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那廳中還有毒霧誰敢前去?縱是聽那百鶴催促連連亦是不敢,至尊寶看得怒起,把那手中屍體一扔就轉身跑了過去——他這是心中惱怒不顧後果,不料這一跑才真是去得對了,原來那毒霧對鬼沒有任何作用,對他這半人半鬼的軀殼也是沒有妨害的。
兩步便轉身取來了所需諸物。
百鶴嗤一聲把衣衫撕破,將這祖師爺的牌位緊緊抱在胸前,隨後取出隨身紅繩牢牢在身上纏了幾圈捆住。緊接著他拿起那燃燒的紅燭,朝著自己頭頂泥丸猛然就杵了過去。
一股焦臭之味湧出,那紅燭已經把頭髮燒掉一塊,燙傷老大個疤痕,然後層層熱蠟紅油滴在上面,直痛得他是青筋暴起,額上淋漓大汗。
他手足不停,接著又在自己的關元、神闕、膻中依法炮製,接著命人在身後命門、靈台、大椎也是重重一戳,週身雖然傷痕斑斑,可那頭頂絲絲黑氣卻是不見了!
終於鎖住了魂魄,沒有被抽成個空殼!
縱然如此,可百鶴元神已是大傷,神情萎靡猶若重傷垂死之人,他低聲吩咐剩下的苗風、丁七、趙峰三人把弟子連同自己都送到那倉存糧食的山洞之中,牢牢死守,待他醒轉——說完之後便即暈厥,昏死當場。
一干弟子連忙從旁邊找個竹竿椅子抬著他前去,路上還有人順手拿了些火盆火把之類,也有人取了點瓜果,唯有那至尊寶把個屍體又重新拖到了手上…就這一路把屍體帶到了山洞門前。
路上倒是沒人管他所為,可到了洞前他想把那屍身帶入細細查看的時候卻出了岔子。那所謂的山洞無非是山壁上個凹陷而已,寬不過三四丈、深不達十丈,且堆滿了粟米、麵粉、乾肉和菜蔬,非得把那些東西胡亂推開才可堪堪容下這二三十人,又怎麼能多放得具屍體?
頓時就有幾名弟子出聲喝止!
至尊寶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心中此刻有個極為難之事正無頭緒,又如何會注意這旁枝末節?盞茶功夫之前,他才從那廳中取到祖師靈位出來之時,不知為何竟看見那屍體雙腳有一汪墨黑!
那清水般的墨黑驟然出現,又驟然乾涸,一干弟子誰也不曾注意!
那弟子見至尊寶不理不睬只顧走來,心中惱怒,伸手便在至尊寶肩上一推。那至尊寶忽覺肩上吃力,順勢便朝著旁邊側身偏讓,手抬起抓住來物便是一扭——頓時就聽那弟子『哎唷哎唷』的叫了起來。
苗風正在洞口安排眾人入內,見狀不由喝罵起來:「你們這是作甚?難道不知現在是何種情形麼?」那子弟聽得喝罵,憤然辯道:「他要帶那死人進洞,我不依,他就打我!」
至尊寶哼了一聲把手甩開,「我自然有用。」
苗風臉色一沉,沉聲道:「至尊寶,我雖然平日與你交厚,可這荒唐事兒卻不可由得你性子妄為!快些把那屍體拋下山崖,速速進洞來吧。」見他已拖著屍體到了洞口,不由伸手一攔,口中道:「放下!」
說著就是一腳朝那屍身踹了過去。
至尊寶猛然抬腳相對,只聽啪的聲響兩人俱是退開一步,相互怒目——
「現在師叔受傷我自有號令的權責,你敢不聽?」
「你怎地不問究竟便即出手?到底意欲何為?」
俱是厲喝,均無退讓!
