琴,睜眼道:「天龍,去把那孩子救醒把,跟我們一同進鎮裡去落腳——青梅你告訴天龍,當心點,那孩子身子有些虛弱,可怎麼經得起顛簸。」說話之極這老者的眉毛深深的彎了下去,嘴角拉扯,露出副愁苦無比的表情,就像是誰欠了他多少銀錢一樣。
那兩孩子卻似早已熟悉並不驚詫,完全沒有任何的表情。
那俏麗丫頭青梅嘴裡啊啊兩聲,連忙伸手在那壯小子面前比劃起來,那小子這才明白去抱起了至尊寶…看樣子那叫天龍的小子居然是個聾子,而青梅丫頭則是個啞巴,也不知道老者又是何人,居然帶了兩個有如此弊缺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