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第九十六章楊德興
我猛力一腳將那人踢翻在地,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力氣。這個時候,白小姐和張所長也趕了過來。張所長掏出打火機一照,只見地上這人大約三十多歲年紀,臉白的嚇人,連一點血色都沒有。
「你到底是誰?!」我厲聲喝道。
「阿冷,先幫他止血再說。」白小姐道。
我這才發現,這人的右胳膊上纏著一件衣服,已經快被血浸染透了。而地上先前掉落的那東西,卻是一把黑黑的手槍,衣服剛一解開,血就順著他的胳膊流了下來。白小姐急忙掏出一根扎頭髮的繩子,綁在了他胳膊傷口的上方。我抽出一根隨身攜帶的銀針,在他傷口四近的穴位上紮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把血止住。
這人就是楊德興了,我們沒急著去追那逃脫的邪煞,而是把楊德興背回了村裡那老頭兒的家裡。張所長那一槍打中了楊德興胳膊上的動脈,老頭兒用鍋灰混合草藥,加上治傷的土方法,一直折騰到天濛濛亮,才算把楊德興傷口的血完全止住。
我和白小姐,張所長,都已經疲累不堪,但是都沒有去睡。因為我們都想盡快從楊德興口中知道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
有村民端來雞湯餵給楊德興,喝過雞湯以後,他的精神和氣色有所恢復。此刻的楊德興看起來眉清目秀,如果年輕一點,剪個時尚的髮型,穿身漂亮的衣服,放到大學校園裡,絕對是小姑娘的搶手貨。很難想像,就是這個人,昨晚差點開槍把我打死,就是這個人,要把村長凌遲,並且已經吃掉了不少從村長身上割下來的肉。
「興娃子,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說說吧。」老頭兒說道。
楊德興不敢違拗村裡這老頭兒,忍著傷痛,緩緩向我們道出了實情…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之亦然,可恨之人,也必然有一定的可憐之處。
有的時候,我不得不相信,這個世上,存在一種東西叫做命運。學奇門以後,我對命運這種東西有了新的理解和認識。
有的人,出生在好的城市,優越的家庭,不需要努力和奮鬥就能夠擁有一切。而有的人,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擺脫命運的束縛,好比我們眼前的楊德興。對於一個天才來說,優越的生活環境,可以創造一切有利條件使其走上成功道路。當然,優越環境可以塑造天才,也可以製造敗類。
楊德興或許算不上是天才,但也絕非庸才,他不僅長得帥氣,而且從小聰慧過人,可惜,由於文革以及家族原因,他們一家在他還不記事的時候就搬到了太行山裡。假設一下,如果沒有發生那一系列的變數,他們一家仍然生活在我老家的縣城,以楊德興的資質以及長相,就算成就不了什麼大事業,但豐厚的工作,幸福的愛情,美滿的家庭,這些他一定都會有。可是,他注定只能一輩子窩在這個連名字也沒有的山村裡,這就是命運。
楊德興在五歲的時候,就通過自學識字,通讀了紅樓夢,十歲時,他已經讀遍了村裡所有能夠找的到的書。村裡的大人們都很喜歡這個聰明好學的孩子,包括我們眼前這個老頭兒。有的時候,那些大人們也不禁歎息,如果這孩子能夠上學,能夠走出大山,可能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楊德興自己在小時候也一直有著這樣的夢想,可是,面對殘酷的現實,他不得不選擇向命運低頭。十五歲以後,他就再沒有讀過任何書,本來也無書可讀了。他把夢想以及對知識的渴求,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將自己裝扮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村青年,像村裡的其他人,比如大石頭那樣,每天砍柴,捕獵,做農活,還有就是奉養自己日漸年邁的父親。幾年以前,楊德興的父親過世了。他重又燃起了對山外世界的嚮往,他覺得自己可以了無牽掛的離開這裡了,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於是,他不顧大石頭的勸阻,毅然離開村子,出去混世界了。
