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

「倒是沒有,」玉笙煙搖搖頭:「婆婆當時說到此處,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也沒有明說……而我以為此事不大,又未加細問——結果你看,弄出如此事來,倒叫我真是為難了!」
聽得玉笙煙那話,至尊寶到真是一時拿不定主意了,前思後想半天,這才堪堪開口:「按照我的意思,陰魂如此之巨,我們又不能硬來,那只有一個法子能處理了——便是說找出他們心中不甘,看看有無法子可以渡化,讓它們盡數投胎轉世!」
「渡化?」玉笙煙聽得此言,不由奇怪道:「難道你認為果報婆婆那麼大的本事,居然會不知渡化一事,無法消除它們心中戾氣麼?」
至尊寶忽然一笑:「煙兒,其實有些事並非是本事大小的過,而是看所施法處置之人的心思為何,才能定論——我對於此陰魂有個想法,倘若當著和我所想一致,那麼別說果報婆婆本事巨大,或許就算加上你婆婆和那兩個賊廝聖母一起,都不如我這一出了!」
「這……」玉笙煙還想再說,可是看那至尊寶臉色似有了主意,於是只得點頭應道:「那,你便試試好了——不過說真的,我可不怎麼信。」
「試試再說了!」至尊寶點點頭,忽然朝外走出一步!

