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節
「嘿!你就這樣隨便他處理嗎?動手啊,砸爛他的卵蛋!」
「揍他!狠狠揍他!」
亂七八糟的聲音從四面八法匯聚過來。瘦子和高立權根本無法分辨這些話究竟是對自己而說?還是對另外一個人所講?瘦子從這些話語當中感受到了勇氣。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聲來。只是右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對準高立權側邊面頰用力揮了過去。高立權帶著陰沉沉的冷笑,略一低頭,讓瘦子的拳頭撞在自己前額最堅硬的地方。這就讓所有人都看到了是瘦子首先動手攻擊自己,而自己也有了充足的理由進行後續。
「罵我?接著又打我?你是想要找死嗎?」
高立權咆哮著,左手抓住瘦子的褲腰帶,將其整個人橫著高高舉起過頭頂,又重重狠摔在桌子上。這股力量太強大了,就像一塊從天空中落下的隕石,直接衝擊著整個桌面,把附近的勺子、盤子撞得到處亂飛,湯碗裡的剩粥也濺到了很多人身上。這頓時引發了更加激烈的戰鬥。一個腦門上全是湯水的犯人嚎叫著,從桌子對面猛撲過來。高立權動作很快,直接把躺在餐桌上呻吟的瘦子再次拖起,讓對面飛來的拳頭直直打在他的臉上。瘦子頓時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面頰隨之破開,很多血順著皮膚流到了衣服上。
情況變化有些令人驚訝。就在高立權把受傷的可憐瘦子扔到一邊,想要躍過餐桌,好好教訓那個敢於對自己揮拳傢伙的時候,他看到霍克斯已經提前一步,把那個一條腿站在餐桌上的傢伙猛然拽翻。兩個人撲倒在地面上,來回亂滾。周圍很多人在叫好,也有心思靈活的傢伙在人群裡藉機開賭,從犯人那裡邀約著下注。霍克斯的打法很有一套,他總是衝著對手不斷吐著口水。這種骯髒至極的武器,發揮了出乎意料的效果。霍克斯很快佔據上風,整個人坐在對手上面,連續幾拳,把對方打了個半死。
沒過一會兒,又有五、六個人圍過來,對著高立權開始群毆。天知道他們與瘦子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也許是憤怒於專屬於自己的屁股被別人暴打,也可能是看不慣高立權強硬野蠻的做派。總之,現場比之前變得更加混亂。一個領頭的傢伙對著高立權下巴上猛揮了一拳,高立權沒有閃避,而是順著對方拳頭的來勢,巧妙避開了大部分力量,然後做出一副被重拳擊倒的樣子,順勢一滾,翻過身後的條形長凳,鑽進了桌子下面。
這就是高立權一直以來等待的時機。
桌子遮擋了所有圍觀者的視線,高立權迅速在桌子下面抓起一把掉落的叉子,以極其敏捷的速度塞進了靴子,順手把褲子往下拉了一些,用褲腳蓋住了略微有些長的叉子把手。他故意做出一副被打傷的模樣,雙手摀住中拳部位,在地面上哀痛無比的來回翻滾。大約過了半分鐘,武裝守衛們終於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們吹著警笛,揮舞著手中的棍棒,衝過來驅散了打架的人群。
其中一名看守把高立權從地上用力拽起,很是惱怒地看了他幾秒鐘,狠狠把他推到桌子旁邊,衝著他連聲怒吼:「把這裡的一切全都收拾乾淨。你這個該死的搗亂鬼,就應該被鞭子活活抽死,根本不該給你飯吃。」
地面和桌子上,到處都是摔碎的湯碗和盤子。湯水和稀粥混合變成了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粘狀物。還有那些麵包,因為實在太硬,仍然保持著固有的狀態。
「你最好先把事情搞清楚,是那個傢伙先招惹我的。」
高立權嘟囔著,臉上滿是怨毒憤恨的表情。他惡狠狠地瞪了了躺在不遠處半死不活的瘦子一眼,然後直起身子,跪在地上撿起破碎的瓷片,收集著各種散亂的餐具。當他做著這件事情的時候,另外一名看守就推著餐車過來,從車架上拿下一個金屬盆,讓他把各種垃圾都扔了進去。
「我們都很清楚你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拿著金屬盆的武裝守衛輕蔑地看著高立權:「這裡可不是外面,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任由你自己胡來。不管事情是不是因為你而引起,總之,你參與了進去。所以,今天晚上你沒有飯吃。順便補充一句,如果你繼續做著這些令人痛恨的事情,你會一輩子呆在這裡,活活餓死。」