可是,他想的太天真了,來到外面的世界,只不過是換了一個環境,一個五彩斑斕,更為殘酷的環境…
至於在城市裡經歷過怎樣的生活,楊德興沒有說,但想也能想到,一個沒有社會經驗,沒有文憑,甚至連身份證都沒有的人,對於城市來說,就像是一隻下水道裡的老鼠。我想,他一定有過某種慘痛的經歷,那應該就是他人格扭曲的導火索。
楊德興只告訴我們,他最初去了石家莊,後來又去了北京,就是在北京,楊德興認識了自己的老婆,一個同樣來自太行山,在北京打工的女孩兒。去北京之前,楊德興的性格就已經發生了扭曲轉變,但表面上看起來,他比較沉默老實,再加上長相斯文帥氣,那女孩兒喜歡上了他。在一個租來的,比下水道乾淨不了多少的地下室裡,他們發生了第一次。
後面,楊德興將那女孩兒帶回了老家,也就是這個村子。至於女孩兒的老家,是太行山裡一個叫古水村的地方。女孩兒模樣俊秀,羨煞了村裡包括大石頭在內的那些人。
從外面回來的楊德興和出去之前的他相比其實已經變了一個人,他的心裡住著一個蠢蠢欲動的惡魔。這只惡魔初時在性生活中會表現出來,楊德興具有常人難以想像的性慾。
山村人的生活單調枯燥,平時也沒什麼事做,楊德興就每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和老婆幹那事兒,那女孩兒竟然能受的住,並且一受就是好幾年,也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通過老婆在床上的表現,楊德興開始漸漸懷疑她的過往。終於,上個月的一天,楊德興從老婆口中套問出,原來她在十五歲那年在老家就被村長給玩兒了。到了十八歲時,她已經給村長打掉了兩個孩子…
得知真相的楊德興震怒了,那只住在他心裡的惡魔徹底將他操控,使他害死了自己的老婆。這來不算完,他要報復那村長,報復那個幹過她老婆的男人,他要把村長的肉一條條割下來煮了吃。
老婆死後的第五天,楊德興去了古水村,可是,得到的卻是村長案發,被抓到山區縣城的消息。楊德興不甘心,因為他在城市裡呆過,多少懂得一些法律,他知道村長屬於誘姦,應該不會被槍斃,即便被槍斃,也太便宜了他。於是,楊德興就埋伏在村長被押送出山的半道上,弄暈那兩個民警,將村長劫到了這裡…
「你是怎麼害死你老婆的,還有,你為什麼會懂得邪術,那邪煞又是怎麼回事?」喂楊德興喝過水以後,我問道。
「要從大概四年以前的一天說起。」楊德興緩緩道。
楊德興會普通話,而且說的還挺標準。
「四年以前。」我眉頭一皺,「那時候你還在山外吧,還沒回來。」
「對,我還在北京。」
「嗯,你接著說。」
「那時候,我剛到北京沒多久,那一天,我遇到了一個人,一個我們楊家族裡的人…」
楊德興告訴我們,剛到北京時,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流浪漢,那一段時間,楊德興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遊蕩在北京西站,白天靠撿拾旅客丟掉的垃圾賣掉過活,晚上就在車站四近隨便找個地方睡覺。
那是下雨的一天,楊德興蹲在售票大廳門口,望著瓢潑大雨,正在為飯錢發愁,那天的旅客也特別少。
第九十七章楊德興(2)
臨近中午時,一輛車緩緩停在近前,從車上下來兩個人。楊德興聽到其中一個人操著一口地道的山東老家話,於是就硬起頭皮走上前,跟那人說自己父親那一代也是山東的,已經好幾頓沒吃飯了,問能不能借幾塊錢吃飯。對方很爽快,二話沒說就掏出二十塊錢給了他,一聊之下,令楊德興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人竟然是他們楊家族裡的人。
楊德興遇到的那人,就是小晴的父親。小晴父親當時在北京訪故友,那天是送一個老朋友去火車站。知道楊德興是本家人以後,小晴父親把他帶到了賓館。那幾天,應該是楊德興有生以來過的最奢侈的生活。小晴父親帶他去吃各種北京特色美食,並且還給他買了一套好衣服。
