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節
不知身時候,蘇浩的身邊,已經沒有任何完整的活屍存在。它們不是被硬力撕裂成碎片,便是被活活砸爆身體、頭顱。成為一堆冰冷無意義的腐爛骨肉。
蘇浩清醒地記得:自己曾經狂吞下大量的屍肉。可是,現在的他,只覺得多看這些骯髒的東西一眼。都會忍不住想要作嘔。
他在發抖,望著自己尚在滴血的雙手發抖。
那不是他的血。而是屍血。從活屍身上抓出的血。
輕輕一抹臉際,蘇浩只覺得唇齒間還夾雜有部分堵塞縫隙的肉絲。它們是如此黏爛,彷彿一條條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不————這不可能————」
望著天邊那一輪慘紅的月色,蘇浩爆發出類似受傷野獸般的慘嗥。他不明白:接受過系統高等教育的自己,為什麼會如同最卑下的生物那樣,趴在地上貪婪地吞食屍體?難道,自己已經被感染,終將變成活屍中的一員?
強壓下內心的恐懼。他跌跌撞撞地跑帶一處自來水籠頭前。一把將開關擰到最大,在「嘩嘩」奔流的冷水管下,拚命沖刷著自己被血污粘染的頭顱。希望,能夠從中重新找回一點點屬於人類的自信與尊嚴。
清冷的自來水,沖在赤裸的身上。在這炎熱的季節裡,總會帶起陣陣舒爽的感覺。
蘇浩木然地坐在水邊,機械地用雙手,摸擦著體表已經完全乾淨的皮膚。這樣的動作,他已經整整持續了近十分鐘。
他只覺得:自己很髒。乾淨的身體表面,似乎隨時都有無數噁心發臭的屍血,透過毛孔從體內滲透而出。將自己重新覆蓋。
手指的搓洗,是如此的賣力。甚至,被大力揉洗過的地方,總會隱隱透出一絲可憐的慘白。
他嘗試過,用手指伸入喉間亂撓。強烈的神經刺激下,乾嘔出的,僅僅只是一點點胃袋中的模糊粘液。吞入的屍肉,早已被飢餓的菌體掙搶一空。它們進食的效率是如此之高,連一點最微末的殘渣都沒有剩下。
「現在的我,究竟是人,還是一隻不折不扣的怪物?」
諸如此類的問題,從蘇浩腦中一一冒出。卻又沒有任何解答。彷彿一團無比雜亂的繩索,將他活活困在中間,根本無法解脫。
夜色,黑暗得幾乎令人窒息。炎熱的天氣,使人覺得周人都在燃燒。瀰漫在其間的濃鬱血腥,以及無時無刻不從各個角落飄出,一直鑽入嗅覺神經的噁心肉臭。更使人覺得:自己已經不在人世,而是真正身處充滿死亡與殺戮的亡魂地獄。
大樓寬敞的門廳裡,閃爍著幾點微弱的藍色。那是用作應急效果的冷光燈所發出的明亮。映和著一堆堆散落地面的人肉腐屍,活像是一團團活躍在墓地中的幽藍鬼火。
走入門廊,一種堪比海底還要沉悶死寂的安靜。徹底籠罩在蘇浩心頭。
沒有聲音。死一般的寂靜。如果不是鞋底踏上樓梯會有輕微的碰撞聲。蘇浩相信:這個世界,恐怕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很多時候,人們都會幻想:當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時候,可以肆無忌憚做無數平時只能在幻想中存在的事情。
搶劫銀行、擁有最多的財富、堂而皇之品嚐最昂貴的食物,卻不用擔心受到任何責罰……諸如此類充滿迷惑色彩的幻夢。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會存在。
然而,只有當親身體驗之後。可能他們才會發現:現實與幻想中的差距,竟然之此之大,如此的殘酷。
沒有活人,也沒有活屍。從一樓走上八樓,蘇浩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那些飢餓無比的食人生物,似乎也感受到他的強大與可怕。紛紛遠遠躲避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只能用充滿渴望與垂涎的目光,死死盯著這個本該進入自己胃袋的「食物」。
黃河也在睡覺。
這是一個非常適合睡覺的夜晚。外面下著雨,很大,伴隨著沉重的雷聲,天空中不時有粗大的閃電掠過。再也沒有什麼比裹著被子好好睡覺更好的享受了。
黃河做了個夢,夢見老子成了他媽的米國總統。
紐約,地球聯邦最高會議中心。
坐在環形會場中央的主持席位上,黃河只覺得,自己那顆充滿巨大權力慾望的野心,得到了無比滿足的安慰。
