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我身旁的兩人,都瞧向了我,而我則呵呵冷笑道:「且不說那魔簡是非主之物,就算是您毛爺的,恐怕你也找錯對象了吧?要知道,那魔簡我已經上交給了我的領導,最後落在了科考隊孫老師的手裡,你若是要,自己去找他便是,何苦為難我們。」
「不、不、不……」黑袍人搖頭擺手,淡然說道:「你不是傻子,我也不是,魔簡變成了無字天書,這件事情整個科考隊都傳遍了,而從內棺之中,一直到你交出來,這一段時間魔簡一直都在你的手上,你到底動了什麼手腳,我不想知道,但是那東西,你一定得還給我們!」
黑袍人認定了我對魔簡動了手腳,這猜測其實離真實答案並不算遠,唯一的區別在於那並非我主動的,整個過程,根本不可控。
我這是躺著也中槍,想想都覺得冤枉呢。
不過即便如此,我依舊對張知青的死耿耿於懷:「你既然懷疑我,那就他媽的衝我來,找這些無辜的傢伙做什麼?我院子裡的那個人,是不是你殺的?」
黑袍人點了點頭,竟然毫不隱諱:「先前到達雙包丘的人,命數都應該死,然而你們四人卻得活了,那所有的事情都產生了變化。這是命,你們逃不過的,至於那個男的,所有人裡面就屬他最好弄,我這法螺道場驅動,需要有人的亡靈做引子,很不幸,我的人選中了他,這個我很抱歉。不過也沒事,他不過就是先你們一步死去而已,你們隨後就到,若是趕一趕,黃泉路上,說不定可以搭伴呢……」
他得意洋洋地說著,似乎想要給我們施加強大的壓力,然而就在這時,我旁邊的戴巧姐突然錯身插入我們之間,將手中的銅鏡一揚,朝著黑袍人照了過去:「現出原形來吧!」
她突然的介入讓我嚇了一跳,然而這銅鏡之上,似乎有一股無形之氣噴出,籠罩在了這黑袍人的身上,但見一陣光線扭曲,黑袍人竟然消弭於無形。
一招得手,戴巧姐笑著說道:「真當老娘是鄉下佬啊,不但在這兒裝大尾巴狼,還想攻心為上,屁話!你以為我們不懂,那主持法螺道場的人,只能夠借助於心中怨靈行事,是絕對不可能投身而入的,弄個意識投影,嚇唬誰呢?」
這周圍的紙靈都是黑袍人操控的,而這投影被戴巧姐弄沒了之後,頓時就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空擋,瞧見周圍這些穿著古代盔甲的無面人身體僵硬不動,都不用人催促,我和小魯便跟在了戴巧姐的屁股後面,衝出了院子。
這剛剛走了幾步路,結果身後的整個院牆都垮塌了下來,身上泛著白光的紙靈蜂擁而至,踩著極有韻律的鼓點兒,緊緊地跟在了我們的後面。
從村頭跑到了村尾,一番狂奔,好像都沒有用多少時間,然而我旁邊的小魯卻突然絆到了石頭,整個人都飛起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個滾兒。我衝到他的旁邊,手忙腳亂地將他給扶起來,結果瞧見小魯的臉白如紙,慘然笑道:「二蛋,我估計是不行了。」
我給小魯檢查身體,瞧見他左手上面的傷口依舊還在嘩嘩地滲著鮮血,這流了一路,身體裡的血也都已經流得差不多了。人失了血,就會感覺寒冷易困,而小魯此刻便是如此,眼睛不停地眨著,昏昏沉沉,我鼓勵他,然而他卻搖頭苦笑,反過來抓緊了我的手,竟然有幾分平靜地說道:「二蛋,我以前瞧不上你,嫌你是山窩窩裡的農民,名字也土,還總在歐陽、向姐她們那兒說你壞話,對不起……」