當然,這是有條件的,小晴父親讓楊德興告訴他,他們族人現在居住的村子的位置。楊德興便向小晴父親詢問當年他們家族的人搬到太行山裡的原因,這一直是懸在楊德興心裡的一個謎。他們家族的長輩,包括他父親在內,對這件事都諱莫如深,從沒有告訴過他。
或許是出於交換條件,或許是出於一些其它的原因。小晴父親最終把真相告訴了他,包括當年養邪煞的那件事。但具體邪煞怎麼養的,小晴父親一無所知…
聽到這裡,我心裡想,難道說,小晴父親從北京回老家的半道上,之所以耽擱那幾天,是為了找這個村子?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小晴父親一定沒找到這個村子,而是在山裡迷了路。如果他找到,並且到過這個村子,我們眼前這老頭兒應該會告訴我們。
「後面呢,你繼續說。」我對楊德興道。
楊德興說,從小晴父親嘴裡,他知道了自己家族的這個秘密。後面帶著老婆回來以後,他一直在尋找養邪煞的方法。對於楊德興這樣的,人格已經扭曲的人來說,既然苦不得志,如果能學會一種超自然的『奇術』,想讓誰生就生,想讓誰死就死,那無疑是一件具有莫大誘惑力的事。
幾個月前的一天,他終於找到了,他在自己父親遺物的一隻破木箱子底部的夾層裡,找到一張寫有各種古怪符號,顏色已經發霉的黃紙。楊德興是一個智商很高的人,直覺告訴他,這紙上所寫的,就是關於養邪煞的方法,這可能是自己父親當年偷偷抄錄下來的。
從那以後,楊德興每天對著那張紙苦思冥想,但他並沒有悟出養邪煞的方法,而是從中參悟出一種害人的邪術。得知自己老婆被村長玩兒過以後,楊德興把悟出的那種邪術用在了老婆身上,然後她老婆就死了,從表象上來看,看不出死的有任何異樣。
但是,楊德興所悟出的這種邪術有一個弊端,想要害人,必須要知道對方的生辰八字。他不知道那村長的生辰八字,因此沒法對付他。
從古水村回來以後,楊德興一直苦思冥想怎樣把村長劫出來的方法。直到後來的一天,大石頭的爹死了。
大石頭從小就是楊德興的玩伴,因此,大石頭爹死的那一天,楊德興有去他家裡幫忙。就在那天晚上,楊德興從大石頭家吃過晚飯出來,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從村外那座廟的方向走了過來。楊德興急忙躲在了暗處,待那人走近以後,楊德興發現,那人是村裡的楊德強(強娃子)。
楊德興很奇怪楊德強為什麼大晚上去那座廟那裡,於是就跑過去看。到那兒以後,他驚奇的發現廟門竟然是開著的…
楊德興猜測,廟門一定是被楊德強打開的,走的時候忘了鎖,看楊德強鬼鬼祟祟那樣子,他應該是跑到這裡來找什麼東西。楊德興從小就對那座廟有一種莫名的敬畏,他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看到大石頭爹的屍體還停放在那裡。楊德興站在黑黑的廟屋之中,似乎感覺到了一種神聖的氣場,在那種氣場的作用下,他的心靈得到了片刻的淨化。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用邪術害死了自己的老婆,犯下了滔天的罪孽。
楊德興的父親死後也曾經在那座廟屋裡停放過,漆黑之中,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父親的亡魂,漂浮在上空,正在慈愛的注視著自己。在這個世上,父親是唯一最值得信賴,也是對自己最好的人。他恍惚感覺父親正在用慈愛的手撫摸他的頭,撫慰他心靈上的創傷。那一刻,楊德興崩潰了,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向父親訴說自己遭遇的種種不幸,以及所犯下的罪孽。其實,任何罪犯,無論內心如何強大,在犯下罪孽以後都會有心理負擔。有些罪犯沒有同夥,沒有情婦,他們沒法向人傾訴,只能對著空靈的事物自言自語,以期減輕心理壓力,楊德興當時就是那樣一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