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飯菜吃到一半,嬌嬌說:「木郎,下半晌,你就跟著爸一起出去找活兒吧?」
  我遲疑了一下,師傅已經接口說道:「我和老大去找,木郎該幹啥就幹啥,找到活兒了以後,帶上木郎一起就行。」
  嬌嬌撅了撅嘴:「徐冬梅家裡的事情,沒完沒了啊!」
  「是萬建魁和馬乂星,我跟他們沒完。」我說:「不把他們揭出來,他們不但害別人,還害咱們。太不是東西了。」
  嬌嬌這才無話,估計是想到了自己也被下過厭吧。
  「老三。」師傅說:「馬乂星的話還有幾句聽著怪,他說李海能量大,背了人命也沒事兒?」
  「對,他當時是這麼說了。」我回憶著道:「當時我也覺得怪,可是李海罵了馬乂星一句,馬乂星後面就改口了,說李海招惹了爛桃花,不注意的話,遲早會背上人命。」
  「這話也怪。」師傅說:「李海是個精明人,一般的話騙不住他,馬乂星說他沒有孩子,破財什麼的,這些話最多是讓他半信半疑。我猜,真正起作用的,是——招惹了爛桃花和背了人命!我懷疑,馬乂星和萬建魁做局了!」
  我臉色一變:「您的意思是,李海真的背了人命?」
  「我說了,有可能是馬乂星做的局。」師傅沉吟道:「我聽你剛才講,李海要開車去飯店,馬乂星卻說不敢坐李海的車,還說讓李海最好換一輛車,這不也奇怪嗎?為啥他不敢坐車?為啥要李海換車?為啥李海也不問問原因?還真的去打車了——如果把這個事情和李海背了人命這句話聯繫到一起,那就是李海撞死了人啊。」
  我心頭大震,菜也吃不下了,腦海裡反反覆覆想的都是之前在徐冬梅家門前,馬乂星和李海所交談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表情!
  我突然意識到,馬乂星前前後後說話,無論虛實,就連打比方,都是拿車禍來說事兒的,而且每次當他提到車禍的時候,李海的表情都是變化相當之大!
  難道真的讓師傅給說中了,李海開車裝死了人?
  再接著往下想的話,李海撞死人了,為什麼會沒事?
  聯繫馬乂星的話,李海能量大,近期又破財了,那就是說李海是用錢擺平了這件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種事情,李海肯定隱藏的極深,根本不會讓第三人知道的,馬乂星又怎麼能說出來?除非馬乂星是真的大師,能算出來!可馬乂星就是個老木匠,他之所以知道,絕非是因為他能掐會算——而是因為李海撞死人這件事就是他精心佈局的!
  順著這個思路捋下來,雖然想法可怕,但是所有我之前感到彆扭的地方,卻全都不存在了!一切昭然若揭啊!
  佈局害人,假冒大師點破,再騙人——這是厭勝門駕輕就熟的程序啊!民國時候的大台柱不就是這麼幹的嗎?當年柳發昌家裡那個半夜突然爆炸而亡的老師傅,演的不正是這個戲碼嗎?
  師傅熟悉厭勝門裡的套路,所以一琢磨馬乂星的話,就琢磨出味道來了,而我只是覺得彆扭,不經點破,根本就想不到這一層!

  第四十三章 又是局中局

  吃完午飯,我再次來到了徐冬梅家裡。
  準確來說,我是守在門口的——因為我來的時候,李海、馬乂星、萬建魁還沒有回來,李海的車還在別墅外面停泊著。
  師傅說,李海這次不會再輕易離家不回了,他攤上事兒了——出了車禍,撞死了人,雖然拿錢擺平了,可卻被馬乂星知道了,李海心裡有鬼,踏實不下來了。就算他想再在外面鬼混個沒影,馬乂星也不會同意。馬乂星肯定已經布好了一張大網,準備滿載而歸,不從李海那裡騙個成千上萬塊,馬乂星絕不會收手——因為馬乂星紮下了大本錢——佈置好一個車禍撞死人的局,怎麼會這麼輕易給浪費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以師傅的猜測成立為前提的。而師傅的猜測自然就是李海真的出了車禍,而這場車禍又是馬乂星布的局——準確來說,是厭勝門布的局。
  師傅也告訴我接下來怎麼辦了,對馬乂星和萬建魁死纏爛打,不管他們玩什麼把戲,都不要怵,記著騙局就是騙局,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有把握了就揭穿,沒把握了就胡攪蠻纏,逼著他們亂陣腳,一旦他們亂了陣腳,就該露出破綻了。
  不過師傅也說了,馬乂星太狡猾,估計能看穿我的意圖,不會跟我糾纏下去的,他們會另想辦法,另選時機,所以很有可能是我一去跟馬乂星糾纏,馬乂星就會走人。不過這也沒關係,師傅說,等他們離開了之後,我再找李海單獨交流,將厭勝門行騙的手段告訴李海,以李海的精明,應該能明白過來。
  所以我就一直守在李海的車旁邊,守了快一個小時,才看見吃得紅光滿面的三人回來了。
  萬建魁看見我,先吃了一驚,說:「陳木郎,你還沒走?」
  李海也說:「對呀,你怎麼還沒走呢?」
  我說:「我等著看兩個騙子玩什麼把戲呢!」
  我之所以這麼說,就是先堵住馬乂星的嘴,如果他非要趕我走,那就表明他心虛了。只有先留下來,才有機會胡攪蠻纏!
