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仔細分析局象以後,我心裡明白了。
「這羊之所以死而復生,是因為衝撞到了什麼東西…」
一邊說,我一邊往四處看,最後把目光定格在了廟門上。
我指著廟門問那老頭兒道,「這廟裡有什麼?」
「嗯?」老頭兒抬起頭,「俺村兒祖宗的塑像啊。」
「不,一定有別的東西。」
我站起身看了看聚過來的那些村民,「你們都閃開,離遠一點兒。」
那些村民都很猶豫,紛紛看向那老頭兒。老頭兒晃了晃腦袋,歎了一口氣,頹喪的擺了擺手。在兩個村民的攙扶下,老頭兒也退到了遠處。
我抽出一疊六丁六甲神符,在距離那廟門五米的地方擺了一圈。然後,我摸出一道『孤虛神符』攥在手裡,拔下門插,一腳踢開廟門閃在一旁。不一會兒,那羊便從廟屋裡衝了出來。奔到離符紙圈還有一尺多遠的地方,那羊停住了,然後調頭朝另一方向衝去。左衝右突,始終出不去符紙圈,那羊便轉身朝門口,也就是我所站的位置衝來。
我等的就是這一刻,待那羊衝到近前,我對準它的頭,將那道『孤虛神符』打了出去。這羊不是詐屍,而是鬼魂在離開身體的時候被什麼東西給撞了回去,法奇門裡管這種現象叫『撞靈』。師父跟我說過,如果剛死沒多大一會兒的人或動物突然詐屍,有些時候可能就是撞靈了,鬼魂又回到了身體裡,如果不將鬼魂從身體裡打出去,不出一個時辰就會魂飛魄散。
我提前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扔出去的那道孤虛神符不偏不斜,剛好打在那羊頭的正中。隨著那道符『啪嗒』一下彈到我腳邊,那羊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撤去符紙,我朝白小姐招了招手,朝廟屋裡走去。
跨進廟屋沒走幾步,我就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種氣場,是死人的氣場。我平心靜氣,仔細感應那氣場的來源,目光落在廟屋正中那尊塑像上。
那是一尊石頭做的塑像,立在一個一米多高的石檯子上。塑像有真人兩個那麼大。所雕塑的這人穿著明朝的官服,四方臉,臥蠶眉,嘴上兩撇小鬍子,看起來慈眉善目的。
「喂,你幹什麼?!」
村長老頭兒跟一些村民也隨後來到了廟屋,見我一抬腳上了石檯子,一個村民怒問。
「這裡好像有死人。」我回頭說道。
「死人?」
「嗯。」
「開什麼玩笑?!」
「信不信由你。」
「算啦。」老頭兒擺了擺手,「看他搞什麼名堂。」
我把臉貼在那塑像上,仔細感應,發現那種死人氣場來自塑像後面。我左腳往前跨了一步,左右伸到塑像後面一摸,什麼也沒摸到。我一怔,蹲下身手往下一摸,突然摸到一個涼涼的肩膀。我死勁一拉,『撲通』一下子,人從塑像後面滑了出來,摔在了地上,白小姐和那些村民同時驚呼。
我跳下石台一看,只見這人早就已經僵硬了,掉在地上依然保持著一種蹲著的姿勢,嘴巴大張,滿臉驚恐,似乎在死前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
「高小文,原來他跑到了這裡,他怎麼死了?!」一個村民叫道。
另一個村民朝外面喊了一聲,一個婦女衝了進來,抱住那死屍嚎啕大哭。這婦女是死者高小文的老婆。
村長老頭兒告訴我說,高小文是昨晚看守狐狸的八個村民裡的其中一個。當時因為『鬧鬼』,他們全部被嚇跑了,一大早老頭兒問罪時只找到了七個人,高小文不知去了哪裡,怎麼找也找不到。今天老頭兒召集村民圓墳祭祖,當先趕到祖廟這裡時,看見廟門是開著的,他感覺挺奇怪,因為這裡即陰森又僻靜,除了祭祖沒人會來,村裡的小孩子都不會到這裡來玩兒,老頭兒怎麼也沒想到高小文會躲在廟裡的塑像後面。
我心說,高小文應該是昨晚被我和白小姐嚇跑以後躲到這裡的,他可能認為高家祖宗在天之靈會保佑自己的安全,不會被『鬼』找到。結果卻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這裡。
我向高小文的老婆詢問過高小文的生辰八字以後起了一局,局象顯示,高小文死亡的時間是昨天晚上十一點。時幹上乘白虎,下臨驚門,說明他是被一種兇惡的東西給嚇死的。我取出羅盤,靠近高小文的屍體,指針來回搖擺,說明他的屍體具有一種奇怪的磁場。嚇死他的那東西可能跟他有過近距離的接觸,高小文身上所具有的這種古怪磁場,便是導致那隻羊『撞靈』的原因。我先前起的那一局,裡面有個『地戶逢鬼』的格局。在奇門裡,『己』為陰土,又為地戶,『己』落宮方位為『地戶位』。法家奇門有靈魂一說,認為無論人或者動物,都具有靈魂,當人出生的時候,靈魂從『天門』而出,附於身體,人便具有了生命和思維。當人死去以後,靈魂脫離身體,由『地戶』而入,進入陰界,等待輪迴,其它動物亦然,便是所謂『出天門入地戶』。