高立權似乎是被最後這句話嚇到了。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幾秒鐘,凶狠異常的臉上,漸漸顯露出垂頭喪氣的神情。這種變化是如此明顯,無論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出其中的究竟。就在那些武裝守衛神情略微變得緩和的時候,高立權又把一大堆收攏的垃圾裝進盆子裡,同時低聲下氣地說:「好吧,我就剛才的魯莽行為道歉。我,以後,我會盡量管好自己的脾氣。」
站在旁邊,一直用槍指著高立權,滿面戒備的武裝守衛鬆了口氣,把烏黑的槍口離他遠了一些,點點頭:「這才像話嘛!犯人就該有個犯人的樣子。這裡可不是旅遊度假區,也不是觀光天堂。」
「這傢伙就是個賤骨頭。」
站在推車後面的守衛冷冷注視著高立權,刻板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他就是一條狗。打疼了,打怕了,再好好餓上幾頓,他就再也不會給我們找麻煩。你們都看到了,只要一塊麵包,他會變得很容易調教,非常聽話!哈哈哈哈!」
所有武裝守衛開始哄堂大笑起來。
高立權面無表情,整個人顯得陰沉而失落。
可是在他的內心,同樣也在對這些渾然不知的傢伙肆意嘲笑著。
「誰能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你們這幫該死的混蛋,我會讓你們所有人大吃一驚,後悔莫及!」
叉子是弄到手了。但這種東西目前仍然只是一種餐具,根本不能稱之為武器。
它很鈍,只能用來對付食物,對人的威脅幾乎微乎其微,甚至可以不計。高立權仔細觀察著手裡這柄來之不易的戰利品,他必須把叉子邊緣磨出鋒利的刃口。前面和後面都需要這樣做。如此一來,既可以當做錐子一樣直刺,也可以在關鍵時候發揮與刀子相同的作用。
這是一個非常辛苦,也必須小心翼翼的過程。高立權從未像現在這樣,深刻感謝著霍克斯那種相當於地震般的可怕呼嚕聲。天知道這傢伙的睡眠狀態為什麼如此之好?也許這個傢伙天生就是懶豬轉世。高立權花了好幾個晚上的時間,私下裡偷偷摸摸的勞作著。牢房牆壁是堅硬的花崗岩,他在夜裡一直在牆壁上來回打磨著叉子的柄端和前面。做這件事情的時候高立權顯得特別小心,特意找了塊床下的磚頭,以免有人在無意間看到那些密集的劃痕。叉子摩擦牆面的動靜很大,卻被音量更大的霍克斯呼嚕聲徹底蓋過。這傢伙的鼾聲是如此恐怖,就連守衛也不願意在這間牢房周圍走動。
也許,正應了那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就看你是如何去發掘,如何去使用他。
高立權躺在床上,側著身子,一邊隨時注意著門外的動靜,一邊把手壓在叉子的長柄上。這個位置已經被他磨成了一根尖刺,非常適合捅穿咽喉,肺部,或者氣管。
他足足花了一個多星期,才把叉子打造成了想要的形狀。雖然這東西又小又粗陋,但顯而易見,已經變成了一件極具殺傷力的武器。
沒有人發現叉子的問題。無論廚房還是武裝守衛,都沒有察覺回收的餐具數量不符。也許,他們從未在這個問題上有過足夠的重視。
高立權開始把注意力轉向其它方面。
電梯就設置在牢房側面的走廊上。高立權一直默默觀察著,發現:絕大部分時間,電梯都停在監獄底部或者頂層。只有在開飯、鍛煉和洗澡時間,會停留在牢房層面上。在那種時候,總有著一大票武裝守衛和其他犯人在場。對於一次成功的越獄來說,這樣的人數實在太多了。高立權一再告誡自己,必須想個辦法讓看守在其它時間把電梯叫來。最好,現場只有一、兩個人。同時,還得想方設法讓他們把其它的牢房門打開。只有大量的其他犯人出現,情況才會變得混亂,自己也才有更多的機會。
這無疑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在接下來的兩個多月時間裡,高立權表現的似乎是變了一個人。他沉默寡言,不再與其他人說話。每天就餐時間也從不與人交談。在健身房裡的時候,雖然也會對著沙袋發洩憤怒,卻很是冷靜。即便偶爾有人過來商量著想要換換手,玩玩沙袋,他總是沉默著離開。
他變得越來越可怕。至少,在犯人們看來如此。
