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節

五年,指的是一名國防軍官正常的晉陞年限。從准尉到少尉,再從少尉到中尉,以此類推,上校階級是正常晉陞的極限。想要在上一步成為將軍,要麼必須有足夠的戰功,再不就是有著普通人難以想像的人脈。當然,還有第三種方法,那就是狠心拿出一大筆錢,在那些足以掌握你未來命運的大人物之間來回奔走,乞求他們給你一個坐上高位的機會。這樣做其實很冒險,這相當於一種變相賭博。你無法看透人心,自然也就不知道下注一方是否就是能夠決定自己命運的那個人。有人為此傾家蕩產,也有人為此連老婆都送到了別人床上。至於最後真正能夠得到多少,就不足以為外人得知。
兩個數字都是巴達姆的秘密。之所以能夠從上校成為準將,完全是因為在那個時候,巴達姆給自己上司送出了兩萬枚帝國金幣的緣故。那是他當時的全部財產。巴達姆歷來相信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他也專門為此留了一手,暗中錄製了送錢的全過程,預備著在出問題的時候,首先拿出來當做減免自己罪責的擋箭牌。
很少有幾個人如巴達姆這般心機深重。他的運氣不錯,錄像沒有被發現,也一直在准將這個位子上當了足足十七年的師長。人人都想要進步,巴達姆也不例外。他曾經幻想著能夠成為副軍長、軍長,肩膀上的徽章也隨之遞增變成少將、中將、大將……遺憾的是,上面那些人似乎已經把他徹底遺忘,無論任何方式的交好,再也沒有換回應有的提拔和晉陞。
巴達姆可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被嚇唬住的人。雖然兩個數字都是他內心埋藏已久的秘密,卻可以通過很多方面查詢得出。比如軍人履歷。當然,表面上的數據,永遠不會顯示出其背後的真實內容。
這一定是個巧合!一定是的!
儘管心裡一直覺得很不舒服,巴達姆准將卻沒有在表面上顯露出來。歲月流逝,他的把柄已經被收拾得非常乾淨。當初送錢上去照顧自己晉陞的那個傢伙,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死了。所謂死無對證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除了自己錄製的那份東西,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知曉其中秘密。
「你的師長位置,來得可是名不正,言不順。」
馬文公爵淡淡地看了巴達姆一眼:「我沒興趣探究你的過去,但我也不是隨便就能讓人糊弄過去的老年癡呆患者。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真正的秘密。只要它發生過,也就意味著有了讓別人知道的機會。呵呵!我們都不是傻瓜,所以你也絕對不要把別人看成傻瓜。否則到頭來,你會發現,你自己才是真正的傻瓜。」
第723章篡改
這句話說得含糊其辭,巴達姆准將卻覺得心臟被再次提得很高,也一直無法落下。
他冷冷地注視著表情平靜的馬文公爵:「你想告訴我什麼?」
「我不是軍人,我是貴族。當然,我很清楚你們這些軍人對於貴族的理解。但我還是要再說一次:我是貴族。因為我的祖上曾經和你們一樣也是軍人,也立下了遠遠超越你們的偉大功績。所以,他們的貴族身份才能保持到現在,由我來繼承。」
公爵抬起頭,仰望著黑沉沉的天空,淡淡地說:「我對我的姓氏和家族引以為自豪。這與你們的鄙視完全不同。呵呵!年輕人都看不慣老頭子懷裡抱著年輕漂亮的姑娘,平民覺得貴族坐在頂級餐廳裡品嚐牛排和魚子醬是一種罪惡。還有你們這些軍人,認為我們不事生產,也沒有對帝國做出絲毫貢獻。所以,你們每個人都有鄙夷並且仇視我們的資格。是這樣嗎?」
巴達姆從鼻孔裡噴出一聲冷哼,沉默著表示肯定。
