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那神珠上師出世之時,天降異象,被吐蕃傳為神跡;無獨有偶,那一年也正值我出世,旁人不知,可我諸葛家人看到那雲煙霧靄半空凝聚,所成華蓋之狀降至屋頂,後又有白虎靈龜家中出現,所以一直看我甚高,也常常把我與那神珠相提並論,拉至一塊比較。
當然,我當年也算年少得志,天賦異稟,堪堪十二歲便結了初丹,十五歲便術法有成,打開了陰陽眼的三生三界格局——雖說我那結丹不算歷代最快,可是那開眼卻算第一位,如此一來,心氣更是高了許多……
那一年神珠侵我中土,一路摧枯拉朽無人可擋,師父他們自然不敢小覷,這便設下一計,準備在那鷹落澗使用水火八陣,請他入甕之後慢慢來對付——計策定得極好,但看在我眼裡卻不是個事兒,覺得把那廝看得過重,端得將我輕了……年輕氣盛之下,這便自己搶著去半道截那神珠了。
神珠這人本事不小,一出手便是那斷水之術,我倒是能以應付,可來往幾回合之後,他赫然使出個『步步蓮花,平地清泉』之神通,頓時把我駭得不淺——神珠所悟到了如此境地,就算真是當時家中商量的水火八陣也未必便能困得住,在那情急之下,我只得冒險運轉了陽眼三生的本事,硬生生催得個棗核長出,成為大樹……春華秋實乃是三生眼到達實眼之後的本事,一使出來我便感覺到了力有不逮,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硬撐著讓那紅棗便開花結果,長了滿樹!」
說道此處,那諸葛大師便伸手指指雙眼下的淚壑,笑道:「三生之力不可小覷,窺前生、竊來世、運轉今數,若是我那三生眼成,這還可以藉著這洞悉之力把力量給堪堪化解,可在那眼未成之時積累太多,這便壓制不住……爆發出來之後,我那三生眼這便廢了,血淚流出,我這面上也有所不濟,出現了血溝淚壑!」
「原來便是如此!」至尊寶恍然道:「當年聽那苦茶大師說這故事的時候,便說您最後滿臉蒼白,左眼血淚,伏在馬背上而去——當時不知是個什麼意思,沒想竟是如此!」
「不錯,我那時候眼中流淚,便是陽眼受傷的情形,」諸葛大師點點頭:「借助這一陽眼之力,我堪堪騙過了神珠,雖說毀了自己修成三生眼的希望,可是也給華夏大地換來了五六十年的安寧,亦是值得……只不過,當年那一受挫,我也算真的理解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理,沉下心來在這山中潛心多年,把三個弟子教得出來。」
「您那三生眼,竟是修不回來麼?」
「三生眼確實已經丟了,」諸葛大師長歎一口:「而且,我那三界眼也固步不前,一直便停留在了三界開眼與否的門檻上……當年這事兒,雖然說就算我不曾去找,後面亦得走這虛招才能將他駭走,可是在那水火八陣中,有我諸葛家法陣為輔,又有師兄弟幾人幫襯,那三生之力說不定便能化解開來,三生眼也能留住——好了,逝者如斯乎,不必多說,現在我們所需要的便是你加緊修行,收斂心智,等著諸葛壬回來給你看看,能否開眼。」
聽了那諸葛大師的一席話,至尊寶不由思緒萬千,將那事兒前後反思過來,直至那天色大白,這才緩緩入睡,可那曾經出現的浮躁、輕浮、妄誕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說或者有一絲一點痕跡的心高氣傲、剛愎自用也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直至今日,那至尊寶終於堪以大成,整個人變得沉穩內斂,穩重端嚴。
※※※
如此多過了些時日,算起距劉辟雲與諸葛己離開已逾半年,不說劉辟雲去那江浙一帶所需不過這麼許多,就連諸葛己到吐蕃一行亦夠來回,諸葛玄鯤與至尊寶閒來無事的時候也曾有所念叨,內心深處,他們都不曾覺得會有事情發生……
可未曾想,那事兒還真是發生了,而且遠比所料想到的更大——不是關乎諸葛己劉辟雲的生死,而是關乎整個中土法門的生死!
