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怎樣？」
魏妞妞先是一愣，隨後便明白了，抬手朝我打來，我一把將向風拽過來，擋在了我前面。
回頭望了望那間草棚子，我對向風說，「這樣吧，阿風，你跟妞妞回狐仙廟裡去看看，我守著這老頭子，關於徐向前的事他還沒講完呢，等下聽他講完，我就帶他回鎮上。」
「也好。」向風想了想，點頭說。
「楊叔還沒找到，現在又失蹤了個小孩子，這鬼鎮子邪門的很…」我搖了搖頭。
魏妞妞衝我一撅嘴，伸伸拳頭，隨著向風朝鎮上走去。
回到那草棚子時，裡面已經黑的看不清人了。高老三瘦削的身影坐在那破床上，冷不丁一看很像一隻鬼。
「大爺，你餓不餓，要不我先帶你回鎮上吃點東西？」我問。
「不餓勒。」
「嗯，那咱接著講吧，徐政委想起了小時候狐仙從河道裡弄魚給他的事，後來呢？…」
老頭兒說，徐向前想起小時候這段往事以後，覺得河道裡很可能還會有魚，被河神庇佑在河床底下。他決定找到那些魚，幫高家村的人度過饑荒。可是，徐向前雖然懂陰陽五行之術，但河床面積太大了，再加上他自己也餓的幾乎連路都走不動，連續好幾天過去，他在河道裡一無所獲。無奈之下，他只得過河去青石鎮的狐仙廟焚香禱告，希望狐仙再次顯靈，助他找到魚。當時青石鎮上也在鬧饑荒，不過，青石鎮的人不像高家村的人一樣死守在家裡，大多都出去討飯了。狐仙廟早已經斷了香火，廟院裡生滿雜草。徐向前清除雜草，打掃淨廟屋裡的灰塵，給狐大仙上了幾炷香。回去的路上，他心裡十分忐忑，認為過去了這麼多年，自己相貌變化這麼大，當年救的那只狐仙肯定不認識他了。這天晚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半夜的時候，忽然隱隱約約聽到有敲門聲，起身打開門一看，月光下，一隻狐狸正趴在門口。眼前這隻狐狸比徐向前當年救的那隻狐狸要小一些，而且通體的毛是灰色的，當年那只是白色的。
狐狸沖徐向前搖了搖尾巴，然後轉身就走。徐向前認為，這隻狐狸肯定是狐仙派來，指引他去找魚的。果不其然，出了高家村以後，狐狸就徑直朝黃河方向走去，一直來到河道裡。徐向前跟著它沿著河道走了好幾里路，狐狸一邊走一邊嗅，最後停在了一處位置。徐向前一測，底下果然有魚！
幫徐向前找到魚以後，那隻狐狸就走了，不知去了哪裡。徐向前知道，這些魚是受河神庇佑，本不該死的，一旦帶高家村的人過來將它們挖出來，自己必然會折壽，但他還是帶他們來了。他沒想到，那些村民竟然在河道裡生吃活魚，惹怒了河神。徐向前夜以繼日，從村前的蘆葦蕩裡採摘蘆葦，做了許多紙人，代替高家村村民的子孫後代，祭給了河神。可是，他為高家村做了這麼多，換來的卻不是村民的尊重和感激，而是各種排斥和欺凌。那些村民先是聽信謠言，將他的兩個兒子扔進了黃河裡，後面又將他和第三個兒子高老三趕出了高家村…
高老三說，自己的童年雖然缺吃少穿，但住在黃河邊上與世無爭，倒也十分快樂。兩父子每天要麼在黃河裡下網捕魚，要麼就去山野裡下夾子逮野兔子。高老三那時候不知道徐向前懂陰陽五行之術，他一直很奇怪，每年黃河斷流的時候，河床裡連一滴水都沒有，父親卻不知從哪裡弄到一條條的活魚回家，而且比平時黃河有水的時候捕到的魚還要大個。直到後來，徐向前才把那段往事告訴他，徐向前說，自從狐狸帶著他找到一次魚以後，每次黃河斷流，他通過觀察河床特徵，以及周邊的風水，自己就可以找到魚。