那隻羊死去的時候,高家村祖廟所在的方位正是『地戶位』,因此,那隻羊的靈魂脫離身體以後,會跑進祖廟裡,結果,衝撞到了躲在塑像後面的一具死屍,死屍也可以理解為死鬼,入地戶遇死鬼,合應局象裡『己加己』的格局『地戶逢鬼』。在高小文屍體身上那種古怪磁場的作用下,那隻羊的鬼魂被『撞』回了身體裡,於是便出現了『撞靈』的現象。
毫無疑問,害死高小文的是一個超自然的東西,具體是個什麼,從局象裡我分析不出來,但我感覺可能跟水有關,因為,我用高小文生辰八字起的那一局裡,時干和白虎都落在『坎宮』,『坎宮』五行屬水。
「害死高小文的,可能是一個水怪,或者是水鬼…」
第四十二章黃河往事〔1〕
這村子離黃河只有一里多遠,除了村裡的水井以外,村子附近就只有黃河裡才有水。我認為,害死高小文的那東西,應該是從黃河裡出來的。黃河裡每年都會淹死很多人,汛期的時猴,很多被淹死的人,屍體都被水從上游衝到幾百公里之外的下游。
莫非,害死高小文的,是一個被淹死在黃河裡的水鬼?可是,它為什麼要跑到高家村裡來?從時間上來看,害死高小文的,和擄走楊書軍的,應該不是同一個東西。昨晚我和白小姐扮鬼嚇跑那些村民救出狐狸以後,怕那些村民返回來,沒敢在村支部耽擱太久,並且離開村支部以後很快就出了村子。走到蘆葦蕩那裡,狐狸感覺到危險,把我們引到土崗子那裡躲避,當時也就是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狐狸感覺到危險,說明那東西在我們前方,那麼,它就不可能跑到高家祖廟這裡嚇死高小文。
由此我認為,嚇死高小文的,很有可能是我昨晚抱著狐狸出來時所看到的,在村支部大院裡跳來跳去的那東西,那是個水鬼?那麼,擄走楊書軍的又是個什麼呢,莫非也是個水鬼?如果是的話,難道說,那東西擄走楊書軍以後鑽進了黃河裡?要知道,人在水裡不借助供氧設備是沒法存活的,我給楊書軍起的那一局顯示,他的命格很硬。這樣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擄走他的那東西沒帶他進黃河,還有一種就是,楊書軍已經死了,用命局測不出來…想到這裡,我的心不由一陣發緊,我相信不只當時的我,此刻正在看這本書的朋友肯定也希望是前一種可能,而不是後一種…
我只覺腦袋都大了,不管到底是水怪還是水鬼,很顯然,那東西最少有兩隻…突然,我想到當初救趙村長兒子小虎時,在他們村後那條河的橋底下撈出的那具沒腐爛的女屍。那女屍生前是那條支流河上游的一個村莊裡的,從黃河裡往支流河引水的時候,被大水沖到了下游。那女屍可能就是一隻水鬼,一隻吸人血的水鬼,只是不知道她跟高家村出現的水鬼有沒有什麼關聯…
聽我說害死高小文的可能是一隻水怪或者水鬼以後,那些村民都滿臉恐懼,高小文的老婆也停止了哭泣。村長老頭兒陰沉著臉,表情看起來比廟屋正中那尊塑像還要僵硬。
「慌什麼?!」老頭兒沖兩個村民道,「你們倆,把高小文的屍體先抬回家裡去吧,到時候選個日子葬了…」
這老頭兒所表現出來鎮定,使我感覺他可能知道什麼隱情。當時我什麼也沒問,拉著白小姐跟在那些村民後面,朝外面走去。
廟屋門口擠滿了村民,高小文的屍體被抬出去的時候,紛紛讓出道來,人群裡一陣陣驚慌的叫聲和議論聲。
「行啦行啦。」老頭兒看向眾人,「先祭祖圓墳,其他事後面再說。」
像這種封閉的,近乎與世隔絕的村子,村長在村裡具有絕對的權威。老頭兒這麼一說,那些村民立時便安靜了下來。
「阿冷,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白小姐低聲問。
「先看看再說。」
我心裡想,不管楊書軍是生是死,我們現在都沒有辦法找到他,急是急不來的。從這老頭兒身上,或許能知道些什麼內情。
在老頭兒的指揮下,幾個村民也不知從哪兒抬來了豬頭以及供品,擺放在了廟屋門口。然後又是燒香又是燒紙,廟坪上空煙氣繚繞,那些村民拜了又拜。一直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走完了拜祭的流程,老頭兒揮了揮手,當先朝祖墳方向走去,那些村民自覺而又安靜的跟在後面,我和白小姐則跟在了最後頭。
天又陰了下來,這段時間雨水挺多,看情形又會下雨。高家祖墳後山上的荒草以及小樹在涼風中颯颯搖擺,顯得格外荒涼。老頭兒一聲令下,兩個村民便用瓦刀將和好的粘稠泥漿往墳包裸露的青磚上刷去。我不由十分疑惑,那狐狸為什麼要偷高家祖宗的頭呢?見了這些村民祭祖的過程以後,我覺得這高家村裡處處都透著神秘。刷完泥漿以後,四五個村民鐵掀翻飛,不一會兒就圓好了墳。然後又是燒香燒紙加叩拜,老頭兒令那些村民散去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天空已經開始有零星的雨珠落下來,打在草葉上『撲踏撲踏』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