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
至尊寶手臂吃痛,情急之下另一隻手奮力便抓住了硬殼邊緣朝外掰來,可是那魚力氣極大,居然根本掰是不開!
那手臂已然麻木。
無數肉須更是沿著那手臂和硬殼之間的縫隙伸了出來,逕直伸到了至尊寶頸項,把他牢牢捲裹……至尊寶此刻週身冰寒,整個人都有些麻木,危急中低下頭,猛然一口便咬在了那心彌泥魚肉須之上,那魚吃痛,一陣扭曲之後纏得更緊。
至尊寶咬了幾口,驀覺一股帶著濃腥的漿液從口中直灌進來,又澀又苦,其味難忍,也不知是何物有毒無毒,但不敢張口吐在地下,生怕一鬆口後,再也咬它不住;又惦記玉笙煙的安危,不敢怠慢,只是盡力吮吸,只盼那魚就此鬆開自己的手臂……
果然,他多吸吮幾口,那心彌泥魚的硬殼夾力漸漸弱了,心中大喜之下更是不顧一切的努力將那汁水吞落,再過片刻,那魚忽然一陣痙攣抽搐,硬殼肉須赫然鬆弛,整個掉在了地上。
他那週身的陰寒早已不見,整個人反倒像是被誰放在了火爐之中烤炙,熱得厲害!
「奇了?這又是為何?」至尊寶雙手麻木,雙腳乏力,跌坐在那潭底沙上,想道:「難不曾是因為吃了這怪物,所以躲開了陰寒麼?」繼而又想:「幸好是這水中,炙熱還能稍稍減得些許,不然可就糟了……」
正想著,體內那炙熱卻又慢慢化了,週身竟然又開始感覺到了陰冷,比剛才更甚幾分……如此一來,至尊寶才知道自己體內是冷熱交替,將自己像是放在那一扇冷一扇熱的石碾子之中,碾壓磨擠,苦不堪言!
那冷熱變化逾加之快,堪比石磨越來越快,至尊寶週身在這變化之中苦苦熬著,真把那吃奶的氣力都使了出來,但是依舊抵抗不住這之中的變化,週身難受無比,只想赴死!
就在那一冷一熱變化無窮的時候,他忽然整個人眼前一黑,在這潭中暈死過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陰陽調和消融雪,坎離對沖配二氣
玉笙煙上次咸陽被擒,至尊寶弄翻小舟將她救回之後,便知這至尊寶水性極好,所以今日他游水過去劃過小船,心中亦是未曾多想。待他過去,自己這便開始放眼週遭,只怕有人藏在暗處偷襲。
週遭所幸並無異常,整個一片寂靜。
正等時,忽聽得水中嘩嘩一響,急忙回轉,卻看那至尊寶緊閉雙眼,面白唇青,整個人軟綿綿的被人推出了水面,再接著,那天吳從他身下出現,轉身化個人形,奮力把至尊寶拖上岸來。
「發生何事?」玉笙煙急忙上前相助,與天吳一併將他抬到旁邊,解開那頸項處的衣衫檢視有無傷口:「可有受傷?」只覺得觸手之處冰涼一片,心中頓時大駭。
天吳只知道出現了那心彌泥魚纏繞至尊寶,他將那魚血吮吸吞落,內中緣由倒是不解——將此事給玉笙煙粗粗說了,反而問她這是何故。
玉笙煙大驚駭然,呼道:「這魚豈是能吃的?心彌泥魚乃是介於陰陽之間的東西,它那血肉對於活人太陰,對於死魂太陽,誰都承受不了,所以能在那陰陽交接的三途河中存活……」說著話,眼淚已經簌簌淌落,泣道:「這、這叫我怎生辦啊?!」
驟然,她猛然一把抓住了天吳,急道:「你想想,快想想法子!天吳,你是以前的河神,見多識廣,快找個法子救救他!……他倘若出事,你……你也活不了啊!」
「別慌!」天吳聽她說那與屬陰陽之間的東西,心中正在尋思盤算,猛然被她一拉,又見焦急慌亂,不由連忙寬慰道:「暫且莫急!玉笙煙,雖說那心彌泥魚屬陰陽間隙之中,可是對於至尊寶來說,卻未必是個必死的路子……按我來說,至尊寶多半不會有事,恐怕,現在只是有些難受罷了!」