「你們都覺得世界上缺少了貴族仍然還是原來的模樣,你們都認為貴族是一群趴在帝國身上的吸血蟲。瞧瞧所謂的詩人和文學家,字裡行間幾乎全部都是對於貴族的譏諷和嘲笑。電視台的脫口秀節目幾乎每一期都要用貴族來插科打諢,否則就根本沒有收視率。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真實發生在我身邊的事情。那是我最小的孫女,在帝國公立學校念二年級。她被她的幾個同學圍起來打了一頓。別看那都是些七、八歲大的小姑娘,下起手來毫不留情。她們事先都得到過大人的特殊教導,知道用什麼力道和方法不會在受害者身上留下淤青。她們用針扎,而且選擇我小孫女身上痛感神經最豐富的位置,而且威脅我的孫女絕對不准告訴家人,否則明天來學校就會被收拾得更慘。小孩子對於威脅強迫都有著天生的畏懼心理。她掩飾得很巧妙,就連我也是事後好幾個月才察覺其中端倪。」
巴達姆對馬文公爵的故事產生了興趣,隨口問道:「哦!那你又是怎麼解決的?」
「有錢,是一件好事。很多人願意為了錢去做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
公爵淡淡地笑了,笑容顯得陰冷而詭異:「從來就沒有一個七歲大的孩子可以成為間諜,這種工作只有成年人才能勝任。我得感謝日新月異的科技,尤其是生物醫學技術,可以把男女性別互換,也可以把長相醜陋的傢伙變成俊男美女。我選擇了一個願意效忠我的傢伙,在他身上動了個小手術。四十多歲的老男人,在短短兩個月時間裡,因為骨骼與肌肉萎縮,變成了外表體量相當於八歲左右的小男孩。聽起來是不是很像恐怖片裡的情節?這只不過是帝國醫學科技發達的最具體表現。只需要幾針生物萎縮藥劑就能做到。當然,價格也很驚人。」
好奇心折磨者巴達姆准將的大腦,他忍不住問:「把一個成年人變成孩子,你究竟想幹什麼?讓他帶著刀子走進學校,幹掉那些凌辱你孫女的小女孩?」
「那是最沒有腦子,最殘忍暴徒的做法。解決問題,貴族有貴族自己的方式。當然,你不可能指望每個人的思維邏輯都能做到完美無缺。但我的家族歷來都遵循著絕不自己動手的原則。」
巴達姆准將之前不自覺的詢問,讓馬文公爵變得愉悅起來:「我必須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每件事情都有其原因,幾個小女孩和我的孫女之間應該不存在矛盾糾葛。就算是有,也不應該引發出如此慘烈瘋狂的殘害方法。這顯然不是區區幾個孩子能夠想出來的法子。在這背後,可以看到大人的影子。只有從當事人身上才能知道真相,所以我把這個用男孩外表偽裝的成年人派進了學校,偽造身份,把他變成了一個小學生,讓他接近那些殘害我孫女的小傢伙。」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簡單。他和那些小女孩成為了朋友,成年人喜歡錢,小女孩也不例外。巧克力和棒棒糖是打開緊縮心扉的最佳鑰匙。大人會告誡孩子遠離陌生人,尤其是在街上遇到了成年怪大叔。但很少有父母告訴自己孩子要小心防備學校裡的同學。這就是成年人永遠無法做到的事情。一個長相英俊,穿著談吐良好,顯然是有家世,受過上等教育的孩子,幾乎每個人都會喜歡。異性相吸這條規律,即便是放在未成年幼童身上也同樣管用。他們也許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東西。但他們本能的會被優秀異性釋放出來的魅力所迷惑。呵呵!這就是生物基因的作用,沒人能夠逃脫。」
巴達姆准將感到後背一陣發冷:「你,你說你把一個成年男人縮小成七歲大的孩子模樣,就是為了潛入學校,調查你孫女受害的原因?」
「這個借口難道還不夠嗎?」
馬文公爵臉上剛剛釋放出來的笑意瞬間收縮,神情變得陰狠異常:「你知不知道她們都對我的孫女幹了些什麼?幾乎每天都要用鋼針扎刺腋窩和下體,還有頭部。之所以選擇這些部位,是因為位置隱蔽,既能夠造成劇烈疼痛,又不會從外觀上引起注意,出血點也很小。尤其是頭部,有了頭髮這層掩護,沒人看得出來。你可以自己拔下一根頭髮看看,試試看究竟是什麼感覺。她們直接用針尖刺進去,我孫疼得慘叫的時候,她們就站在旁邊笑得不可開支。」
「她們為什麼要這樣?」
巴達姆准將覺得難以置信:「你迫害過她們的家人?還是在某件事情上對她們的家庭構成了威脅?」
公爵的笑容異常冰冷:「我從來就沒見過這些人。不僅是我,我的父親和爺爺,我的兒子和女兒,與這些人從未有過交集,甚至沒有聽說過他們的名字。更可笑的是,其中有一個女孩的父親,甚至還在失業的時候,接受過我兒子發放的慈善基金救助,而且救助金額高達五個帝國金幣。」
巴達姆越來越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這,這種事情完全就說不通。」
