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說完,逕直便叫那船工起身駛向柳兒島——那船工此刻才知,自己船上的貴客居然也是那白蓮教的菩薩老爺,頓時唯唯諾諾起來,老實在快舟押送下到了柳兒島碼頭。
那玉笙煙對白蓮教如此熟悉,那至尊寶也心有不解,可是既然答應了婆婆不會多口,這便不問——玉笙煙見他眼神疑惑,略露笑容,低聲道:「放心。」
至尊寶還個笑容,「無妨。」話雖如此,可心中所藏的事兒多了,不由得更加期待得知真相的那一日到來……
兩舟各自在碼頭停靠岸邊,不等二人下船,九江壇口一干人等已經快步上了碼頭,列在兩旁,當中一人走上前來,施禮呼道:「日月復來,天歸極道,天歸地藏,淨土宗元。九江壇胡朝宗恭賀總壇聖姑駕臨!」
玉笙煙此刻卻不回禮,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從那船上下來,「如此時刻,胡壇主也無須多禮了——這位少天師姓丁,是紅蓮天師座下弟子,亦是總壇給我所派的副手,你們多多親近親近。」
那胡壇主躬身應道:「是,是!那便請得聖姑移駕上山,總理一切事宜。聖姑,山上有座偏僻小廟未曾著火,現在便作為我們一應場所——還請兩位不嫌簡陋,屈身暫安,督辦調查。」
玉笙煙略略點頭,率先便一路朝著山上而去。胡壇主等那至尊寶走了,這才落後半步跟著,笑道:「想不到丁少師也是跟著紅蓮天師出來的!我當年在紅蓮天師手下,也蒙天師啟蒙授術——如此算起來,我倆倒還有些同門之誼呢。」
至尊寶心中罵道,「我個堂堂諸葛家外姓弟子,呸!莫得與你同門……同,同你個大頭鬼!」臉上卻淺笑道:「那是自然,哈哈!胡壇主,等有了閒暇,我倆可得喝上幾杯,親近親近才是。」
「那是自然!」胡壇主嘿嘿笑得幾聲,忽然壓低了嗓子,道:「對了,紅蓮師尊久出在外,我又是留在個九江壇口,抽不出時間去拜見師尊,不想世兄你有那仙緣,能留在師尊身邊服侍,」他臉上露出個神往之態,羨慕道:「也不知,最近他老人家身子可好,法力是不是又大進了?」
這一問,至尊寶倒是不知道如何答了,還不等開口,那前面走著的玉笙煙忽而冷冷道:「你們有師門之誼,拉點師門中家長裡短的倒是人之常情,也無不妥——只是此刻紅城總壇被毀,數百教眾盡數葬身,你們如此閒扯,怕是有些對死者大不敬吧?」
她這軟聲訓斥一出,至尊寶借勢立刻便住了口,對那胡壇主笑笑致歉——他也明白意思,立刻轉而到了那玉笙煙旁邊,引著上山的去路……
不多時走得上山,看那半座山坡上都盡數燒成了焦木赤磚,遍地瓦礫;青石所搭的石梯台階、石雕佛塔上黑漆漆滿是火燒煙垢;週遭一大片樹木都只剩了地面一小截樁子,草木毀得盡了……這時距離那火災已有數日,屍體已經開始腐敗發臭,一陣陣的屍臭在整個山坡瀰漫,那些九江壇教眾不住從廢墟中找到教眾屍體,然後拖到個大坑中,撒上聖水之後掩埋起來。
胡壇主臉色稍有歉歉之意,行禮道:「聖姑,我們九江得到消息之後便日夜兼程趕來,昨日才堪堪來到,所以這裡的屍體也未能全數找出來處置……聖姑,此處味兒太過難聞,您還請移步到高處休息吧,粗雜活兒交給我們就好。」
就在遠處那半山之上,還有一座小亭,看著旁邊亦燒著火堆,煮著食物,既可總覽全局,亦聞不到那刺鼻屍臭——胡壇主自以為此處到真是極好,誰料開口一說,那玉笙煙卻搖搖頭,斷然道:「不必了!我身負聖母法旨,躲在上面偷閒,那是大大的不該……對了,總壇主要的壇主、護法、聖姑……他們的屍體你可尋到了?」