第二百一十七章 魂魄來兮道因由,恩怨歸矣數去留

至尊寶剛走進那洞窟之中,盤旋在半空的陰魂驟然便像得到號令,全部懸空停在了原處,緩緩轉過頭去盯著,蓄勢待發……至尊寶微微一笑,足下驟然發力猛然一蹬!
他動,陰魂也動!
那些陰魂旋風也似的赫然發力,朝著至尊寶蜂擁而至,追著就衝了過去!
在此危急之中,誰知至尊寶居然目不斜視,只顧朝著那神像猛衝,玉笙煙急得大叫:「寶哥,沒用的!你就算把盒子搶了回來,它們還是會追來的!」
百忙之中至尊寶也來不及多說,胡亂擺擺手已衝到了神壇面前,還不等玉笙煙看清楚究竟,他竟然——
至尊寶猛然仰頭,朝著那無生老母的神像便是一口唾沫噴了過去!
「你!」玉笙煙差點沒有跳起來,喝道:「你這是……」誰知道她話音未落,至尊寶居然又轉過了身,朝著那神像就是一個響屁打了過去!
瀆神!赤裸裸的瀆神!
玉笙煙直接愣了!
她是那白蓮教徒,這對無生老母的極大不敬自然是看不下去的,也不明白至尊寶為何會如此而為,腦中還沒想出為什麼他要如此,那吃驚的一幕卻發生了……
那響屁一打,也不知怎地,居然一眾陰魂突然之間全部停了下來!
「這、這是什麼意思?」玉笙煙停了一停,這才結結巴巴的開口:「為什麼……」「這原因我回頭告訴你吧。」至尊寶轉過臉笑笑,忽然便咬破手指,將一滴鮮血彈上了半空!
不偏不倚,那血珠猛然便擊中了個陰魂。
以虛化實,瞬間便看得那陰魂飄飄蕩蕩落到了地面,隨後漸漸現出形來——此乃名年過半百的老者,頭戴破氈;,肩上搭著個滿是補丁的褂子,露出來的背脊黑亮,又瘦又干;褲腿捲過膝蓋,小腿滿是突兀的老筋,像是藏在肌肉下面的蚯蚓;腰間還插著個旱煙袋,煙荷包搭拉在屁股上,鐘擺似的左右晃動著。
只是一眼,那老者的打扮和手上厚厚的老繭頓時說明了他的身份——工匠,普通之極的一名工匠。
恍然從陰魂變作了陽世之人,那老者似乎完全沒有醒悟過來,左顧右盼……至尊寶走到他面前,忽然施得一禮:「老人家,我這有禮了。」
「哎呀呀……」那老者這才醒過來,連忙伸手把至尊寶扶起:「當不起,當不起!後生你快莫要給我行禮了,我就是個粗手笨腳的石爬子,那受得住你的禮哦……」「咳,老人家,我這是有事求您呢,」至尊寶依舊把那禮施得全了,這才起身:「所以啊,這禮您得受了。」
「哦,好的,好的,有什麼事兒你儘管問吧!」那老者說是叫至尊寶發問,自己卻左右瞅得幾眼,期期艾艾的開口:「哎,哎!這位後生啊,我想問問您,這裡究竟是那裡,我又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陰魂和普通鬼魂不一樣,在時候因為某件事情而禁錮心性,所以無法像普通鬼魂一般進入輪迴,在整個陰冥之氣凝聚形成陰魂之後,獨獨便只記得此事,也只有此事存於心中——在此情形之下縱然恢復人形,可旁的事兒倒也是記不住多少了!
換做往日,至尊寶對於此事倒有耐心慢慢述來,先平復那老者的心性再說,可是此回他時間不多,也不敢橫加耽擱。於是乎,至尊寶想了想,還是緩緩開口:「老人家,您現在是不是覺得特別錯愕,有點不知所措的感覺?」
聽得至尊寶如此說,老者趕忙便回過頭來,一把拉著他的手道:「哎呀,後生仔,你可是說對了……我現在就不明白了,一切咋個就像是才睡醒樣子的,啥子都不記得了安?」
「呃,老人家,事情是這樣的……」至尊寶咽得口唾沫,這才開口:「老人家,您這個,記不記得白蓮教……」只堪堪提及『白蓮教』三字,那老者整個臉孔忽然一變,整個湧起了一陣紅潮!
臉像是被誰猛然抽得一掌,全然扭曲變形,鼻翼煽動中連喘白氣,眼睛也頃刻之間便灌注了血絲,只如瘋狂——至尊寶蹭蹭蹭朝後退過一步,手橫面前,嘴裡急急叫道:「大爺,大爺!您穩住,可千萬別急,別急啊!」
這一聲喊,老者才從混沌迷茫中回過神來,迷迷糊糊的叫道:「這、這是怎麼了?」
至尊寶先把自己護住,然後才陪著個笑臉,吞吞吐吐道:「大爺,您剛才迷糊了……咳咳,瞧你剛才那樣子,好像要把我給吃了似的……」「呀!那可真對不住!」老者連忙堆起滿臉褶子,小心翼翼的賠不是:「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年輕人,您可別往心裡去啊!」
「別!老人家,您也別覺得對不住我,我那是自己找的……」至尊寶正說話,忽然眼角瞥到玉笙煙正準備踏步而入,連忙背過身,伸手在背後連搖得幾下——玉笙煙搞得滿頭霧水,可還是依著他的意思又重新到得門外……至此,至尊寶也才又回頭看著老者,想了想,乾脆直接了當的開口詢道:「老爺子,呃,你知道不,你其實已經死了!」
說出此話,至尊寶心中其實早就料到了七八種可能,老者亦或大哭大悲;亦或驟然失色;亦或不甘狂叫;亦或自欺欺人……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那老者先是一愣,隨後居然露出個赫然開朗之色,欣慰道:「呀!原來如此!嗯,不錯不錯,確實有此一事。年輕人,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我是已經死了!」接著臉色一動,隨即反問:「咿,不對啊,我要是死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您這是……」
「是你幹的吧?」沒等至尊寶說出口,老者已經猜到了其中緣由,盯著至尊寶一字一頓道:「把死人從陰曹地府重新凝聚成型,這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年輕人,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這是……」至尊寶看著老者剛要回答,忽然心中似乎一動,抓住個很細微很瑣碎的細節來——剛才那老者稱呼自己為『後生』,現在突然之間喚作了『年輕人』,雖說只是簡單的稱謂不一,但是那其中的內容、涵義,以及所表達的意思,卻呼之欲出……
再看著這老者犀利如刀的眼神,至尊寶心中頓時明白:那老者,已經不是剛才的陰魂所化的那一位了!
雖然不知道這老者身上發生了何事,也不知道現在出現詢問自己的是誰人,但在至尊寶心中,只知道面前此人知道的比剛才那老者更多,陰冥陽世之事更為瞭解,城府也更為深邃……這雖然危險,但是其中也有另外一層的意思,那邊是說這人更便於溝通了結,明白自己的心意!
至尊寶回過眼來,直直對視著那老者的雙眼,同樣一字一頓道:「老人家,我就實話實說吧……我今天來到這裡,是要把那白蓮教兩大聖母殺死,協助法門攻入聖母峰的!」
「殺死聖母?攻打聖母峰?」老者臉上浮現個不信之色:「你們以為自己是誰,居然能攻入聖母峰,殺死聖母麼?」輕蔑之色漸漸呈現,片刻又道:「你剛剛瀆神失儀,對著無生老母的神仙又是吐唾沫又是放屁,看得出來絕非白蓮教之人,要說是對頭,亦非不可,可是你要說想要剿滅白蓮教,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看老者說得毅然,至尊寶不由心中咯登一聲,只覺得他應該便明白些不為人道的秘密,於是假裝不信,哼一聲道:「你莫要看不起人,我又怎地不能殺死聖母,協助法門攻入麼?」
老者笑笑,朝著那萬丈懸崖之上一指,「我們此處叫做聖母窟,主要供奉的便是無生老母那賊婆娘的佛像,朝上而去,供奉的是須彌勒那賊禿,叫做彌勒洞——那洞中除了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抽出了生魂的活屍肉僵,還有兩大天師、八大護教尊者和六十四魂煉弟子……就憑你和外面那個女子,別說怎麼和聖母糾纏了,便是想要過此關怕是也不成吧?」
「這、這確實不好辦,」至尊寶笑笑,可是又很快搖搖頭:「但事在人為,你怎麼知道我便是沒法子過得去呢?」
老者長歎一聲,忽然伸手朝著那半空中漂浮的陰魂一指道:「年輕人,你知道我們這些陰魂是怎麼來的麼,又與這白蓮教又什麼糾纏?」
他突然提及此事,至尊寶倒是有些意外,可既然如此也只能先走一步,再看那後續如何——於是他想了想,緩緩開口道:「呃,此地所處山腹密道之中,罕有人煙,又加上你們都變成了極惡陰魂,白蓮教無力渡化……我猜,你們若不是原本住在聖母峰的村民,被殺死後拋屍於此;那便是深知內情之人,同樣是被白蓮教所殺——歸而為一,前後不論,你們都是白蓮教的仇人,所以滯留此地,因為對白蓮教的仇恨而無法超度……無論那白蓮教聖母、天師、尊者之類有多大的法力,亦是拿你們無法可想!」
聽得此話,那老者先是一愣,隨即忽而笑了:「不錯不錯,年輕人,你猜的雖然不對,但是八九不離十了——我們確實便是白蓮教的仇人,佔了這聖母窟,守住那聖寶卷,讓她們永遠無法溝通聖母之意,堪抵聖聽!」
聽到兩人這番對答,外面的玉笙煙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鬼魂竟然還有如此內情,怪不得,就連果報聖母都無法超度這些鬼魂!
《大歡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