「這、這又怎地會?」玉笙煙反手一摸至尊寶,又覺得滾燙,急道:「看!他現在身子滾燙至斯,堪比火爐——你還說未必有事?」眼淚簾珠兒般落在至尊寶身上,抽泣不已。
天吳看她那樣子,知道說別的也不會信,只得解釋一番:「我這話可不是亂說的,有憑有據——你想想,心彌泥魚既然是如此的存在三途河中,那麼這潭水……」他朝著水潭一指:「可不就是三途河水了麼?」
「嗯?」玉笙煙抬眼看看,卻是一時半會不解其意……
天吳繼續道:「你怎麼還未明白?實話說吧,我與至尊寶同進了這水中,然後遇見此魚,吞吃血肉之後昏迷——可那之前,這三途河水對至尊寶卻是絲毫唯有影響,既不能將他魂魄擠出體外,亦不能使得魂魄自行分解……」「寶哥兒不怕?」玉笙煙瞪大一對眸子,淚眼迷離的驚道:「他、他怎麼又會如此?」
「這我便不得而知了,」天吳道:「我與他相遇便得發現,至尊寶這傢伙的命數極為奇特,雖說陽魂、三數、命源等等具備,可本身卻像是鬼魂一般充溢陰屬,而且這陰陽融洽比魂器還好,所以才能在他身上容身,修煉成為鬼仙——我想,他的命數定然是有人改過,而且那改命還是有特殊緣故的!」
聽得天吳如此說,玉笙煙這才漸漸收淚,想得半響,似疑似惑:「你的意思是,他或者命數中也同屬陰陽之間?」「要麼是同屬陰陽之間,要麼就是陰陽俱是不屬,再不然便是混沌之體……」天吳咳咳兩聲:「這究竟如何,恐怕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吧?」
玉笙煙在至尊寶身上一摸,覺得那身體又趨於冰冷,可是既然有這番話,又看與至尊寶一命相連的天吳確實無異,這才心中漸安,於是便道:「命數種種,我們空想也是找不出個緣故來的,那也就罷了——只需知道他能夠安然渡過,這便是極好的。」
天吳點頭道:「那是自然,」他看看至尊寶,又道:「怕這秘密,只有寶哥兒的父母才知道了……不過啊,怕是永遠我們都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天吳知道至尊寶乃是孤兒,故有一說,還在想著關乎他的命數緣由,可那玉笙煙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用手摸摸至尊寶,還是放心不下:「只是,他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究竟怎麼才能醒得過來?」
至尊寶的身子的各種情形,那天吳雖是知道一二,可此刻的事兒卻是半點也不明白了,找不出個法子,也只得苦笑道:「怕是別無他法,我倆也只能等著了……」
玉笙煙見至尊寶忽而滿臉赤紅,大汗淋漓,忽而又青白一片,發紫冰寒,怕他身子在這冷熱交替之間熬受不住,驟然崩潰,於是像個法子道:「我有個法子,你看可否——現在晚霞夕照,那酷熱減些,熱力也不是太過猛烈,我這便圍著他佈個引赤陽之火的法陣,待他身子發冷,這便召來赤日之火讓他暖和,助他一臂之力;反之,當他身子發燙的時候,你就把自己週身存儲那些陰冥之氣灌將進入,渡他降溫……」
這法子說起來簡單,但是對於天吳來說卻是大大的不好,至尊寶這情形不知道要持續多久,那天吳體內的陰冥之力又是從各處吸收而來,不能自己產出,要是一旦用得多了,豈不是對它不妙……天吳聞言立刻搖頭,叫道:「不行,不行!這事兒你倒別算我身上,讓他自己熬著,那才是最穩妥的。」
