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玉笙煙知他不用照亮便能視物,當即也不推辭接過手中,轉而便把自己的短刃遞給了他,至尊寶剛要推辭,玉笙煙已搶先道:「我走在你後面,安危都系你身上,自然要把好東西讓給你用了——我這短刃是婆婆舊日所得,削髮斷金鋒利無比,比你的匕首可不知好了多少!你且拿著先用。」
至尊寶知是她掛念自己安危,也不再說,於是略略點頭,這便附身進了洞中……
此洞極為狹窄,二人躬身而行,由於此水潭蒸汽侵潤,洞中濕滑難當,腥臭異常。兩人不知道洞將通向何處,又不知其中有無甚更大更凶的猛獸,當即一面小心而行,一面警惕之極的放耳傾聽。
爬行一陣,那隧道漸漸寬敞,兩人已可直立而行,可行了許久也不到盡頭,只是那地下漸漸沒有水漬,亦漸漸平坦,眼看那些水潭中的化蛇是來不到此處了。
便在此刻,兩人都不約而同感到了腹中的飢餓——自從看到那白蓮教的坑洞,然後二人一路向下經過熔岩沼澤,再經過這萬丈深淵,隨後又是化蛇水潭……一路上因為即將抵達目的地的希望刺激著,二人忽略了這一情形,可是現在因為水中侵泡,濕漉漉的衣衫在身上裹著,不知怎地,兩人驟然之間都感到了飢餓。
原本兩人還帶了些乾糧,可是經過這段路也不知落到了那裡,要想找尋吃食,便需出得這隧道之後,就地尋覓了。
便在兩人正發愁食物的時候,玉笙煙忽然驚喜交集,將手中的螢光火把收到背後,仔細一瞧,喜道:「有光亮了!前面有光亮了!」她朝著前方一指,「你看,你看!」
前方不遠,在一個巨石之後,似乎隱隱透出了些乳白色的光芒。

第二百零四章 誰無苦悲難相笑 各有歧路自不如

很快,二人便從那巨石之後的小洞探出了頭去,做此以觀——僅僅一瞥,他倆差點脫口驚叫出來!那眼前景象實在太過匪夷,令人確實難信!
首先映入二人眼前的便是個奇特的樹林,內中生長之物高逾丈許,獨有一桿支撐,其上華蓋,觸手之處乾枯褶皺,便像是樹皮粗巖一般,二人初時未認出,是因為它實在太過巨大,根本不敢做此想法,倘若把它縮小個幾十圈,兩人勢必立刻便能認得出來……
此,便是一般的洋蕈之物而已,俗稱蘑菇是也。
未曾想,在此山谷洞穴之中,此物居然長得巨大至斯,直逼那百十年的老樹。
兩人悄悄摸進了蘑菇林中,一路小心前行,多走幾步,至尊寶忽然將玉笙煙一拉,低聲道:「此處有人!」「嗯?」玉笙煙聽得此話,當即便神情激動起來,口中道:「這、這難道是……」
至尊寶怕她心情激盪之下高聲話語讓旁人聽見,於是連忙阻攔道:「噓!你莫多說,這裡若是你娘親,那自然是好,可看現在的情形,似乎此間之人聽見了我倆適才在外面的走動說話,已經將此處掩飾整理了……我怕的是,此間倘若不是你娘親,而且對你我不利,那又如何?」
說著話,已朝著週遭打量一眼,見確實無人,於是轉頭一指,示意玉笙煙去看——隨著他手指方向,玉笙煙立刻看見地上個石塊之旁有少半個腳印,赤裸的五個腳趾印清晰可見,歷歷分明,顯然才踩上去不久。
至尊寶俯下身子,將週遭地面輕輕用手拂開,頓時,那些地上散亂的泥土樹葉掃開一片,露出了下面實地——那上面的腳印無數,看似便有人時常走動一般。掩蓋其上的沙土樹葉,分明是不久前才有人用樹枝掃過,掩蓋而成的。
那半個腳印所在的位置既偏,此處的光亮又弱,若不是有至尊寶這黑夜視物的眼力,怕是斷斷髮覺不了……當即那玉笙煙眉頭一皺,猶豫道:「此處腳印散亂,痕跡甚新,看來你所慮之事不無道理——可事關我母親的情形,明知此山有虎我也甘願冒險,去探出其中究竟!」
至尊寶與玉笙煙一路而來,所為便是此事,哪能不知道玉笙煙的心意?當即他只是微微一笑,凝神搖頭,緩緩道:「此言差矣!煙兒,你我一路歷盡千辛萬苦,便是為了尋你母親的下落,我又怎地不知,怎地不想呢?只不過,現在你我二人精疲力竭,施法所用的媒介符菉也不曾有,天吳又已陷入沉睡,唯一能依仗的只是本身武藝——所以,我們在此便不能硬扛,而是該技出巧妙,尋個妥善的法子……」
「哦?」玉笙煙聞言心中一動:「按你的意思,如何是好?」
至尊寶當即便略略將身子抬起,附耳玉笙煙,將自己心中所想所思細細道來……一邊聽著,玉笙煙一邊點頭,對他的法子讚不絕口,盡數認可!