我拖著小魯跑路,身後的紙靈被我們甩開了一截路程,聽到這話,哭笑不得:「都啥時候了,小魯哥,有事咱以後說成不?」
小魯猛然搖頭,大聲說道:「二蛋,我自己的情況,自己曉得,跟你道完歉,心裡舒坦了,再求你一件事!」
我點頭答應,問他幹嘛?小魯緊緊拽著我的胳膊說道:「我家裡就兩兄弟,下面還有一個七歲的小弟,我死了也無妨,總有香火,不過你以後若是出息了,能不能幫著我照看一下我的小弟?」
小魯這臨終托孤的架勢讓我生不出拒絕的話語,剛點了頭,他使勁兒推了我一把,朝著我和戴巧姐喊道:「那些紙靈,欺軟怕硬,總是找軟柿子捏,我不行了,血流乾了,跑不動,幹不得別的,你們跑吧,朝村口那兒去,村尾都是惡鬼呢,我幫你們引開……」
這話一說完,他大步朝著村尾走,這個傢伙以前吃過鯰魚精眼珠,能夠瞧清陰陽,最是明白不過,我心中不捨,正要挽留,結果旁邊的戴巧姐硬生生地拽著我離開。
我一反抗,她便在我的耳朵邊大吼:「他流了那麼多的血,本來就活不成了,現在他在用自己的性命,給我們爭取一點兒機會,你若是跟著一起死去,對得起他剛才的囑托麼?」我被戴巧姐的話給鎮住了,還沒有來得及仔細思量,便被她拖到了旁邊屋子的角落,而隨後她燃燒了一張符菉,那些紙靈竟然洶湧往前,根本就沒有理會黑暗角落的我們。
戴巧姐也是跑出了一身香汗,雖然她剛才一系列手段彷彿是早有預料的一般,不過瞧見小魯竟然將自己給捨棄,為我們爭取時間,多少也還是有些驚訝。
一線生機,稍縱即逝,戴巧姐帶著我繞過了旁邊的房子,朝著村口那邊衝了過去,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跑,沒多久就到了村口來,只見這兒果然如先前的小魯所說,豎著許多白紙竹篾紮著的紙人兒,有靈童霞女,有黑白無常,有仙鶴樓閣,當然,還有我們剛才所見到的那些盔甲士兵。
這些東西錯落有致地擺放著,顯得很有規律,不過似乎不結實,輕飄飄的,一吹就能夠倒下去一般。
但它們就是穩穩站立。
我剛想走上前去,戴巧姐一把拉住了我,輕聲喝止道:「且慢,這裡面是有講究的,剛才小魯就是因為誤碰了紙人,導致被一路追殺……」
戴巧姐一講到小魯,我整個人的情緒又有些低沉了,她瞧見我這幅模樣,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二蛋,你的心到底還是太軟了,見不得生離死別。其實在我們這個行當裡,死亡率是最高的,因為我們一直以來,都是在跟最邪惡、最恐怖的一批人打交道,你以後若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只怕很難走得更遠啊。」
戴巧姐的話就像一記警鐘,讓我驚醒過來,使勁兒深呼吸,然後問她:「那好,我們接下來,到底怎麼辦?」
她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驚詫,說你怎麼能不知道呢?戴巧姐一陣好笑,推了我一把道:「你真以為我是百科全書啊,這東西我也就聽我爹講過一點,至於別的,我還真的不曉得……」
聽到她的話語,我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若是如此,那麼我就只能靠自己的,然而,這法螺道場的生門缺口,到底又在何處呢?
我要怎麼走過去,才能夠不驚動這些附身在紙紮的惡靈呢?