見天吳的眼色神態,玉笙煙立刻猜到了它小九九,臉色當即一沉,喝道:「天吳,你與至尊寶說來共存,可是一非他的御神,二非他的奴僕,三又與他無關……事關生死,我沒那麼多閒工夫與你多說,現在就兩條路讓你選:要麼,你按照我所說的陪著渡他陰氣,要麼,你便給我進去至尊寶體內,陪著他受熬,也少給我在面前晃悠,惹我心煩!」
在那潭中,至尊寶吞吃了心彌泥魚,身上開始發冷發熱,這天吳與他感同身受,頓時覺得難以久持,萬般無奈之下才從體內出來想要避開,誰知出來才發現自己忽然之間變得不畏河水了,於是這才把至尊寶從河中推了出來——要說再進他體內受罪,那是決計不願的。
天吳尷尬著陪個笑臉,討饒道:「別啊!這事兒……」
刷的一聲,那白蓮教中找來的打鬼尺驟然橫在了天吳面前,玉笙煙臉若寒霜,冷冷道:「廢話我也不給你多說!要是不依,我立刻便用此打鬼尺陪你玩玩!」
手指在那尺邊緣一抹,那尺閃爍一現,立刻有股流蘇在隱隱浮動,整個也似活了過來,一呼一吸之間有著獅子怒吼之勢——莫說天吳吃得一驚,就連玉笙煙也未曾想到,這打鬼尺赫然催動之後,還有此種魂元藏於其中!
看起來,那第一關的金剛獅子,便是在剛才已經進入了打鬼尺,作為整個打鬼尺的靈元之力!
「這太……還是不要……」天吳期期艾艾的開口:「能不能……」
「不能!」玉笙煙右手持那打鬼尺,左手忽然伸出捏個法訣,口中赫然道:「施法還是進入,選一條路!」雖然如此說著,但是那手中法訣已經開始變化,頃刻捏出了七大法印,打鬼尺上光芒也水流般的開始徐徐轉動……
玉笙煙如此認真,天吳也不敢多說閒話,立刻搶口:「我灌,我灌……您就別把那打鬼尺弄出來了,看著……看著瘆人!」
它這一答應,玉笙煙心情立刻好轉,笑罵道:「就你還瘆人?最多是瘆瘆鬼罷了——行了,趕緊準備一下,我這裡馬上便能行了。」
她手中取出那蓮花小旗、線香、紅線、八幡符咒,依著至尊寶的身體圍了起來,很快便成個大大的綻放蓮花模樣,也不多說,逕直三道符咒燒得祭起,咒術一念,頓時將那陣勢發動起來……
旁邊天吳苦著一張臉,也堪堪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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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寶吞落那魚血肉汁水,只覺得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手少陽三焦經、足少陽膽經六處經脈中熱氣斗盛,如被煮烤,便在此時,各處太陰、少陰、厥陰的經脈之中卻又陡如寒冰侵蝕,難以奈何。熱的極熱而寒的至寒,兩者反覆出現,將他整個人的心思神髓、魂魄丹元,一股腦兒放在個碾子磨盤中細細碾壓成了齏粉!
他撐持不到盞茶功夫便即昏迷過去,此後始終混混僵僵,一時似乎全身在火爐中烘焙,汗出如瀋,口乾唇焦,一時又似墜入了冰窖,週身血液都似凝結成冰,不住的往復,人也似要裂開一般。
眼前時時幌過各種各樣人影,有男有女,有人有鬼,有時似見得,有時又似做夢,紛至沓來,各行其事,這些人不住在跟他說話,可是一句也聽不見,只想大聲叫喊,偏又說不出半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