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他心中大惑不解,可自己被死死綁在那柱子上硬是掙脫不得,轉而一看,手上那繩子看著如同膠狀、微黃半明,頓時明白了這是何物——此物名叫『犀膠索』,乃是用犀牛角、鹿骨粉、鮫人血、羚骨髓加上牛膠所制而成,逾是掙扎逾是捆得緊紮,而且自身有那伸縮特性,亦是無法被解索咒脫開,所以一旦用於捆那法門弟子,是無論如何也解不開的……
旁人自是如此,可這偏偏被捆的是那至尊寶!
比起旁人來,他更多了個殺手鑭,那便是深藏在胎息之中,內丹運轉引動的天吳,到了那實在無計可施的時候喚將出來,倒也能起到奇兵之效,別得不說,要只是解開犀膠索脫身,那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正說要把那天吳召喚出來解索逃走,至尊寶忽然心中想到一事……他要是解開繩索出去,無非是找個地方藏身,等著密宗與白蓮教激戰之後抓個比丘僧活口,審問個究竟;可是留在此間,又有何不可?
有了天吳的幫忙,屆時也是說走就走毫無困難,而且此處不會有那白蓮教之人前來騷擾,反而還更加的安全。
想到此節,至尊寶心中反倒不急了,靠著柱子閉目養神,倒樂得個輕巧自在——只是心中那丹田內息運轉妥帖,與天吳把一切備好,需要的時候只要口中吐出一個字,它便立刻出現面前,聽候使喚。
可這事兒倒真和他猜想的不太一樣——
他閉目養神才不多會,忽然聽那窗樞嘎吱輕響推開道逢,有人在窗外低聲問道:「你可是法門弟子麼?」「不錯,」至尊寶心想反正認出來了,應與不應亦是相同,這便隨口答了:「我是法門中人。」
窗外之人猶豫一下,又問:「那,你是五輪宗的?」
這話說得遠了,至尊寶一時到不知道怎地回答,想了想才道:「我是不是不重要了,反正,聽捆我那人是這般稱呼我的……」「不是他怎地說,而是你本身是誰,」窗外那人冷笑一聲:「你可想好了,說錯了,我可便不救你了。」
要是換做別人被捆在此地,定然盼著有人來救,順著也會說出自己的師門來歷,或者更有甚者便直接冒充了五輪宗弟子——可今兒個在此的卻是那安心呆在此地的至尊寶,救和不救都是一個樣子,加上他本身便不喜被人逼迫,於是學著那人的樣子冷笑兩聲:「我雖是法門弟子,可卻不是五輪宗的,至於究竟師出何處,我偏偏不願意告訴你——實話說了,我不打算求你救我,你也別想從我口中探出我究竟是誰!」
聽得至尊寶這話,沒想那人反而笑了,口中道:「嘿嘿,你說不是五輪宗弟子,不要我救,可是對不住了,如此一來我倒是偏要救你……」「你這人什麼毛病啊?」至尊寶啞然道:「說了不是你,你還救我?」
窗外那人壓低聲音道:「我老實給你說,我便是混進白蓮教來救人的法門弟子,我的師門便是五輪宗——你若說自己是五輪宗的,我不認識你,當你是騙子便不救你;可你說是法門弟子,又不是五輪宗的,那我為了此事而來的,又怎會不救你?」
「你是五輪宗的?」至尊寶猛然把身子直起,急急問道:「那麼,請教您的尊姓大名?」
「我叫趙峰——你等著,我進來再說。」那人說得一句,忽然便把窗戶掩住,繞過了前面……至尊寶努力回憶當年山上趙峰的樣子,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只記得濃眉大眼甚是威武,便在這時,那房門忽然打開條縫,有條人影閃身進入了房中。
看那來人模樣,記憶中的趙峰頓時鮮活起來,歷歷數數和面前這人對上了號——那趙峰亦是如此,進來走到至尊寶身邊剛準備給他解開繩索,忽然嘴裡咿了一聲,上下打量一番,口中惑道:「這位朋友,我可曾見過你麼,怎地,看你如此面善?」
見他認了出來,至尊寶也不轉了,壓低聲響小聲笑笑道:「趙大哥,我是至尊寶!」
「至尊寶,至尊寶……」那趙峰心中一想,頓時詫然笑道:「哎呀!原來是你!當年山上一別,你說要回去找孔峰那廝,誰知一去不返,後來聽說你和陰陽石家碰上了,師父他們來尋,也不知怎地便沒了下文,還以為你出事了呢……」說著話忽然想起了一事,伸手來摸至尊寶身後繩索,口中道:「……哎,我還是先把你繩索解開,出去我們再說。」
「別!」聽說要解開繩索,至尊寶自然出聲阻攔:「這繩索我留著有用,你可暫時先別解了——倒是趙師兄,你又怎地會來到此處?」
趙峰聽至尊寶叫不解繩索,心中大惑,可是看他那模樣神情,又不像是得了失心瘋的樣子,只若心中自有盤算,於是乎便依了至尊寶的意思暫時住手。他有隨即把屋裡打量一番,看準了屋內床、桌、椅子,然後推開門打量左右,從門外拖進個人來。
那人一身白蓮教打扮,看樣子便是看守此間房門之人,也不知怎地被趙峰給打暈了,他將那人拖進屋內牢牢捆住,嘴裡塞進團破布,然後把人整個兒藏到了床下——如此作為之間,倒是把自己的來意給說了個細。
原來,至尊寶知道那白蓮教在抓這華夏法門弟子,五輪宗亦是知曉,和丁甲、經緯兩宗商議之後,分頭派出弟子來此東南解救被抓的弟子,隨遇隨救,順帶調查這白蓮教所為何事,竟然如此興師動眾……趙峰來此嘉興之後,見那白蓮教子城壇中根本沒有抓人,原本無事,可就在他即將離開之際,居然在此看見了個熟識的舊人!
