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一段時間,日子過的非常平靜。我和向風平時偶爾幫人看風水所得的收入一年都吃不完,除了幫師父做做紙活兒以外,餘下的時間便是苦學奇門方術。
向風性格內斂,有點像師父,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但他骨子裡是一個十分好強的人,這一點倒和我很像,不像師父把一切看的都很淡。我和向風雖然親如骨肉兄弟,但在私底下,兩個人卻較著勁,誰也不願輸給對方。
師父是一個性格非常和藹的人,對我們放的很寬,幾乎從來不加約束。記得那時候我和向風比陣法,通常去離師父家大概一里多地的一片樹林。利用奇門陣法裡的遁藏之術,放一樣東西在林裡,讓對方去尋找,比如水壺之類,讓對方尋找,看誰用的時間最短。
漸漸的,所用的東西越來越小,從水壺到水碗,再到水杯,火柴盒,香煙。這是最簡單的,法奇門裡的遁藏術修到一定境界可以在光天化日,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隱藏自己。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其實是一種類似於障眼法的東西,讓別人產生時空上的錯覺,或者說給對方製造視覺盲點,令他看不見自己。至於其他林林總總,暫且先不細表。
時間如流水,一晃就到了暖春三月,草長鶯飛,柳絮飄飄。這一天,師父帶向風出去採辦做紙活兒用的東西,留我看家。
到了下午時,飄飄灑灑的落起了雨,遠近的屋簷上仿若飄起了輕煙。我正站在簷下賞雨時,接到了小晴的電話。
「阿冷快來,我父親好像想起什麼了!」
幾個月來,我和向風到小晴家去過幾次,那老爺子渾渾噩噩,一點變化都沒有。
我二話沒說,掛掉電話,拿起裝法器的提包,打了輛摩的,便朝小晴家趕去。
來到小晴家時,已經是傍晚了。那老爺子自從年前開始就一直住在那老屋裡。我進到屋裡,只見老爺子斜靠在床上,滿臉通紅,就像喝了酒似的。嘴巴哆嗦個不停,看起來情緒十分激動。
小晴一家人站在旁邊,看起來都很不安。
「老爺子之前有沒有說活什麼?」我問。
「沒有,本來好好的,下午突然就這樣了。」小晴說。
「您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我大聲問完,把耳朵湊過去,只聽到那老爺子牙齒打顫所發出的『咯噠』聲。
「別急,也別激動,慢慢說。」
我用師父教我的捏指掐穴的方法幫那老爺子平復情緒,一直折騰到將近晚上十點,那老爺子才終於平復下來。然而他什麼也沒有說,身體一放鬆,竟然『呼呼』的睡著了。
我簡直哭笑不得,這小晴就夠不靠譜的。沒想到,她父親比她還不靠譜。
「算了,不吵醒他。」我輕聲說,「今晚我就守在這裡吧,等老爺子醒了我再問問。」
小晴的弟弟和我一起守著,不一會兒就趴床上睡著了。到了後半夜時,我的眼皮也越來越沉重,就感覺頭頂的燈泡似乎在來迴旋轉,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彷彿從天際傳來,終於頭一歪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我看到那老爺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直勾勾的看著我。他那種眼神看的我心裡直發毛,我正要開口詢問他時,他突然『騰』一下子從床上躍了下去,那動作根本不是一個活人所能做到的。緊接著,那老爺子一躥一跳的跑了出去…
我一下子醒了過來,腦門上全是冷汗。使勁揉了揉眼睛,我突然發現床上是空的,那老爺子真的不見了…
我心裡一涼,手心裡都冒出了冷汗,難道剛才那個不是夢?
我從屋裡出來,只見宅院的大門敞開著,雨已經停了,天地間瀰漫著朦朧的水霧。
來到外面,我朝四下裡望了望,不見一個人影。冷風一吹,我的頭腦變的極為清醒,心也跟著沉定下來。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此時所有人都在睡夢中。
我心裡想,那老爺子患中風癱瘓多年,平時坐起來都要人扶,怎麼會自己跑出去?我沒有盲目去尋,而是帶著這個疑問回到了老屋裡。
小晴的弟弟還趴在床邊上熟睡,口水都流到了被子上。我怕嚇到他,因此沒有驚動他。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感覺到床上有一種莫名的氣場,不是人氣,但也不是鬼氣。我越發覺得不對勁,小心檢查過後,什麼也沒發現。
我把手伸進被窩,根據裡面殘留的溫度大體估摸了一下那老爺子跑出去的時間。小晴曾經告訴過我們那老爺子的生辰八字,我打開帶來的那個包,取出起局用的東西,在地上飛快起了一局。
佔人走失,要根據時干,以及八神中『六合』的落宮。斷完局以後,我先是迷迷登登的,緊接著就懵了。因為局象顯示那老爺子根本就沒有出去,還在這屋子裡,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望向外面,陷入了沉思,無論如何都想不透這究竟是一種什麼狀況。當我回過頭來漫無目的的往床上一瞥時,我忽然看到那老爺子竟然好端端的躺在床上!