就在這一日傍晚,至尊寶與諸葛玄鯤正在院中演練術法,讓那內丹之力能更快的釋放施展,天吳也能更快出現——在很多時候這便是關鍵,多一刻召喚御神,那便多一刻穩妥,也能夠保護自己。
就在反覆演練多次之後,兩人一鬼正在那院中休息,忽然之間林中一陣窸窣之聲,那久未謀面的五彩太歲忽然從中而出,來到諸葛玄鯤面前。
它急急游到院中水潭,躍進水中,然後只看那潭水頓時冒起一陣煙靄,轉而出現個人來——那五彩太歲踩在水面,也來不及施禮,口中立刻便道:「師父,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兩人連同天吳頓時一驚,齊齊愕然,皆驚:「怎麼了?」
五彩太歲思緒一理,口中道:「師父,你叫我盯著那華夏大地行走的密宗人士,我最近也就一直忙於此間。不就之前我發現,那密宗在中土之人都忽然撤走了,全部趕往吐蕃,看似發生了什麼大事——師父,事情緊急我也來不及回來請您示下,所以就便宜而動,抓了個吐蕃比丘僧逼供……」
諸葛大師點頭,「此事無妨,事有緊急也怪不得你——可問出來了麼?」
「問出來了!」那五彩太歲道:「數年以前,密宗黑暗大日如來佛像轉動星脈傳遞懿旨,希望能夠用人血天葬喚醒聖山祭壇,當年尋找四柱純陰的孩子所以找到了在中土四處奔走,挑選靈童以為備用。數年之間也從中原找了無數童子前往,可一直沒找到那合適之人……可就在日前,那吐蕃忽然傳來消息,說是這靈童已經找到,不日便要擇祭告天,將那黑暗大日如來請臨……所以,這便通告所有比丘弟子,讓回到那聖地等待時日。」
諸葛玄鯤與至尊寶臉色頓時一變,「黑暗大日如來!」
忍不住,居然一齊喊出聲來。
佛藏之中,大日如來被傳為火內之珍、離地之精、三昧之靈,號稱一切陽世陰冥的火本源首,平日化作那洪荒浩日,照耀世間萬物;可是世間萬物有陰陽雙面,天與地、晝與夜、明與暗、寒與熱、虛與實、散與聚等等,萬事都是陰陽對立的統一,大日如來這火之本源的暗面,便是那火之陰源,生於斯,卻又痛苦於斯,持久恆之。
那至深至黑的存在被邪魔尊稱為黑暗大日如來,一直藏在那黑暗之中,藏在日所不逮的地方,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契機吞噬光明,要使得人間重歸混沌黑暗。
世上一直是大日如來佔據上風,可要真是召喚了那黑暗大日如來,那麼這世上的一切,可就不一樣了。光是兩兩相對,碰撞爭鬥倒也堪堪伯仲,可是現在密宗日盛,有那七大明王為之協助,這還真是難說!
兩人眼中俱是詫異,臉上已肅然不堪,可這時候那五彩太歲略略一咳嗽,繼續道:「這……這事情還不光是這一件,還有別的事兒……」
「還有?」頓時,就連諸葛大師都有些忍不住了:「還有事?」
「真是有事,」五彩太歲道:「我探明那密宗之事,趕回來的路上卻又看見個人穿一身密宗衣服在與人動手,剛說上去幫忙那華夏法門,可是一動手,這卻看出那兩邊都是華夏之人,並無異類,當時便留了心……結果後面一看,那華夏法門卻是白蓮教的,也算不得好人!」
「嗯,這倒是正理,」諸葛大師心念一動,問道:「白蓮教縱然與人動手,可與我們也無甚關係啊……五彩,是不是後面還有別的事兒?」
五彩連忙施禮,「師父,正是後面還有事兒——那人看似身上有傷,動手之後也不能施法出術,很快便被那白蓮教抓了。這一切都不奇怪,但獨獨奇怪的有一點,便是那人在出手之時,分明使用的是我陰陽家一脈的術法,看來該是我們五宗五派之一的弟子……」
「哦?還有呢?」
「……後來,我便趁夜去偷偷會了會那人,結果到地方一看,關押的可非他一人,許多中土法門之人也被抓了進去,說是要送到那白蓮教總壇的山上看管——就在這個時候,我可遇著了大師兄。」
「劉辟雲?那怎地說?」
五彩太歲道:「原來,大師兄在調查那白蓮教之事也發現了此事,說是這一甲子九芒天煞星動,天道有所減弱,所以無論密宗還是白蓮教都在同時選了時刻起事,衝著我們中土法門而來——師兄說了,叫我回來順便把這事兒給師父您匯報一聲,他則按捺不動手,跟著找那白蓮教總壇的地方去了。」
「此做法穩妥,到是可行。」諸葛大師想了想,「要是按照你這樣說來,那這次諸葛己在吐蕃所耽擱的時間也未必會短,想來定然要查個水落石出才會歸來——行吧,五彩,你再去那吐蕃一趟,告訴你三師兄,就說這邊關乎黑暗大日如來之事我們已經知曉,叫他留著觀察動靜,不必急著回來;這邊,我即刻聯繫那中土其他法門,問問情形,看那白蓮教此事到了何等地步。」說完便要去那屋裡準備諸多法器,施法祭術……
五彩太歲答應一聲,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事般的咿了聲,轉身又道:「對了,師父,大師兄叫我說一聲:那身穿密宗比丘僧袍之人是他舊人,早很多年便知道了關於密宗降世的消息,一直留在那吐蕃尋訪,今日才回得中土……他說叫我給你們提一句,把那人的名字告訴你們,」看了一眼至尊寶,「和至尊寶。」
「哦?還特意給我說麼?」至尊寶稀奇道:「那人姓甚名誰啊?這麼大動靜!」
「哦,他說那人姓王,名叫八月,五輪宗二代弟子——說是你認得!」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久旱大地傾盆雨,萬里霧霾空照晴
「真的!?」
直好比,久旱大地傾盆雨,萬里霧霾空照晴,入那至尊寶心頭冰冷刺骨,頃刻又變作火燙無比——心中牽掛多年的八爺竟然毫無徵兆,忽忽然有了消息,他只是一愣,居然立刻便嚎啕大哭起來!
那哭聲撕心裂肺,真真的滿心憂慮擔心、誠悲誠慚,免不了腳兒跌,口兒嗟覺,哭得猶如山崩裂,又似瀑布暴雨瀉;哭得一刻,忽而又笑了,撫著掌,傾後仰,滾到在那地上,只把自己前後滾來滾去,捶著那地,口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諸葛玄鯤看此情形,自然猜到至尊寶與那王八月關係非同一般,便不多口,揮手讓那五彩太歲先去了,自己等他又哭又笑,將那多年埋藏心底的一切都噴發出來——
等到那至尊寶漸顯疲態,若有所乏,他閃電般的出手,指劍在至尊寶後腦玉枕一戳!
頓時,那至尊寶身子一歪,斜斜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