說到舊人,至尊寶心中也有些揣揣,因為剛才那聲喝,分明便是個認識他之人所下令的,那人在五輪宗的時候見過他,但是又不知道他以後的情形,那才叫人堪堪綁了而已,並非太過特殊處置。有此推斷,那人便該是個五輪宗的昔日弟子,認識他,但有不知以後情形之人。
這般一來,那名字呼之欲出,至尊寶當即口中便道:「此人是誰?孔峰、苗風、或是苗霜?要不然,便是當日那幾個留得性命的雜役弟子,齊大興、萬牛、歐南?」
「哼,你猜得不錯,此人便是苗風那廝!」趙峰冷笑道:「那廝逃得性命,恐怕自己也知道回不了山了,便投靠了白蓮教,靠著自己在山上所學的術法,在此間混了個青旗天師的名號——既然看見了,我便要想個法子把此人捉了,帶回山去交給師父處置,所以才留在了此間。」
「也正是如此,你看見了我被他下令所捉?」至尊寶哈哈一聲:「那倒是巧了!倘若不是他認出了我,說不定我倆還碰不到一起。」
「那是自然。」兩人閒話一番,剛剛碰面之時那種生疏的感覺漸漸消退,又恢復那往日的熟絡,於此,趙峰便問了:「對了,你現下情形如何,為何此刻不叫我鬆綁?」他想了想:「難道你在此還另有算計?」
他有事兒問那至尊寶,至尊寶心中又如何不想問他?至少,現在知道五輪宗在解救各處被捉弟子,那爺爺王八月的近況便可著落在他身上問問——於是至尊寶也不隱瞞,便說自己已經拜了那八幡宗諸葛大師為師,正在學習陰陽之術,此番來到這嘉興城中,是為了調查那密宗比丘僧與白蓮教的勾當,查出兩派為何爭鬥……
孔峰對那白蓮教今日之事也有耳聞,恍然道:「嘉興白蓮教守衛森嚴,那苗風也不獨獨外出,所以我才耽擱了數日沒找著機會,當時問了,也知道是有三四處白蓮教壇口被人屠盡,所以有此應對——今日你留在此間,可是為了收個魂魄來探查麼?」
「最好還是抓個活口,」至尊寶道:「比丘僧自有秘術,怕是魂魄未必能由著我們來審,所以活口好的多——我今日留在此地,便是想等他們開戰之後,抓上一個……」
正說話,忽然聽得外面喧鬧之聲鼎沸,至尊寶與趙峰齊齊住口,出外在門口看得一陣,這才知曉,原來是那紅蓮血旗所召的各地團勇到了,此時人多眼雜,那明王壇主也不耽擱,當即便下令朝著院內攻去。
「吱——」
一支響箭飛上雲霄,頓時,那四面八方的白蓮教弟子呼喝一聲,盡數朝著院中衝去。
白蓮教明王壇主此舉甚是卑鄙,知道那來人本事不小,也就不派教眾弟子當先,只是派那團勇鄉丁以為主,間中混雜些白蓮教弟子,使用法術以為偷襲,一時間只聽喊聲雷動,殺聲震天,院內乒乒乓乓打得極是熱鬧。
只聽那院中怪叫連連、廝殺震天,兵器撞擊、蕃話叫喊聲亂作一團,至尊寶與趙峰放耳聽去,知道是那白蓮教佔了上風,比丘僧意圖負隅固守,但是未等站穩腳跟,那白蓮教隨後進內的壇主、聖姑、蓮旗天師一類已經偷著施出了法術,只把陣勢殺亂。
那信徒鄉勇之類悍不懼死,加之人數眾多,一時間竟然把個密宗殺得連連敗退,潰不成勢!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令揮出千家破,坐令骨肉相征鏖
兩人聽得片刻,那喊殺聲漸漸朝著遠處而去,看樣子密宗且戰且退,似有去意——那趙峰忽道:「看來差不多了,再不去,怕是找不著機會了!」
「嗯!」
既然到了此時,那至尊寶便由著趙峰將他繩索解開,兩人要辦的事宜不同,自然也就不同路而往,趙峰一路跟在那白蓮教眾身後,尋找那苗風身影;至尊寶則是繞了個圈子去那前路,試圖埋伏抓個密宗比丘僧的活口。
從此屋內出來,路上也不見白蓮教之人身影,看來此處早已空無一人,至尊寶不管其他,只是遠遠的繞到那密宗所住之處的牆外,探頭朝那其中一看……
好一場惡戰!
煙冥露重霜風號,聲悲色慘侵征袍;據鞍義盼度沙磧,縱橫白骨余殘燒。
匹夫僭亂起阡陌,禍延千里俱嗷嗷;一令揮出千家破,坐令骨肉相征鏖;唯余聖母封天國,信者萬死埋蓬蒿;四面野火盡昏黑,天陰鬼哭聲嘈嘈。
只見那院中亭台樓閣、池堰陌徑、露台假山,隨處儘是淋漓斑斑與殘肢斷臂,無數腰中紮著白色布帶的教眾身亡其中,屍橫遍野,混雜鮮血與那鄉勇自己的柴刀鐵耙,看著只比那戰場景象更加慘烈幾分!
觀之地上,竟然無一比丘僧的屍骸!
比丘僧俱會武藝,兼之力大,要是白蓮教眾圍攻而上,或者還能有那一拼之力,可是明王壇主率先所派之人卻是那鄉勇團練,粗通拳腳尚說不得,只是靠著力大和對天國之念而勇猛衝殺,如此好似羊入虎口,要靠著數量將那惡狼猛虎累死,又怎地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