1960年，全國性的饑荒爆發，到處都是餓殍，但高老三和徐向前父子卻每天都有魚吃。後來的一天，高家村的村長找到徐向前，又是懺悔，又是哭訴，徐向前心軟了，帶著他們來到自己找到魚的地方。當天晚上，徐向前便把自己的身世以及一系列往事告訴了兒子高老三。徐向前說如果是僅自己和兒子吃那些被河神庇護的魚，因為吃不了多少，所以是不要緊的，如今帶這麼多村民把魚全部挖了出來，自己必然會折壽，連折兩次，他的壽數已經不多了…
果然，幾年以後，文革爆發，徐向前被從河灘抓進了村裡，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所以很平靜。高老三說，一直到死，徐向前都沒有把陰陽五行之術傳給他(不知道是真是假)。
徐向前囑咐高老三，他死之後，把墳設在老家青石鎮上，然後就坦然受縛，被押去了村裡。可是，他又一次失算了，他沒有想到自己在死之前會經受那麼多非人的虐待以及殘酷的折磨。後來，高家村的人在村前那片蘆葦蕩旁搭了個檯子，批鬥完以後，晚上就將他綁在了那檯子上。迷迷糊糊中，徐向前聽到蘆葦蕩裡悉悉萃萃作響，睜眼一看，一隻狐狸從裡面鑽了出來，竟然是當年帶他找到魚的那隻狐狸！那狐狸眼淚汪汪地咬斷了捆綁徐向前的繩子。在那隻狐狸的協助下，徐向前脫困跑到黃河邊，當追他的那些人趕到以後，縱身跳進了黃河裡…
徐向前死後，高老三便遵照他的囑咐，過黃河來到青石鎮，給他建了個衣冠塚。高老三不恨嗎？他當然恨，他恨高家村的人恨的入骨，尤其那村長，他恨不得剝他的皮，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給父親修好墳以後，高老三跑到狐仙廟裡，把頭都磕出了血，祈求狐仙懲治惡人，為自己的父親報仇。沒想到，第二天高家村那村長就死了…
(謝謝大家關心，祝大家週末愉快)
第六十二章除惡
「你是說…你向狐仙祈求以後，第二天高家村迫害你父親的那村長就死了？」我問。
「嗯啊。」高老三說。
當初高家村村長老頭兒給我和白小姐講述徐向前這段往事，說徐向前跳河自殺的第二天，村子裡害他的那村長就死了，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嚇死的。當時村子裡人心惶惶，認為徐向前變成了水鬼，跑回村子把村長給嚇死了。
由於死在祖廟裡的那高小文和當年那村長的死狀差不多，也是被嚇死的。因此，村長老頭兒和村裡的其他那些老頭兒都認為是徐向前回來了。後面才知道，所謂的『水鬼』，不過是一個人為製作的，裡面裝有怪魚的紙人。我認為，嚇死高小文，以及當年嚇死那村長，可能是同一個人所為。當時我懷疑過高老三，在黃河邊碰到兩父子蹲在那裡吃東西，我試探過他們。這老頭兒唯唯諾諾，沒說什麼，他兒子高大上說他們曾經下網捕到過那種怪魚，後面給放了。
當時急著尋找楊叔，我也就沒說什麼。此刻聽高老三老頭兒這麼一說，難道當年嚇死那村長，以及後面把怪魚弄進紙人裡嚇死高小文，都是狐仙顯靈干的？那我昨晚追的那黑衣人又是誰，如果把怪魚弄進紙人養在水庫裡的那人就是他的話，莫非他就是狐仙？…看那人跑起來鬼裡鬼氣，一躥一蹦的樣子，確實不大像人類，那人往蔬菜大棚上一跳，像只壁虎一樣一爬就爬過去了，老紙也學他，結果『霍卡』一下把大棚給壓塌了…
我使勁晃了晃腦袋，黑暗中，看不清高老三的臉色，我揣摩不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只有繼續向他詢問，從他的言辭裡尋找蛛絲馬跡，來判斷真偽。