「理由很簡單,就因為我是貴族。我們全家都是貴族。」
馬文公爵仰頭大笑起來,笑聲很是慘淡:「那個時候,我的想法就跟你現在一樣,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其中的根源所在。我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做。所以才不惜重金,僱傭了一個願意為了錢而不要性命的傢伙。接受那種改造手術,必須付出及其慘重的代價。他最多只能活十六個月,豐厚賞金是為了他的家人準備的。他和那四個小女孩成了好朋友,拉攏一個,然後排擠另外一個的方法,在我們看來其實很幼稚,但對於小孩子卻非常管用。知道她們是怎麼說的嗎?因為你是公爵的孫女,也就是以後的爵位繼承人。這種幸運和家世,普通人永遠不可能得到。而且按照正常的繼承順位,我的孫女即便擁有繼承權,順位排名也肯定是遠遠落後於其他家族男性成員。換句話說,我的孫女,就是一個比較有錢的普通人。但不管怎麼樣,她的背後,還有一個身為公爵的爺爺。」
雖然馬文沒有把話說完,巴達姆准將卻也多少明白了其中含義。嫉妒與憤恨如果只是出現在成年人身上,只會讓人覺得正常。可如果是幾個孩子……
「她們覺得凌辱一個未來的女公爵,是一件相當過癮的事情。」
馬文公爵的聲音充滿淒涼:「這在很多年以後,比如那些小女孩成年,有了她們自己的孩子,就可以用非常驕傲的口吻談起當年做過的豐功偉績。用鞋子狠狠踢一個貴族的屁股,這種事情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何況,那還是一位公爵的孫女,一個未來的女繼承人。」
答案與巴達姆准將想像中的差不多,但他仍然覺得難以置信:「就因為這個?」
「難道你覺得這還不夠嗎?」
馬文轉過身,用已經變得平淡的目光注視著他:「在這件事情背後,當然有著大人的影子。雖然知道來龍去脈的過程頗費周折,但我畢竟清楚了事情真相,也知道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呵呵!這就是仇恨,平民對於貴族的仇恨。我每年都要拿出上萬枚帝國金幣投入到慈善事業,每年以各種方法捐助的窮人數量不會少於兩千。從我曾祖父的時候起,我的祖輩就一直告誡我們:必須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行善,帶著愛心看待每一件事,每一個人。我為他們做了那麼多,到頭來,收穫的確是永遠無法化解的仇恨。」
「我完全可以用更加暴力,野蠻的方法來弄清楚問題癥結。可是那樣做,肯定會對我的家族名譽造成損害。很多人看待事情從來不關注前因後果,他們只是憑著自己的思維理解方式,對事情進行覆核自己需要的修改。呵呵!我當然可以派人把那些小女孩及其家人抓起來,或者與學校高層接觸,要求他們徹查此事。這樣做,除了讓事態擴大化,讓更多人關注我這個『醜陋的貴族』,再也沒有更多好處。何必呢?既然可以用錢解決的問題,我又為什麼要成為其他人口誅筆伐,甚至是無數口水傾瀉的目標?既然他們都認為貴族是邪惡代表,那麼我就索性邪惡到底,讓他們好好體驗一下真正的恐懼。」
巴達姆感覺自己的神經猛然收縮了一下:「你是怎麼做的?」
這種真誠無比的驚詫,讓馬文公爵覺得非常的享受,他笑了起來,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像是精心勾勒的線條。
「我當然是針對那些罪魁禍首,也就是教育孩子用卑鄙手段對付我孫女那些孩子的家長。四個家庭裡的每個大人都失業了,然後是不斷遭遇各種問題,比如交通肇事,或者是此前在工作期間疏忽的小問題,被無限放大之後,進而引發的災難性後果。帝國是一個法治社會,既然造成了損失,就必須做出補償。高額罰款,拘禁入獄,家人也在檢查身體的時候被發現身患重病……呵呵!毀掉一個幸福的家庭,其實就這麼簡單。只要你比他們有錢,也願意花錢把大量痛苦成堆累計疊加在他們身上,那麼你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很多人都願意充當直接或者間接的幫兇。他們要麼對這個骯髒黑暗的社會感到絕望,進而失去了全部財產從高層樓頂上跳下來,要麼因為種種問題被判入獄,或者無法償還罰金被帝國政府趕出了家門,所有人流落街頭。從未有人想過這種悲慘命運是因為他們自己在無心時候所作所為導致,只會覺得上天對自己不公,或者乾脆就是來自別人的錯誤。」
