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只不過迷信的東西不一樣罷了,有人迷信鬼,有人迷信神,有人迷信佛,有人迷信耶穌,有人迷信科學。
信科學的人瞧不上信鬼神的,信鬼神的還瞧不上信科學的,前者笑話這世上哪裡有鬼神,出來一個給我看看?後者笑話前者這世上哪有外星人,出來一個給我看看?前者說,你又沒去過外星,你怎麼知道沒有外星人?後者說,你又沒死過,你怎麼知道死了以後不變鬼?
所以,這是個沒法辯論的問題,誰也別笑話誰,五十步和一百步而已。迷信什麼都不好,迷而不信才最好!
閒話少說,言歸正傳!卻說這柳發昌心中鬱悶,便到街上閒逛,有意無意地就去看有沒有算卦看相的,結果街上還真有一個攤子——有一個身穿長褂、頭戴氈帽的長鬍子算命先生坐在攤前,豎著一面旗旛,旗旛上寫著四個大字:「鐵口神算!」
柳發昌剛剛看了這攤子一眼,那算命先生的目光就跟他對上了,兩雙眼睛這麼一對,那算命先生的臉色就有些異樣,嘴裡還喃喃念誦著,柳發昌離得遠,街上人又吵鬧,也沒聽見那算命先生說的是什麼。
柳發昌就往那攤子前面靠,剛走到近前,那算命先生就說了一句話:「流年不利啊!」
聽見這一句話,柳發昌就走不動了:「你說誰?」
「說家中有事者,說心中有事者。」那算命先生一笑,說:「看足下土宿豐滿圓潤,該是豪門中人,只可惜一道赤脈侵睛,恐怕田宅有事,三陽生紋,子女難安啊。」
柳發昌驚得目瞪口呆,自己家裡出了事,自己心裡有事,自己是大富商,自己返修宅子出了事,自己兒子出了事,竟然全被這算命先生給說對了!
要說自己是大富豪,會比較容易,鎮子裡的人都知道,可是要說自己家裡有事,自己又有心事,這就不簡單了,能看出來自己返修宅子出了事,子女不安寧,那就更不簡單了!這些事情可是很隱秘的,也是剛剛才發生的,沒可能這麼快就傳到這算命先生的耳朵裡。
所以柳發昌連忙一拱手,說:「先生真是神乎其技!還請指點迷境!」
算命先生說:「你不用跟我講,單看你的面相,我就知道你出了什麼事情,家裡最近是否在大興土木?大興土木中是否出了事?出了事,是否又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是,是,是!」柳發昌連連點頭,問:「那先生能算出來,我這是遭了什麼厄嗎?」
「不是遭厄,而是有人陷害啊。」那算命先生歎道:「命宮帶星,你是遭了小人的毒手!」
「小人的毒手?」柳發昌又問:「什麼樣的小人,又是怎麼陷害在下的?」
算命先生搖搖頭,說:「天機不可洩露啊。」
「哎呀,先生!」柳發昌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你這話說到一半不說了,不是成心要急死我嗎?這一塊大洋算是卦金!求您趕緊說了!」
柳發昌把一塊大洋拍在攤子上,本以為那算命先生會眉開眼笑,繼續開講,沒想到人家連看都沒看那大洋一眼,只是淡然說道:「足下家裡的事情,比較難辦,應該是有道行的高手做的法,要是由在下道破的話,是要折壽的,在下可還想多活幾年呢。這一塊大洋,呵呵……足下還是拿走吧。在下不趁人之危,落難者的錢,不敢收。」
算命先生說的嚇人,柳發昌一愣,很快就明白了算命先生的意思,你家攤上大事兒了!一塊大洋太少了,誰不怕死,找誰去。
柳發昌起疑了,這人沒逼到一定的份兒上時,對錢還是相當敏感的,給一塊大洋都嫌多;等完全被人騙入彀中以後,對錢的概念才會變得模糊起來,給一百塊大洋還怕人嫌少。就好比現在的病人去看醫生,小病的話,醫生開的藥方都懶得拿;大病的話,塞個大紅包還怕醫生不要。
現在的柳發昌,是「小病」,還算是處於比較清醒的狀態。
他勉強笑了笑,拾起那一塊大洋,說:「既然如此,那就不敢有勞先生大駕了,在下告辭了。」
這也屬於生意人的一種策略,你想要騙財,我偏偏不給,連一塊大洋也不給,等我走了以後,看你後不後悔,看你會不會叫住我。
結果人家算命先生是真的不在乎,只是說了一句:「如果足下家中正在大興土木,務必小心匠人作祟!」
柳發昌心裡「咯登」了一聲,也沒心思再逛街了,急急忙忙回家而去。
被那算命先生一說,又想起之前莫名其妙死去的老木匠,柳發昌就對匠人們上了心,還沒進家,大老遠就先注意上了。
他的人剛走到大門樓,就看見一個匠人蹲在門檻後,正慌慌張張地用土埋什麼東西——門檻下面已經被挖了個坑。
柳發昌登時起疑,喝道:「你幹什麼!」
「沒,沒幹什麼。」那匠人臉色發白,結結巴巴的說。
「你在埋什麼東西?」柳發昌越發起疑,說:「挖開,讓我看看!」
「東家,沒什麼東西。」那匠人說:「這裡的地不平,得修修。」
柳發昌惱了:「快點挖開!」
那匠人看見東家發怒,也只好磨磨蹭蹭的把剛剛掩上去的土給扒開了,這一扒,就露出來了一個木頭人,一個脖子上帶著枷鎖的木頭人。
柳發昌臉色一變,他也是知道厭勝術的人——那年頭,很少有人不知道這東西——柳發昌俯下身子,把那木頭人抓起來,一看背後還刻著字——正是「柳發昌閤家大小」!
這木頭人戴著枷鎖,被匠人偷偷摸摸埋在大門樓的門檻下,刻了自己閤家大小的字兒,這能有什麼好事?這不是詛咒自家的人將來以後都進大牢嗎?
柳發昌氣的雙手直哆嗦,問那匠人:「好啊!你埋著東西是什麼意思?」
沒想到那匠人這時候也不慌張了,站起身子,說了一句:「東家啊,我這是為你好啊。」
「為我好?」柳發昌有點懵了。
「對呀,您難道不知道?」那匠人指著木頭人,說:「這是木工厭勝術!」
「我知道!」柳發昌陰沉著臉:「不就是咒人的嗎?」
「咒人也分咒人好的,和咒人壞的。」那匠人說:「我這就是咒人好的。」
「嘿!」柳發昌氣笑了:「我倒要聽你說道說道,這怎麼就咒我好了?」
那匠人說:「您看啊,這是一個人,背上刻著您全家,那就代表著你全家的人啊!」
「我知道!」柳發昌不耐煩道:「那這戴著枷鎖又是怎麼個意思?」
「戴著枷鎖,埋在大門樓的門檻下面,寓意就是踏進門樓第一枷啊!」那匠人說:「這意思不就是踏進文柳第一家嗎?」
柳發昌一愣,細細一品,還真是這麼個意思!
門樓門樓,諧音就是文柳文柳!第一枷,就是第一家!踏進文柳第一家,卻是踏進了自己的家,這不是咒自己的家成為文柳鎮第一大戶嗎?
這還真是好意思啊。
柳發昌呆了半天,看看手裡頭的木頭人,又看看那匠人,再想想之前那算命先生說的話,自己也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