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

血籐乃是那溪水之中,臨近鬼蜮的一片怪籐,平素日長滿了整個溪水溶洞,多數是長在水裡,靠水的石壁上也有少許。那血籐雖是草木之輩,但是平日卻像是個活物,伸出籐條在水面上擺動,只要一有船隻經過,便立刻伸手前去抓住,拖入水底——非但如此,那血籐之所以名氣如此之大,還因為有另外一件奇事!
那血籐也不知怎地,只要觸摸過的人或者牲畜,立刻便能在其體內種上種子,多則一日,遲則數個時辰,那血籐便能在體內長出,像是蛇般在皮膚下面穿行,吸食人血汁液,直至身死!
雖說那血籐見不得日光,曝曬即死,可是一旦進入人體之後,即便你是將這新長出的血籐挖出,依舊不能遏制,從此反反覆覆不斷生長,也不知這一觸會有多少種子進入體內……
每月也僅有這麼三五天,那血籐會伏於水下毫不動彈,裡外之人才借此機會憑借小船出入溪水,這也便是那冥河鬼蜮每月只有幾天能夠進入的緣故。
聽得這血籐之說,至尊寶與玉笙煙不由連連咂舌,紛紛表示一定注意,不會前去招惹,而且即便是捉拿了石破軍,也得等到下次血籐蟄伏之時才會出來。
細細說完這血籐,那巫老頭兒又接著說了下面一樁。
其二,便得說說這冥河鬼蜮下面第二層的情形了。
那舊密須國存在第一層之下,像是個巨大的迷宮一般不曾被人完全探索完畢,可是這百多年的時間之中,那城也被人大致看得明白了些,簡單分成了三個區域,以為劃分。
首先是進入之後的外城,應該便是這密須國舊日的民居所在,在整個廢墟之中面積極大,也是最為安全的地方,當中差不多已被歷年的尋寶者翻過無數遍,陰魂鬼祟雖有,可也不甚厲害,要說是行走其中亦無大礙。
外城之後便是內城,這裡面能夠進入的尋寶者不多,也還有不少地方聚集了陰魂鬼祟,內中特別是原本的兵營、巫塔兩處,各自有個極為厲害的鬼魂盤踞,而且不像其他鬼魂能夠溝通——巫老頭兒不知至尊寶現在的本事如何,所以千叮萬囑,讓他切莫誤入了。
至尊寶哪能拂了他的好意,於是連連點頭,答應不迭。
在朝內便是那舊日的皇宮所在,說道此處的時候,巫老頭兒一臉肅然:「寶兒,此皇宮舊址之中無人去過,只是有人偶然探看過內中情形,說是有鬼王一類的東西存在……你無論如何也不可進入,否則的話,就算是那王老頭兒在此,也是一併葬送了!」
「明白,寶兒記住了!」至尊寶再次應聲。

第二百六十四章 冥河鬼蜮將不住,萬惡真祟渡厄來(5)

巫老頭兒將至尊寶視為自己的後生小輩,所說自然都不欺他,至尊寶心中明白這一點,也將他所說之話牢牢記在心中,千萬提醒自己不要犯了……至此,所說的三大要點之中,還剩下了最後一條。
第三,便是關於這整個第一層鬼蜮的情形。
新密須國遺址在被探尋之後,由於無數尋寶者進入,可是這也引來了一些與鬼祟做買賣,如同當年那鬼市商人之類的角色——他們自然不願意那居於第一層的鬼魂全部被滅,否則這買賣可就不好做了。
經年而至,也不知是誰率先提出了這個分法,反正整個第一層被分作了兩塊區域,第一是只能活人進入的所在,便在由水路進入之後的地界,所佔不大,不過是那新密須國的外圍;裡面,從那古城牆之內,便算作了另一塊區域——這裡是活人與鬼魂並存,各居其所,各行其道!