問起此事,那胡壇主頓時臉上一片尷尬,解釋道:「找,我們是找到了,可一時半刻之間,那屍體卻是看不見的……」「哦?」玉笙煙疑道:「找到了,為何又看不見?」
「是這樣的,」他解釋道:「火勢太大,燒斷了那大殿之中柱頭房梁,所以整個兒大殿屋頂就塌了下來,壓在上面,我們弟子雖然從那縫隙中看見了屍身,可是上面壓著整個的石像和三層殿頂房梁,一時之間根本就挪不開來——聖姑,你要從壇主他們屍身上找尋死因,怕是得等上幾日,我們慢慢把周圍的磚瓦搬開,再尋些牛馬來合力才能移開。」
「等得幾日,那怕不是屍體都腐的厲害了,又怎地找壇主死因?」玉笙煙臉色一動,忽道:「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麼?」
胡壇主搖搖頭,無可奈何的攤著手:「聖姑,九江距此甚遠,一時間也調動不來人手……」眼神忽然瞄到了至尊寶,心中一動,「……倘若真要想快,那只能看丁少天師的了。」
「看我?看我怎地?」至尊寶奇道:「你可也真是把我看得太過重了吧?」
胡壇主哈哈一笑,「少天師過謙了!誰不知道紅蓮師尊最大的本事便是撒豆成兵之術,你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弟子,那必然也學到了幾分……還望少天師不要吝嗇,施法助我們一臂之力才好!」
說起這撒豆成兵之術,至尊寶頓時想起了數年前在那雀兒河邊的一幕:紅蓮天師一把灑出,地上頓時出現了無數兵卒,四四成陣站起,手持兵刃衝將上來……
這術自己是萬萬不懂的,但是你要說等九江壇調人來之後再挪開大梁石像,這豈不是耽擱的時間太久了?恐怕,還真得想辦法把那些東西挪開才是——心中正想著此事,那邊玉笙煙不知至尊寶究竟有無此本事,已是一口拒絕:「此事不妥!」她淡淡道:「丁少天師所學本事,乃是對付強敵所用,並不是用在這些粗陋活計上面——我想,我們還是趁早另尋他法吧?」
胡壇主聽她如是分說,連忙應道:「我只是一說,也並非奢望少天師做這些事兒——要不,聖姑還是等等,我派人去尋找牛馬之類的,加緊時日,三五日之內把那些東西移開?」
「等等!」至尊寶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喜上心來,插口道:「先帶我們去看看,再做議論,可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 鬼孽血灑御鬼眾,天吳號令堪從容
雖不知至尊寶是怎地個意思,但他既然說出了口,玉笙煙也不好橫加阻攔,於是點一點頭,也算是默認了。她既然應了,那胡壇主自然照辦,伸手朝前做請之狀,口中道:「既然如此,那我這便帶二位前往,看看究竟再說!」
一行人隨之而去,繞過一堆磚瓦碎石的廢墟,繼而走過個陡坡,頓時那整個兒的廢墟慘狀,盡數出現在了眼前——
就在那大殿前的闊場之上,足有個丈許寬闊的圓形巨坑,坑內漆黑一片,週遭則是四射朝外倒下了無數屍體,地上是溶化後滾動的鐵流,雖然凝固,可依舊保持著當初朝外流淌的樣子;再朝外去,還是燒焦的屍體,然後又是屍體,再是屍體……突如其來的熱浪把屍體上的衣服盡數剝去,所有人都想煮熟的大蝦一般,蜷縮倒地,整個一片刺鼻的屍臭!