聽那山洞口鬧將一團丁七連忙跑了過來,兩相詢問之下立刻出聲解圍,「師兄,至尊寶確實有自己的本事,剛才師叔已經驗證過了…」「有本事?什麼本事?」那苗風心頭一凜,立刻問道:「有何不同?」
丁七連忙把日間檢查馬大呆時的所見細說一遍,當時就看那苗風臉上陰晴不定,心中暗叫一聲『要糟』,正想找個由頭來開解幾句,誰料苗風突然堆砌滿臉笑容:「哎呀!丁七你也真是,這事兒怎麼不早早告訴我啊?差點叫我和寶師弟鬧了誤會!」說著還極為慇勤的叫了兩個弟子給至尊寶幫手:「來來來,你們來幫忙把屍體抬進去!」
至尊寶早就看出了那苗風的為人,此刻也不多說,微微點頭就算過去了。他既如此,開始那被至尊寶掰手的弟子又如何敢多言語,只能悶聲進洞了事。
看著至尊寶的背影在那洞中火光下昏暗起來,苗風的臉色竟然變得漸漸猙獰不堪,一絲冷笑附上了臉龐,洞外無月的黑夜中頓時洋溢了點點陰謀的味道…
頃刻之後,呼啦啦一聲把那大門掩上,趙峰就守在了門口。
洞中的木架已靠著山牆在洞後層層疊疊的壘了起來,留下前端數丈見方的一塊空地,小小的個火堆生了起來,百鶴的躺椅就挨著火堆放著,餘下的弟子或坐或躺分列在側。
火光照耀在眾人臉上,看起神情都有些惶恐,看上去都有些愁眉相對束手無策的感覺,那洞中擠了許多人本身就十分氣悶,這種感覺一旦久了,漸漸就有了種窒息般的壓力凝聚在各人的心中。幾名年長的弟子對眼苦笑,亦是無法可想。
空氣中的味道都變得死氣沉沉一般…
唯一的希望是等百鶴師叔醒來,還有辦法能對付那仇家對頭。
這裡忙碌的只有至尊寶一人。但看他把那屍身放在個翻倒的木架上面,挨著把那衣服鞋襪全部除了,和百鶴檢查馬大呆屍身一般細細查勘,不時捏捏那皮肉骨骼——直查到雙腳之時,他突然眼神一愣!
丁七從旁立刻走近,附耳道:「可是發現了什麼?」
至尊寶把那黃大通的腳底朝上面微微一掰,口中道:「此間有些異樣…」他轉身在地上尋了只眾人帶來的蠟燭,點燃用那火光一照,點頭道:「果然是這裡。」
火光之下就看那雙足足底位置有個紅色圓點,輕輕一捏,那周圍的皮肉都已壞死風乾,內中是個針眼兒大小的窟窿,像是被誰用燒紅的長針戳通出來一樣。至尊寶指著那針眼道:「師兄,看來這便是那身軀無魂魄的緣由了。」
「哦?」丁七惑道:「何解?」
至尊寶解釋道:
「我看師父《諸神鬼菉》書中有這麼一段,『吐蕃密宗有術,以活人濕腸、丹骨、眼珠煉藥,能驅三屍蟲噬魂,聽命御者近一時辰——待到藥效消退,屍蟲自死魂魄消散,化作三途河水…我想應該就是此種法術了!」
丁七聽得心驚膽寒,追問道:「難道死去的兩人都是中此法術?」
「未必!」至尊寶把那屍體的衣衫拉上蓋住,緩緩道:「此術雖然厲害,可還得看那人體內的三屍蟲如何,若有不妥,先就把人體魂魄食盡吞完,無法控制行事了,那馬師兄身死的緣故必然在此!」
「好厲害!」丁七感慨一聲,偷眼看看身後那些弟子,壓低嗓子道:「師叔…呃,師叔這個…難、難道也是?」
「那倒不是!」至尊寶緩緩搖頭,把雙手在死者衣衫上擦抹,「應該是兩種。」
「哦,原來如此。」丁七聽他所說似乎懂了,但忽然奇道:「你如此一說我便懂了,但、但你剛剛為何說『未必』二字?」
至尊寶轉身看著眾人背影,臉色凝重非常,「我說未必,並非說死因未必是如此,而是…而是說死者未必是兩人!」
「啊!」這一席話太過匪夷,丁七竟忍俊不住叫出聲來!
第五九章 分崩只奪生死路,離析卻忘師徒情
山洞中沉悶壓抑昏昏欲睡,丁七那聲喊無疑憑空驚雷,頓時把眾人給驚醒,一干弟子盡數轉身看他。茫然、疑惑、驚愕、失神種種皆有,還有些活動手臂腰身,竊竊私語,伸手烤火的,顯出一片喧囂吵雜景象。
至尊寶恍若不見,只是挨個從眾人臉上看過去,每看一人便注意那三火玄光,如此細細瞧來自然是不快,可也算是安穩——丁七明白其意,見眾人有所動靜立刻出聲道:「都先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