「你以為我是在胡編亂造嗎?當然沒有。作為幕後者,我一直關注著他們每一個人。我從不畏懼敵人,既然有膽量挑戰,那麼就必須做好承受失敗的責罰。這已經不是賠償罰款那麼簡單,我不缺錢,因此僅僅只是來自金錢方面的補償,根本無法滿足我的要求。既然他們都認為貴族是邪惡化身,那麼我就索性讓他們真正感受到來自邪惡的最直接報復。典雅端莊的家庭婦女為了生活被迫賣淫,品格優秀的丈夫墮落成為盜竊和搶劫犯,還有他們的父母,在街頭流浪的時候,男的為了一塊麵包被一群乞丐輪流毆打致死,女的因為生活環境過於骯髒,感染了無法治癒的致命病菌。別著急,現在就輪到他們最疼愛的女兒,也就是直接拿針頭紮我孫女的那幾個小傢伙。知道我是怎麼收拾她們的嗎?那個從成年人變成小男孩的傢伙,並沒有浪費他所剩不多的生命。生物醫學技術把他改造得非常英俊,四個小女孩都為他著迷。很自然的,也就開始相互之間爭風吃醋。一個用刀子劃花了一個臉,一個把對方打暈,割下了她身上女性最為重要的幾個部分。兩個犯了大錯誤的小傢伙嚇壞了,於是結伴逃跑,結果在路上被地下團伙抓住,一個被砍斷手腳,當做天生殘疾的標準模式,每天都擺在帝國最繁華的街道上乞討要錢。另外一個長得比較漂亮,她一直被那些人當做一種長期投資來培養。雖然現在的生活還算可以,但以後,十六歲,或者更早,就會在完全不情願的情況下,迎來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也需要直到數百上千,甚至遠遠超過這個數字,她才可以真正贖清自己犯下的罪孽。」
巴達姆准將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他穿得很厚實,軍制大衣完全可以擋住寒冷的風。儘管如此,巴達姆仍然覺得身體有些發僵,手腳也變得難以活動。他當然能夠聽懂馬文公爵話裡的意思,也被那些陰狠殘忍的手段所震驚。身為軍人,巴達姆自己就曾經見過比這更加血腥殘忍的事。可那畢竟是帝國軍人與黑暗生物之間的戰爭。可是現在,貴族與平民,居然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們只是幾個孩子,只有七歲。」
巴達姆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呻吟:「你,有必要這樣做嗎?」
「為什麼不呢?」
馬文公爵停下腳步,用很是奇怪的目光注視著他:「仇恨這種東西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就像老鼠和貓,兔子和鷹,這種天生敵對的關係,從血脈產生,也就是基因存在的那一天就已經出現。無論你做什麼也不可能改變它。老鼠從來就是貓的食物,它們因此而憎恨貓,兔子和鷹的關係也是如此,所以鷹在獵殺然後吃掉兔子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心有憐憫,甚至由此產生罪惡之類的念頭。帝國正是因為有了社會等級,文明才可以延續下去。那些平民憎恨我們,認為是我們奪走了原本屬於他們的一切。但他們從未想過,我們的祖先其實也就是他們當中的一員。只不過,我的祖先比他們優秀,比其他人做的更多,更努力,獻出更多熱血乃至生命,才有了我如今擁有的社會地位和豐厚財富。這是來自血統與精神上的積累和繼承,沒有前人的付出,自然也就沒有後人的享受。他們憑什麼跟我比?他們什麼也沒有做,卻偏偏要享受,要得到與我同樣的東西。你覺得這種事情符合邏輯嗎?平民覺得財產繼承順理成章,爵位順延卻被他們所仇視。就像你的部隊,你的手下,一個戰功卓著,一個卻是連槍都拿不穩的軟蛋,你會給他們相同的待遇嗎?後者有什麼理由嫉妒憎恨前者?難道,就因為他什麼也不會,什麼也得不到?」
第724章撤退
「不,不完全是這樣。」
巴達姆准將回應道:「他們不知道這些,他們沒有親眼看見過,所以就只能以自己的理解作為證據。可即便是這樣,也不能成為你殘害那些人的理由。」
《黑色紀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