幾個世紀以前,也就是歷史書上最後一次地球大戰的結束期。所有殘餘的國家,終於能夠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鄭重其事地決定:共同合併,組成一個統一的聯邦國。也正是為後世史學家所稱之為的「一球既一國」。
時間,是遺忘的最佳助手。彈指一揮間,幾百年的滄桑晃眼而過。人類文明史上曾經的屈辱、仇恨、不死不休的爭鬥。早已被現代的人們拋之腦後。亞洲聯邦、俄羅斯聯盟、阿拉伯合眾國、美洲聯邦……這些古老陌生的名字,只能被人們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畢竟,在這個時代。戰爭,根本就是一件遙不可及且無法想像的事情。
聯邦最高會議,設有數百的席位。每一個席位的擁有者,都代表了各自所在區域的政治觀點和利益。他們是聯邦秩序的維護者,更是法律的制訂者。
密密麻麻的會議席上,無一缺漏。所有與會者的臉上,均顯出無比凝重的莊嚴。因為,今天需要討論的議題,事關重大。
「先生們、女士們,我很遺憾地告訴大家。發生在亞洲中南部的大規模藥劑洩露事件。已經從最初的源大地昆明,擴展波及到了周邊的近鄰城市。而且,病源體的污染速度,正在呈幾何速度可怕增長。請看大屏幕,這是太空衛星半小時前剛剛發回的地面監控照片。」
隨著黃河手臂的指引,與會者們的目光,紛紛聚集到各自桌前的小型屏幕中央。利用激光誘導的高清晰圖像內容,是一支支簇擁在一起,成千上萬頭層層落實的猙獰活屍。
「總統閣下!我無意質疑這些照片的真實性。」一名胸前佩戴歐洲地區代表徽章的議員,從座位上站起欠了欠身:「我想知道,從接獲警報,到現在為止。這已經過去的十幾個小時內,聯邦的緊急應對系統,都做了些什麼呢?」
「八小時前,亞洲地區北部的守備部隊,已經派出四個機動作戰師前往昆明。部署在關島基地的第八機動步兵師也已經空運成都。另有六個輕裝甲師,也已接獲命令正在集結中。兩小時後,便可完全抵達當地機場侯命。」
聽到這裡,會議席上頓時響起了一片交頭接耳聲。從與會者們的面色看來,他們對於如此處理的應急方案。多少保持贊同。
見狀,黃河只覺得內心一喜。不過,那張處變不驚的臉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任何痕跡。
「污染事件的真相究竟如何,相信短時間內,就會收到詳細的調查報告。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希望,在座的議員們,能夠對聯邦緊急事務應對中心,賦予更多的權力。」
話一出口,議席上的小聲談論嘎然終止。取而代之的,則是議員們充滿質詢與不解的神情。甚至,更有相當部分的與會者,對此抱有極大的戒心。
聯邦緊急事務中心,是隸屬於總統的親令機構。它們有權在緊急狀態下調動不超過五十萬以上的軍隊。其目的,僅僅只是在議會無法通過某些議案的情況下,盡可能減少突發事件造成的直接損失。
對於這個機構,聯邦議會一直抱有相當的關注。地球幾千年的歷史早已清楚地告訴人們:權力太過集中的唯一後果。便是戰爭的再次爆發,人類重新會到滅絕的邊緣。
「總統閣下,您手上的權力已經夠多的了。請問,您究竟還想要求些什麼呢?」一名來自澳州的議員,大有深意地問道。
「請不要誤解我話裡的意思。」黃河臉上,滿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我想說的是,一旦亞洲南部的洩露事件嚴重程度,遠遠超乎想像之外。單單依靠軍力也無法撲滅的時候。究竟是放任生物污染源繼續擴大?還是應該將它們造成的損失減至最少?」
「請表明你的意圖!」一名印孟邦籍女議員直言不諱地問道:「閣下,您究竟需要我們賦予什麼樣的權力?」
「核彈!」
黃河平靜地攤開了雙手:「在緊急狀態下,向事發地點發射核彈攻擊,進行區域毀滅的最後權力!」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天啊!真不知道這傢伙究竟在說些什麼。難道他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