也有人想過要找高立權的麻煩。比如瘦子,還有之前那個被他殺死的囚犯同夥。類似的事情在幾個月當中連續發生。有些是在洗澡間,有些是在健身房,還有些發生在監獄頂樓放風的時候。高立權很精明,他總是呆在監獄攝像頭能夠拍攝到的位置,或者是可以被巡邏的武裝守衛看到。儘管挑釁者們也針對他制訂了一系列報復計劃,卻總是被高立權當場打得半死,也有足夠證據表明自己絕對不是主動挑釁一方。
看守長拉斯克斯不是傻瓜。他很注重證據。高立權身上的變化,拉斯克斯全部看在眼裡。老看守長並不認為他是一個瘋狂的殺人犯,也能夠理解犯人之間的摩擦與仇視。他沒有對高立權特別對待,也沒有放過那些主動上來惹麻煩的傢伙。久而久之,高立權在宋城監獄裡變成了極其孤傲的存在。武裝看守對他不再抱有戒心,囚犯們也對他予以冷落,甚至無人與其搭話。
邊緣化,這就是高立權想要的結果。
只有讓自己變得隱形,才沒人會察覺到自己的存在。這種事情在和平時期的地球上很常見。以一個單位為例,不外乎分為兩種人:一種是勤勞肯幹的,一種是每天上班磨洋工,拖拖拉拉什麼也不願意做的。當然,領導對於後者的確可以用工資之類的手段進行遏制。但懶鬼當中也不乏聰明人。他們總是對於交到手上的工作能拖就拖,實在拖不了就隨隨便便做一點。反正急等著要的人是單位領導,又不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領導的脾氣和耐性也就不再,轉而把這些事情交給別人。每當這種時候,懶鬼群體又會出現更進一步的分化。如果是貪婪而愚蠢的懶鬼,會為了加班費和獎金之類的福利找到領導吵吵嚷嚷,最後在領導腦子裡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到頭來,非但各種好處沒你的份兒,反而還會給自己帶來下崗等等一系列可怕的麻煩。
換了是聰明的懶鬼,就不會這樣做。他們會一言不發,走路輕巧,就算平時說話聲音也不會大。開會的時候總是坐在最後一排,或者是最為陰暗的角落裡,讓所有人都不會察覺到自己的存在。這就是隱形術和邊緣化的最高境界。你可以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但你的名字不會就此從勞動人事局的檔案上被抹除。單位財務每月發工資的時候,仍然有你的一份,只需要每天微笑,然後有那麼一、兩個人看見自己在上班,再然後,就是遠遠消失在領導的視線之外。讓他看不見你,想不起你,不會用你去做事,但發錢的時候,永遠都有你的一份。
第747章逃亡
當然,具體數量肯定要比那些勤勞做事的人少一些。卻也不會太離譜,比如人家發一千,你可以得到八百,僅此而已。
世界正是因為了形形色色的人,才變得精彩紛呈。高立權從這些人身上學到了精髓,也親眼見過這些人的華麗表演。暫且不論這些人的所作所為是否能夠推動文明進程,但他們的確也代表了一種生活態度。甚至可以給與特殊名稱:懶人的文化。
想要被邊緣化就這麼簡單。高立權前後花了近半年的時間,才在所有人心目中消除了之前悍勇殺人的殘忍形象。現在的他看上去,就是一個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的普通囚犯。每天渾渾噩噩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服從武裝守衛命令,吃飯、睡覺、健身。
霍克斯的鼾聲依然強大,如雷貫耳。
一個星期三的深夜,當武裝守衛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之後,躺在牢房床鋪上的高立權慢慢睜開眼睛,一絲譏諷的微笑,出現在他的臉上。
他從床上爬起,躡手躡腳走到門邊,就著從牢房外面透進來的微弱光線,輕輕轉過身,從自己床上拿起用蕎麥皮填充的枕頭。當高立權做著這件事情的時候,外面走廊上靜悄悄的,隔壁囚室裡也沒有任何動靜。迴盪在空氣中的唯一響動,只有霍克斯那股可怕的,如同打雷般的鼾聲。
高立權靜靜地站在霍克斯床頭,仔細而緊張的思考著自己的計劃。他把每一個環節全部在腦子裡回放,對每一個細節來回思索,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之後,緊繃的面孔才開始變得鬆緩,然後,慢慢走近了沉睡中的霍克斯。
在如此近的距離,高立權俯下身子,默默注視著霍克斯那張被濃密汗毛充斥的大臉。這個肥胖強壯的傢伙鼻孔裡噴出一股股臭氣,大張著嘴,在牢房外面的光線映照下,可以看見霍克斯牙齒縫隙中沾著一層黃色的噁心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