城牆之內但凡門口掛著個白紙燈籠的,就叫做冥宅,是鬼魂的居所;掛著紅紙燈籠的,叫做陽宅,是活人的居所;另外一些酒肆、客棧、賭檔之類,若也掛著這兩色燈籠,那便分出了人鬼的區別,但是倘若掛著的燈籠半白半紅,那便是說,此處是人鬼均能入內的所在。
譬如成三這一家眼兒媚,那便是個人鬼均能進入的賭檔!
非但如此,那城中每日還有數十人在城中各處巡查,解決人鬼之間的糾紛,費用則是由這城中三大勢力均攤,按月結算;人鬼之間倘若有了別的,比如殺人越貨之類,倘若無人來告也就罷了,但凡有,則亦是有他們解決,追捕或人活鬼的兇手,以儆傚尤。
簡單來說,這裡便是個人鬼共存的城市!
說來也怪,在這奇異之極的城市之中,鬼魂竟然也漸漸變得可見起來,像是一層薄薄的霧氣凝聚,有頭臉四肢,有軀幹腳踝,手指分明——竟像是天造地設,為此特意制定的這一塊區域!
……
巫老頭兒將這三件忌諱之事說出之後還不算完,另有一些關乎於此地需要注意之事,譬如說那第一層東南方有個隧洞,內中深處居住了一群被驅除的餓死鬼;再譬如說新城巫壇內有個長居的幽魂會吸人精魄,雖然不至於要命,但是畢竟會讓人暈眩昏迷;還有,就是說那城中的水不能飲用,獨獨有個從上面流淌下來的兩個溪流中水才可……
諸如此類種種極多,都是需要至尊寶玉笙煙需要注意的,巫老頭兒一直說了將近半個時辰,這才將一切說完——想想卻是不曾遺漏,這才堪堪作罷……
「你們可都記得了?」巫老頭兒皺眉道:「我所知道的不多,便只有這些了……呃,等你們到了下面,別的事兒再問問成三,看看有無別的!」
還有?
至尊寶與玉笙煙對視一眼,都露出了個苦笑的神情——沒想到這地下之城竟然如此危險,莫說還要去找那石破軍,光是在下面住上整月都異常艱難,不過幸好啊幸好,那裡還有舊日相識的長輩在呢……
見兩人面色變化,巫老頭知道他倆正視了下面的諸多事情,於是滿不在乎的給自己斟滿酒,鼓勵道:「要是換了旁人下去,自然這些事兒都是需要提防考慮的,也比你們難上數倍……可是寶兒你不一樣啊,但凡有了難處,自然有那成三給你幫忙,還怕什麼?」他哧溜一口將酒杯飲盡,嘿嘿幾聲:「好了,你們需要知道的事兒都說完了,現在該你們說說了!」
「呃,我們說說?」至尊寶不解:「我們說什麼啊?呃,那下面的情形我們見都未見過,又會知道什麼……」「我呸!」巫老頭唾了一口,笑罵道:「誰要你給我說下面的情形?老子又不下去,知不知道有什麼區別——我說,你就不打算給我說說王老頭兒最近的情形麼?還有,劉老頭、崔瞎子、羅寡婦他們,有誰的消息也說說,當時我關心關心他們。」
「原來如此!」至尊寶這才明白。他也不耽擱,這便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徐徐說了一遍……
老劉頭既然沒說過,至尊寶也不便將他是八幡宗陰陽師之事說出來,只是略略講他回到了自己師門之中,最近在圍攻白蓮聖母峰一事上見得;八月老兒去了吐蕃探查密宗之事也不隱瞞,順便說了,巫老頭說百鬼肆雖然轉入了地下,但是在吐蕃還安設了暗哨,立刻吩咐了人前去通知,一旦有事可以照料一二;崔瞎子死了,雖然說也只是從鳳三口中得知,可是至尊寶依舊把此事轉告了他,同樣告知了他那鳳三拜入了經緯宗花家為徒。