「原來那壞蛋村長是狐仙顯靈給嚇死的。」我不動聲色的順著高老三說，「後來呢大爺，您接著講…」
老頭兒說，村長死後，村民普遍認為是徐向前變成水鬼跑回來給嚇死的，一時間，高家村裡人心惶惶，沒人再敢找高老三的麻煩。高老三便回到黃河灘上，繼續過起了與世無爭的日子。每隔一段時間，他便會過河來到青石鎮上，到父親墳前燒點紙。而每次過來，高老三必然會到狐仙廟裡，給狐大仙也燒點紙，並且上幾炷香。不知是父親在天之靈保佑還是狐大仙保佑，這一年，高老三從黃河上游娶回一個漁民的女兒為妻，後面有了兒子高大上。
一家三口遠離塵世，省吃儉用，倒也其樂融融。可惜好景不長，後面的一年，高老三的老婆病死了，他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把高大上拉扯大。一年年過去，眼見兒子高大上已經人到中年，還沒有娶到媳婦，自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高老三老頭兒不禁著起急來，每有漁民的船隻從上游或者下游過來，路過他家門口，他都會攔住別人，托對方幫忙打聽看哪裡有合適的沒出嫁的女孩兒，就老頭兒這種畏畏縮縮的性格，以及磕磕絆絆的表達能力，居然敢攔陌生人的船隻，看來也是為了兒子的終生大事豁出去了。好在，那些漁民也都是些善良的普通人，見兩父子可憐，沒人計較，也沒人為難過他們。但是，高老三家條件太差了，再加上高大上人長的又瘦又矮又矬，沒有女孩兒肯嫁給他。
就在高老三對兒子的終身大事不再抱什麼指望的時候，今年的一天，下游的一個漁民給他帶來好消息，說他們村子裡有戶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高大上。一問之下，那漁民說前段時間從黃河裡往他們村前那條支流河引水，兩個女孩兒跑到河邊洗衣服，其中一個被大水都沖走了，另一個女孩兒可能是因為親眼見到同伴被水沖走，受到了驚嚇，精神出了問題，整天瘋瘋癲癲的。那女孩兒本來已經訂婚，就快出嫁了，這麼一來，男方家便毀了婚。女孩兒的父母說，如果高老三父子不嫌棄他們女兒是個瘋子，就把女兒嫁給他家，不要一分錢彩禮。
高老三自然一句二話也沒有，高大上打了二三十年光棍，飢不擇食，管她瘋的傻的，是個女的就行。兩父子歡天喜地把那女孩兒接到了家裡，要說高大上也挺厲害，沒過多久那女孩兒就懷孕了。高老三認為，這女孩兒不是天生的瘋子，而是被嚇瘋的，到時侯孩子生下來肯定很正常。老頭兒每天歡歡喜喜，認為高家終於有後了。可是這一天，那女孩兒突然失蹤了。兩父子分頭尋找，一直找到傍晚，高老三來到河灘一片窪地，見遠處圍著幾個高家村的村民，一個個搖搖晃晃，衣衫不整的樣子，看樣子像喝了酒。老頭兒過去一看，肺差點沒氣炸了，只見他兒媳婦一絲不掛躺在人群中間，一個村民赤裸著下身，正趴在她身上，『哼嗨』的運動。這些人老頭兒都認識，差不多每一個都欺負過他們父子二人，正在強姦他兒媳婦的那村民名字叫高小文。
還沒等高老三開口，一個村民就給了他一拳，然後，幾個村民一起動手，三拳兩腳將他打倒在地，威脅他說如果敢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就把他跟他兒子扔進黃河裡餵魚。高小文罵罵咧咧說死老東西，老子正在興頭上呢，被你過來給攪合了。一邊罵，一邊準備起身，忽然間，那女孩兒從他身子底下掙了出去，披頭散髮衝進了黃河裡。