吃這麼一嚇,我往後猛退一步,再仔細一看,床上根本就沒有人。這時候,我好像明白了什麼,迅速抽出三炷香,點燃以後往床邊只一靠,原本飄忽不定的煙柱突然變得筆直。
我頓時恍然大悟,那老爺子跑出去的只是身體,他的魂魄還在床上!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但如果用科學來解釋的話,這種情形叫做夢遊。
當人在白天時受到外界刺激,或者具有某種強烈慾念時,晚上睡覺時就有可能發生夢遊。夢遊有兩種,一種是身體躺在床上,魂魄游離出來,穿牆過室跑出去。還有一種是魂魄留在床上,身體跑出去。前一種夢遊,人在醒來以後會很清楚的記得『夢境』中自己去過的地方,後一種夢遊醒來以後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曾經聽說過一件事,說是有一個籃球運動員因為意外受傷癱瘓在床,每天只能坐在輪椅上看人打球。他強烈渴望能夠站起來繼續打球,在那種慾念的支配下,有一天晚上,他真的從睡夢中爬了起來,帶著球跑到了操場上,一直打到天亮才回來,醒來什麼都不知道,只感覺渾身疲累。連續幾天,他的父母發現了不對勁。於是在這一天晚上悄悄守在了他臥房門口,然而親眼看到他拿著球走出去,一路尾隨來到操場。他的母親看到他打球時那種鬼魅的樣子,受驚過度,尖叫了一聲。然後那運動員就醒了過來,看了看自己,便倒在地上死了。因為他的魂魄還在臥房裡,出來的只是身體。小晴父親此時的情況就和那運動員差不多…
第十九章夢遊〔2〕
明白了這一節,我不敢再過度靠近那床,怕衝散了老爺子的魂魄。
思量過後,我覺得那老爺子之所以夢遊說不定就和纏他多年的那邪煞有關,老爺子應該是想起了什麼,因此,我決定出去找找他看。
剛來到外面,我就看到遠處的巷子裡有一個黑影朝這邊飛奔而來,我急忙屏住呼吸,立靠在牆上。離的近時,昏昏乎乎中依稀能夠辨出正是那老爺子。
年近六十並且癱瘓多年的他,此刻行走起來就像一陣風,同時又透著一種陰森森的鬼氣。我先他一步回到老屋裡,剛站穩腳,那老爺子就走了進來。
藉著燈光看去,只見他睡衣上沾了不少泥水,身體僵直,眼神呆滯,活像一具從墳墓裡爬出來的屍體,樣子特別嚇人。
那老爺子一躥一蹦就跳進了被窩裡,之後就一動也不動了。第二天醒來,老爺子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只是看起來更加憔悴虛弱了。我試著又向他詢問,『嗚嗚咦咦』說出來的話一句都聽不懂。
我沒敢把昨晚的事告訴小晴他們,只說老爺子身上的??他們,只說老爺子身上的泥水是昨晚他半夜睡醒,我背他出去小解不小心滑了一跤沾上的。我感覺那老爺子到了晚上還會夢遊,決定留下來,到時侯跟上他,看他會去哪裡。我給向風打了個電話,讓他來幫我。
聽說向風要來,小晴高興的跟什麼似的,我毫不懷疑,如果她沒結婚,一定會瘋狂的將向風撲倒。
這天晚上,我們把所有人都支開了,老屋裡只有我、向風、和老爺子三人。將近十二點時,小晴又跑了進來,說是給我們送宵夜,其實是想趁機接近向風。被我罵了一頓,攆出去了,說如果不想讓老爺子死的話,就立馬去睡覺,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許出來。小晴和白小姐兩人一個像火,一個像冰,我不知道她倆是怎麼成為閨蜜的。
綿綿的春雨已經連續下了兩天了,雨氣吸入肺中,似乎整個人也跟著潮濕起來。
聽著外面時斷時續的雨聲,我和向風默默的守在老爺子床邊,靜靜的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著將近一點鐘,那老爺子一點動靜也沒有,躺在床上,胸口一起一伏的沉睡著。
如果換做以前,我可能會急躁的坐立不安。我發現,學方術不僅可以令人擁有超乎尋常的本領,還能使人看透很多事物的本質,變得成熟穩定。
師父有意想讓我們多經歷些事情,磨練一下,因此沒有跟著來,雖然我們這次所面對的不是普通的東西。老爺子沖的究竟是個什麼煞,現在我們誰也不清楚。越是未知的東西,越容易令人不安和恐懼。
《奇門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