自然,原來那城隍廟中還有幾個人毫無音訊,包括當時受傷離開的狐婆、瞎了只眼的苟大爺、執意要另外找個地方生活的羅寡婦姐妹,關於他們,至尊寶與巫老頭一樣,毫無所知,也不知是不是找了個窮鄉僻壤隱匿,準備碌碌無為的過此一生。
閒話中時間過得最快,天色也在他們聊天之中漸漸變暗,最後直至深夜——帶到明月掛上樹梢,三人這才各自回去歇息。
一夜無話。
次日,便在那客棧之中,至尊寶與玉笙煙又留了一天,不過這一日可不曾飲酒,只是盡量將自己所需的東西準備妥當。符紙盤捲塞入竹筒,硃砂混合墨線收進斗內,香灰佛淚,桃樁銅錢,法繩鈴鐺,經文堪卷,寶華幡旗等等,一應俱全。
巫老頭兒任由他們挑選最上等的材料來作準備,至尊寶玉笙煙他們又豈會客氣?由於有了上次在那聖母峰的遭遇,至尊寶將各種符菉貯備極多,無論威力大小都備上了許多——最後,兩人腰帶上掛滿了一排排的竹筒,蠟封其口,內中全是各類的符咒。
就像是遠征之徒帶足了箭矢刀劍,準備大幹一場!
深夜,終於在他們的期盼之中姍姍到來!
巫老頭將至尊寶和玉笙煙帶到了溪邊,然後順著河道一直走進個山洞之中,順著那水道走了不遠,河流陡然變得深了許多,在那岸邊,毅然停著幾條細長無比的扁舟,看著便是那送人進入的船隻。
每條小舟上兩人撐船,然後搭載七八名客人,整船不超過十人,若是偶然有旅客的東西多些,那船上便少搭個人,而這空出來的位置,則是由那貨物的主人付錢。除此之外,旁邊還有幾條純粹運送貨物的扁舟,上面已經堆滿了柴米油鹽各種貨物,旁邊還有另外小山一般的貨物堆著。
「貨物先放一放,還是老規矩第一輪送人,」巫老頭吩咐道:「驢蛋,來,老規矩給大家說說乘船該注意的事兒,不要因為有誰不懂規矩,將一船人都斷送了性命!」
「好勒,掌櫃的!」那店小二應了一聲,敏捷之極的鑽了出來,然後口齒伶俐、一字一句的給眾人說道:「諸位客官,小二這裡給大家講講乘船的事兒,請諸位都聽明白!若是有人犯了忌諱,怕是到時候船上的幾位不會對大家手下留情——此事性命攸關,還請諸位千萬留意,勿要犯了!」
「前半段水路的時候無所忌諱,大家可以隨意,可一旦進入了後半段石拱廊後面的地方,就請諸位記得以下幾件事:其一,任何人不得說話,不得喧嘩,一定要保持整條船的安靜;其二,那石壁上所生長的便是血籐,請諸位不要伸手觸摸,也不要將手伸入水中,謹防被水下的血籐所染,一旦有了這種情況,我們回立刻動手送諸位下地府……」
話說到此,像是為了證明他所言一般,那扁舟後面的舵手拍拍身邊的弓箭,咳嗽了一聲,以證不虛此言。
「第三,」幾乎同時,那小二又說了最後一條:「進出鬼蜮的渡費是每位一個大洋,死活不論,請諸位先將船費付清,然後再請諸位依次上船!」
在將所有船費都付清之後,那幾名客棧中的雜役小廝才安排眾人依次上船。在那上船的人群之中,至尊寶並沒有看見昨日曲家幾兄弟的蹤影,後來問得一聲,這才知道雖然至尊寶替他們求情了,但是這幾人卻怕在那鬼蜮中被至尊寶報復暗算,最終在清晨選擇了離開。
《大歡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