那巨坑周圍、闊場之上,所有原本的丹爐鐵鼎、化寶鑄塔,全都像那受熱後的蠟燭,癱癱軟軟塌到了地上。
闊場之後,便是那大殿廢墟,原本的梁木立柱盡數壓在上面,加之最初屋頂瓦礫,只如小山也似的陡然堆砌,即便是用牛馬牲畜合力拖開木樑柱子,剩下的殘壁爛簷也要收拾上兩三日才行——玉笙煙看得一眼,心中發起愁來,口中不由自主便道:「沒想居然是如此模樣!到底要怎生做法,才能快些把人給挖出來?」
胡壇主歎得口氣,應道:「聖姑,你看……這種情形之下,除非有大神通、大法力,不然……不然,恐怕難得如你所願啊!」
玉笙煙沉吟道:「這……這恐怕……」心中正不知道如何才好,忽然便聽那至尊寶朗聲道:「好吧!事已至此,怕是真要我獻醜才是了。不然,這些瓦礫收拾起來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胡壇主,還請你給我備一法壇,準備香蠟紙紮、應天尺、號令牌、幡旗鬼符等物,我這便借師尊所授,把此處給處置了罷!」
他話一出口,那胡壇主頓時喜歡起來,急急便到那半坡亭子處去備一應物件,「等等,」至尊寶在身後又叮囑了一句:「那些香蠟、酒水肉食等等,有多少,你但凡取來便是,愈多愈好。」
「是,是!」
看他走的遠了,那玉笙煙這才驚訝之極的轉對至尊寶,疑道:「這大堆東西,你真的有法子能弄走麼?」
「那是自然,」至尊寶略略聳肩,「別的不行,學著那紅蓮的本事招些陰兵鬼卒出來還是行的——我支開他就是這個意思,給你說上一聲,順便準備準備。」
「想不到你居然由此法術,那倒是不用耽擱這幾天時日了!」玉笙煙想了想,又有些發愁:「但是我怕你使出來的本事,看著和那紅蓮的有所不同,那豈不是露餡了麼?」
「這倒是一樁難事,」至尊寶也想到了此節,有所顧慮道:「可倘若我們不出手把這事兒給辦了,時日也耗不起啊……對了!要不然,我們支開他,可好?」
「也只有如此了!」玉笙煙歎道:「大不了就說是你這是紅蓮新悟出的法術變通,暫時不為旁人道,也不喜人觀看,只讓你靜靜的施法便是。」
「那好!」
商議停當,至尊寶這便開始準備,不多時,那胡壇主帶著手下,取了那一應物件過來,獨獨就是法壇找不著個完好的桌案,只能最後取了塊青石板暫且使著。
光是香蠟紙紮,便是整整一筐。
取些磚石將那石板支起,鋪上蓮花三分水彩的案壇布帷,一應法器盡數擺好,鼎起香火壇開燭,符器列數幡旗獵獵,只等至尊寶開壇設術,大顯神通——至尊寶站在壇前,不等施法,首先咳嗽一聲,對玉笙煙道:「聖姑在上!您知道,我這神通之術乃是師尊新悟出的,不願示人,還請聖姑暫且迴避,等我靜靜的施法,把這裡的事兒給辦了。」
「哦!」玉笙煙這才恍然大悟般,歉道:「我倒是疏忽了!此事臨行前聖母也有吩咐,說是你有些法術乃是不傳之秘,叫我迴避些,倒莫要引得紅蓮天師不快——好,我這便去那亭中歇息,辛苦你在此出力了。」
「原本是我份內之事,請聖姑放心歇息便是!」
兩人一唱一合,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那胡壇主自然不會不懂,他也知道四大天師都各自有些本事屬不傳之秘,不足為外人道亦是尋常,這便連忙吩咐手下搶先一步去那小亭,準備茶水點心,自己則陪著玉笙煙慢慢走山路,一路而至……
等到兩人走得遠了,至尊寶這才隨意把那些壇上的香燭火蠟點燃,又把符紙仍的四散,幡旗扔出,符紙點燃——雖說不用,可也得有個使過的樣子,一成不變也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