這麼一來，那些村民酒全部被嚇醒了，接連跳進了河裡。那女孩兒被撈上來已經沒氣了，他們慌慌張張把屍體往高老三身邊一扔，跑回了村裡…
老頭兒連傷心加氣憤，好幾天都下不來床，他沒有把真相告訴兒子高大上，只說那女孩兒是掉進黃河裡淹死的。然而暗地裡，他卻咬牙切齒，發誓要報復那些害死他兒媳婦的人。可惜，老頭兒不懂法律，不知道報警，自己和兒子勢單力薄，不是那些村民的對手，怎麼辦？思前想後，老頭兒想到了狐仙，於是便在兒媳婦下葬以後，掙扎著下了床，過河來到了青石鎮上的狐仙廟裡。當時天時尚早，狐仙廟剛剛開門不久，裡面還沒有香客。老頭兒對著狐大仙塑像又一次將頭磕出了血，祈求狐大仙再度顯靈，懲治那些惡人…沒過幾天，高家村裡鬧『鬼』，高小文被『鬼』給嚇死了…
聽高老三講到這裡，我吞了口唾沫，心說，這老頭兒好像在順著我的想法講似的。我之前還想，高小文也像當年那村長一樣，是老頭兒所說的狐仙顯靈給嚇死的，老頭兒此刻就這麼說…
黑暗中，就聽老頭兒坐在床上一邊歎氣一邊哭。我安慰了他一番，心說，莫非跟高老三兒媳婦當初一起在河邊洗衣服被大水沖走的那女孩兒，就是害趙村長兒子趙小虎的那具女屍？如果是的話，那也太巧了吧，趙村長派趙陰陽給小虎尋一門陰陽親事，結果，趙陰陽偷來的女屍，竟然是害小虎的那女屍的姐妹…可能是那女屍感覺寂寞，冥冥之中讓趙陰陽將她的姐妹拉過去嫁給小虎，跟自己作伴的，我心裡想…
我又向高老三老頭兒反覆詢問了一番，從他所說的這一切事情裡，我找不出漏洞。因此，我認為他應該沒有撒謊，所說的都是真的。照這麼說，難道我昨晚所追的那黑衣人真的是個狐仙？是他(它)將怪魚養進紙人裡弄去高家村嚇死了高小文，然後又擄走了楊叔？簡直匪夷所思，無法可想…
如果高老三所說的是真的，那我們想要找到楊叔，知道青石鎮水庫裡那『河神』的來歷，就要從狐仙身上著手了。眼下，狐仙廟裡失蹤了一個小孩子，不知道跟狐仙有沒有關係。
向風已經去了一個多小時，也不知現在什麼情況，找到那小孩子了沒有。眼見從高老三嘴裡再也問不出什麼，我決定回鎮上，去那狐仙廟裡看看。
「走了大爺，跟我回鎮上，先去狐仙廟裡看看，等下我帶你去吃飯。」
「哎呀，那咋好意思勒…」
老頭兒嘴上說不好意思，但還是下了床，跟著我走出了草棚子。
雨已經停了，空氣十分清冷，吸到鼻子裡，夾雜一股水氣。青石鎮兩旁古建築裡的燈光，遠遠望去就像一盞盞昏昏閃爍的鬼火。街面被雨水沖刷的十分光淨，遠處的青石反射著燈光，像是一塊塊形狀很不規則的鏡子。
高老三老頭兒走的很慢，我不得不時不時停下來等他。好容易來到狐仙廟，只見廟外圍空空蕩蕩的，那些攤子早就已經收走了。
走進廟裡，只見一大幫人或蹲或站的聚在廟院裡，有男有女。那些紙人還沒有被燒，全部用塑料布蓋著。不時有水滴從東南角那棵老榆樹上落下來，打在塑料布上，『撲踏撲踏』作響。這棵老榆樹，就是殯葬用品店那老闆所說的，當年底下埋狐狸屍體的那棵樹。
白小姐，魏妞妞，和小圖圖三人，正蹲在北邊那間廟屋的屋簷底下聊天。見我回來，急忙起身迎了過來。
「怎麼樣，找到那孩子沒？」
白小姐搖了搖頭。
「阿風呢？」我問。
「去找丟孩子的那對夫婦了。」白小姐說，「阿風用奇門局測不出那孩子去了哪裡，說把孩子的父母找來，到時候用法奇門測，看能不能測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