很快,兩人便一併起身,沿著原路走了回去……
時間分分秒秒而逝,蘑菇林中恢復了往日平靜。不多時,成熟的孢子從扇褶裡掉落出來,一些瘦弱的昆蟲、蚊蚋紛紛從藏身的石縫、草根中爬將出來,大吃大嚼;緊跟著,田鼠亦鑽了出來,穿梭其中捕食其中。
這蘑菇林中食物極少,平日這裡都設了無數陷阱來捕食蟲豸鼠蟻,歷經十餘年,那些蟲豸早已學得精明,捕食極少,今日驟然見到那許多蟲豸出來,當即便有人忍俊不住,躍躍欲試……
不多時,已有個絡腮滿面的男子從外探出了頭,朝蘑菇林中左右打量,看得四下無人,頓時便輕聲歡笑一聲,撲著衝到了過來——當即那林中鼠類四顧奔跑,慌不擇路,男子手中呼啦甩出一張籐條編製的小網,頓時便抓住了十餘隻。
此人眼眶深陷、鼻樑高挺、頭髮金褐,滿臉都是鬍鬚眉毛,赫然便是華夏中土近些年略有往來的傳教士模樣,俗稱鬼佬之人。他身上籠著無數碎皮縫疊而成的袍子,露出胳膊小腿,上面滿是黑漆漆的體毛,與中土常人大相迥異,截然不同。
正值他歡呼雀躍之時,忽然間,身後已有一人悄悄摸了出來,手一抬便是把匕首橫在他項上,沉聲喝道:「站住!」
來人正是至尊寶!
他這一喝,那鬼佬頓時吃驚,手中拿著的籐網亦落到了地上,內中小鼠瞬間便跑得盡了,慌亂中但見他慌亂揮手,口中連連叫道:「饒命,饒命!」
口中非但所說的是華夏話語,而且平仄亦與中土人士無異。
「饒命?哼哼,這可得看你說不說實話了!」隨著那話語聲,玉笙煙一臉凝霜般出現在鬼佬面前,手中執短刃在他臉上比劃,「實話說吧,你究竟是何人,這裡又是那處?」
「我、我叫富蘭克林·凡爾納,是法國人,」那鬼佬慌忙道:「我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來華夏傳教,後來被白蓮教抓到此地關起來的……求求你們,不要殺我!」
「白蓮教所捉之人?」玉笙煙頓時精神一振,追問道:「那你們被關在這裡的有多少人,是只有你,還有另有旁人?」
此話雖然問得詫異,可是那鬼佬心思亦敏捷異常,當即便咿了一聲,不答反問:「你們、你們不是白蓮教派來的人麼?」話語中,欣喜之意自是湧出,毫不掩飾。
玉笙煙與至尊寶兩人對視一眼,交換個眼神,口中這才道:「不錯,我們並非白蓮教之人,而是來救人的——好了,現在你告訴我,這裡是不是白蓮教囚人的所在?」
「是,是!」那鬼佬聽得這話,臉上頓時激動無比伸手在胸前畫個十字,仰面朝天道:「哦!感謝上帝,我偉大的主!是你的恩賜和眷顧,讓我終於等到了來救我的人!您的僕人向您……」嘴裡嘰嘰咕咕說個不停,洋溢滿臉都是感恩。
玉笙煙看得不懂,朝至尊寶比個手勢,詢問這是什麼意思——他聽了片刻,又想得一想,這才斷然道:「必然是他們鬼佬門派的祭文,禱告祈求一個叫『上帝』的先師,感謝他的庇佑。」
「哦,原來如此!」玉笙煙這才恍然大悟,又看得一眼,讚道:「看起來他們的手印倒是比我們簡單許多,只是那畫個十字,便就能施法……這鬼佬的門派甚是特別,回頭得給婆婆說說。」
「是了,我也給諸葛大師說說。」
……
他倆既然認定這是祭告先師,自然也不打擾,好不容易等那鬼佬的話說完,這才又追問剛才的問題:「既然你說這裡是白蓮教囚人的所在,那麼你告訴我,這裡是只有你,還是另有別人亦是關在此地?」
問到此話,那鬼佬臉色一變,目露慈悲憐憫之色,歎道:「此地除了我之外,原本一共還有七八個男女,都是同時送進來的——但這十餘年過去,大部分人已經死了,只剩下了我們五人尚且留著,殘喘於世……」
「快!帶我們去看看!」玉笙煙一聽他說道死了不少,當即心頭猛顫,連忙便收回了匕首,與至尊寶押著那鬼佬前往聚集之處,「快些!快些!」
鬼佬見兩人迫切,又看剛才神情,相信他倆果真是來救人的,於是也不為難,當即便帶兩人走出蘑菇林,朝著那聚集之處而去。
從那蘑菇林中出來,兩人這才算是將這地底洞穴中的情形,看了個明白——
此處雖是地洞,但是內中極大極高,穹頂上部滿是那晶瑩閃亮的白色晶石,洞中另有些苔蘚發著微光,經由晶石折射,頓時便給其中撒落了滿地乳白色的淡淡光暈。山壁上,有一道細細的水痕,定眼看時,才發現乃是從那穹頂之上淌落的水滴,沿著山壁一路流下,被洞中之人鑿個石坑來接著。
內中清水透亮,隱隱有著乳白光暈,玉笙煙與至尊寶又饑又渴,當即便要去飲,誰知那鬼佬連忙伸手阻攔,口中道:「別喝!別喝!他們說過,這水有異樣,只要喝了之人便不能使出你們中土的法術了!」
「怎地會如此?」兩人齊聲叫道:「居然由此一說?」
《大歡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