  果然,馬乂星笑笑,說:「你這大小伙也真是的,非說我們是騙子吧,又拿不出證據來,成心搗亂眼紅呢吧?」
  「你不是要給李先生下厭嗎?」我說:「我也是木匠,我也懂厭勝,我倒要看看你下的是什麼厭,能讓李先生既轉運,還能生出孩子來!李先生,我也不為別的,我也不搗亂,我就是衝著謝麗紅嫂子的面兒,給您把把關!」
  「這……」李海這等精明的人,是巴不得有個懂行的人能看著。我料定了他這一點,才這麼說的。李海果然假裝為難的看著馬乂星,看似是尋求馬乂星的意見,其實就是變相的同意我留下來。
  馬乂星老狐狸,怎麼會看不明白,眼珠子一轉,說:「李先生,這個陳木郎,是我們師徒的仇人,他先前在我的一個親戚家裡搞裝修,結果在人家臥室的牆壁裡下了個厭,弄了一雙死貓眼睛泡到藥水裡,砌進牆壁裡,這在厭勝術裡有個說法——叫做『望斷魂』!是生生要咒我那個親戚挪到新房以後,夜夜做噩夢,夢夢都見一雙眼盯著他!時間久了,失眠不說,弄個精神衰弱都是輕的!你說這人惡毒不惡毒?」
  李海一驚,看著我:「有這種事?」
  我還沒說話,萬建魁就說:「陳木郎,你要敢說你和鄭國彬沒做過這件事,我就敢跟你賭咒!朝死了賭咒!你敢不敢?」
  「萬建魁你這個狼崽子!」他果然把這事兒給馬乂星說了!我惡狠狠的瞪著他,道:「賭咒?咱們賭一個狠的!誰給我和嬌嬌下了死靈咒,誰萬箭穿心而死!你敢不敢賭?」
  萬建魁一愣,臉色微微發白起來,馬乂星卻是一笑:「萬箭穿心?現在這社會,哪裡來的箭?你說這牙疼咒,擺明了心不誠。我們也不跟你胡攪蠻纏,你處處破壞我們師徒的好事,這不厚道。不說別的,就說我們下的回背寵,你憑什麼去拿走?還說我們是騙人,你回去問問鄭國彬,看他敢不敢說這回背寵是騙人的?」
  這個馬乂星,果然有一手。我要看著他下厭,他沒辦法明著趕人,就揭露我和師傅在那胖子家裡下「望斷魂」的厭,我剛說出「死靈咒」的事兒,他就又說出「回背寵」來,移花接木,攪亂視聽,迷人耳目。不但是我,李海都有點暈了:「這什麼斷魂的,什麼死靈的,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不過這也正合我意,反正我來的目的就是胡攪蠻纏,攪得他自動露出馬腳來!
  於是我說:「李先生,這是他玩的手法,轉移話題呢,怕我說出什麼有損他人品的事情來,壞了他在您心目中的形象。」
  馬乂星說:「李先生,我也不是怕陳木郎說什麼,只是怕他搗亂。這厭勝術是很隱秘的東西,稍稍動一點手腳,意思就不同了,你說,我下的是好厭,要是被陳木郎暗中一搗鬼,略微改動一下,弄成個壞厭,到時候,我找誰說理去?」
  我說:「李先生,有你們這三個人,六隻眼睛都看著,你說我能動什麼手腳?他們就是因為我是個懂行的人,能看破你們外行人看不破的貓膩,所以才執意不讓我在近旁的。」
  李海「吭哧、吭哧」笑了起來:「你們說的都有理,你們說我聽誰的?」
  李海不傻,樂得看我們鬥,鬥來鬥去,他站在局外,誰好誰壞,能看的清爽。
  「唉……」馬乂星歎了一口氣,說:「李先生,你這擺明了是不太相信我啊。實話告訴你吧,你這宅子裡的穢氣都已經瀰漫出來了。」
  馬乂星使勁聳了聳鼻子,就好像他真的聞到了,說:「恐怕這幾天,我說的話,就會有應驗啊。」
《失落的桃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