我心情忐忑,瞇著眼睛瞄了村口的那些紙紮好一會兒,突然之間,感覺一對瞳孔處灼熱非常,接著整個世界彷彿都有了變化,不再有樹木、田野和木屋,所有的實物都在一個旋轉的符文作用下,化作了一條又一條的細線。
一條亮光從我的腳下升起,直指某一處缺口,我渾身一陣激動,拉著戴巧姐的胳膊大聲喊道:「我看到了,我們走!」
第六十章法螺道場的招牌硬菜
瞧見這麼多紙紮的人兒,此刻的戴巧姐已經都有些絕望,卻不料我這個鄉下小子卻是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著她往村口沖,不由得嚇了一大跳:「你這是要幹啥?」
我來不及解釋太多,生怕眼前這些發亮的線條稍縱即逝,埋頭一陣猛跑,而戴巧姐沒了主意,也只有跟在我的後面一陣小跑。
兩人從小巷中一陣跑,越過了村口的幾家土屋,然後來到了村口的曬穀場,這才稍微地停止住匆忙的腳步。之所以停下腳步,並不是因為我眼中的亮光熄滅,而是因為這曬穀場上面擺下的紙紮已經多得落不下腳了,特別是擺在最前頭的這一排,在頭頂紅燈籠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詭異神秘。
我此刻的眼中是兩個世界,一個是正常的世界,曬穀場、出村的馬路以及兩邊的田野,三月天,水清涼,放水肥田,準備插秧早稻了,一派農村尋常風景;然而透過那神秘的複雜符文,我卻看到了無數細線和弧形構成的古怪世界。
一眼看透陰陽。
法螺道場,說到底,依舊還是依靠道法剝離出來的世界,如果想要出去,我依靠這符文指點出來的亮光,應該是最關鍵的東西。
我們來到了村口的曬穀場之前,左右一打量,瞧見在左邊幾米處的古代盔甲士兵群中有一個缺口,這個缺口十分突兀,再回想起先前的事情,估計是被小魯誤闖引發的,時間緊急,因為這每一秒,都滲透著小魯的鮮血,我沒有半分停留,而是直接從那個缺口闖入其中。
這原本還沒有怎麼覺得,然而一入其中,便感覺到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後跟,陰風習習,整個人都感覺一陣發麻。
陣法!
法陣!
易卦乾坤!
我身後的戴巧姐一臉忐忑地喊道:「二蛋,你別魯莽,這兒十分危險,並不是沒碰到那紙紮就不會觸動機關的,小魯剛才在外面,勉強能逃,而如果你陷在這裡面,到時候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那就慘了……」
戴巧姐的碎碎念聽在我的耳中,突然多了一些溫暖,無論這人原先到底有多讓我討厭,不過此時我卻還是能夠感受到她的關心,微微一笑道:「別廢話了,跟緊我,一步都不要錯,要不然,大家都得死!」
我的眼中,一處又一處的亮光升起,而我便依著這指引,朝著前面走去。
看見我安然無恙地穿過了那有著紙紮馬兒和將軍士兵的區域,然後又繞過了那紙紮的彩轎和牌樓,居然沒有一點兒動靜,戴巧姐終於相信我能夠帶領她離開此地的事實,忙不迭地依著闖入了陣中,我等了她一會兒,待靠近一些,然後繼續往前。在神秘符文的指引下,兩人有驚無險地穿過了曬穀場那密密麻麻的紙紮陣,終於來到了村口處,望著前方,遠處的景色就像透過毛玻璃一般,朦朦朧朧,一片迷茫。
來到了村口,並不意味著就能夠逃脫出這個法螺道場,我們還需要找到生門,方可出去。
大道五十,遁去的一,任何的殺陣都會有一處縫隙,這個是規律所在,必定存在的真理,然而如何找到這處生機,這個需要對法陣的參透以及對規則的感悟,以及諸多經驗,方才能夠推衍而出,這一點,我沒有,戴巧姐也沒有,所以之前才會如此頭疼。
不過此刻,我卻感覺自己應該能夠活著逃出此處,因為這個莫名浮現在我眸子深處的神秘符文,它給了我無比強大的決心。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