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他們的筋骨皮肉都已經淬煉得宛若鋼鐵,只要不中罩門,便算是尖刀砍在身上,也不過是有個白印子,然而面對著這身型巨胖的阮將軍,不知道怎麼回事,整個人都在顫抖。
兩者相撞,不用一秒鐘,那氣勢凜然的堅固防線便被撞得稀巴爛。
張良馗、張良旭兩兄弟騰空而起,口中鮮血狂吐。
這已經不是修為上面的問題了,能夠對這麼兩個一身橫練功夫的國術高手給予瞬間擊垮,阮將軍定然是用上了什麼秘法。
不過這個時候我們卻沒有心思去考慮這個問題,隨著張氏兄弟防線的垮敗,能面對他的,便只有我和王朋了。
王朋向前衝的時候,總是比我快一步。
青城劍尖寒芒動,一大蓬光華閃耀,將前方籠罩,然而在這劍網之中,阮將軍卻輕鬆地闖了進來,就像抓住努爾的棍一般,他拈住了王朋的劍尖。
兩頭靜,中間確實勁氣鼓蕩,發出了嗡嗡的聲音來。
王朋的臉在瞬間就變成了豬肝色。
兩人相持,然而我飛出的一腳卻蹬在了阮將軍的肚子上面——並非我有多強,而是對方不閃不避。
與我腳尖接觸的那一片肥肉以一種波浪般的震盪方式不斷地迴盪著,所有的力度都在這緩衝之中消解,阮將軍右手拈著劍尖,而左手卻朝著我的腦袋上扣了下來。
我感覺到一股寒勁臨體,這手掌邊緣帶起來的風,就像十二月冬天的寒冷。
果然是用了巫術秘法。
我當時也是豁出了性命去,瞧見這宛如天擎而下的肉掌,右手一緊,那把從李道子手中得來的小寶劍便朝前直刺而去。
勁氣灌注,劍身之上有微微字芒浮動,卻是「斬邪斷瘟使院」六字。
一直顯得十分無所謂的阮將軍瞧見這光芒,臉色卻是變了一下,右手一彈,將王朋連人帶劍給逼退幾米,接著以他那龐大的身軀在狹窄的山路上與我交手。
身型雖然巨胖,但是阮將軍卻靈活得如同一個猿猴。
對方的力量實在是太強了,我跟他只過了四手,便被他鐵鉗一般的手掌給抓住,小寶劍易主,而我的脖子則被他單手給掐住了。
阮將軍將我給凌空舉了起來,我感覺全身的血液在瞬間都往頭皮上面湧了過去,呼吸受阻,整個人就陷入了一陣無力的痛苦中。
這胖子雖然將我給舉了起來,然而注意力卻並沒有放在我身上,而是直視著手上的小寶劍。
「斬、邪、斷、瘟、使、院!」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不知道為什麼,我能夠感受到他話語裡面,竟然有一種無端的恐懼存在。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望了一眼四周又倔強圍上來的人們,目光又看向了我,臉上的肌肉在扭曲,凝重問道:「這把劍,是哪兒來的?」
瞧見阮將軍這般作態,我立刻想起了那一位兩鬢斑白、一臉古板的青衣老道士。
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是慌了,我頓時就有一種扯起虎皮拉大旗的想法,於是大聲嚇唬道:「自然是我師父送的——我師父是天下符王李道子,你若是殺了我,他一定會追殺到南疆來的!」
李道子的威名響徹中原大地,我也享受過了無數不知情者敬重的目光,所以下意識地說出了這話,然而我並沒有從阮將軍臉上看到我所期待的表情。
他那扭曲的臉上甚至連恐懼都收斂了。
接著他寒聲說道:「當年李道子就因為兩個愚蠢而無知的山民,便將我兄長殺害在金沙江畔,我本以為今生都沒有機會報仇了……」
這話還沒說完,我的整個臉都綠了。
他鄉遇故知,仇人。
隨著這話說出口,我感覺自己漸漸被舉起來,而阮將軍的手臂之上,卻有濃濃的冰寒之氣傳遞到我的身上,將我整個人都凍得一陣僵直,連手指都伸不出來。
然而就在阮將軍準備為他老哥報仇雪恨的時候,突然從那小寶劍上面,躥出了一股寒光,直刺他的胸口。
「啊!」
阮將軍根本就沒有防備這麼一把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利刃,結果被那寒光擊中,彷彿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下意識地一揮手,結果我整個人騰雲駕霧,朝著天空飛了出去。
世界一片混亂,而我卻並沒有撞到什麼東西,空中有人躍起,將我給攬了下來。
我鼻翼間充斥著一股濃烈的旱煙味,剛剛一站穩腳跟,抬頭一看,卻見將我給救下來的,竟然是先前潛入密林中去的旱煙羅鍋,只見他從我懷中塞了一包東西,低聲吩咐道:「小陳,拿好這東西,然後趁機突圍!記住,它比我的命還要珍貴!」
這話一說完,旱煙羅鍋將我推開,然後縱身朝著前方的阮將軍迎了上去。
一雙肉掌,一根銅桿煙鍋,尋尋常常的兩個物件,竟然能夠發出重鼓雷鳴一般的聲音來。
兩人交手十數招,驟然分開,阮將軍不斷地喘著粗氣,而旱煙羅鍋則一臉慘白,兩人對視好一會兒,那宛若肉山的胖子突然哈哈大笑:「旱煙羅鍋,你老了。當初在春城見到你的時候,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漢子呢,現在就一老頭兒了。」
旱煙羅鍋則平靜地說道:「阮錢錚,我是老了,不過還能殺人。」
胖子臉色變得好冷,寒聲說道:「那麼我今天倒是要看一看,到底是誰殺誰?」
他擺起了架勢,而旱煙羅鍋則將手中的銅桿煙鍋高高揚起,吩咐我們道:「你們趕緊走,這人我來解決!」
旱煙羅鍋此言一出,阮將軍陡然色變,厲聲笑道:「你解決得了麼?你能擋我多少?就算是殺你會耽擱一些功夫,他們能跑得了多遠,能跑出我縮地成寸的手段麼?」
他說得自信滿滿,然而旱煙羅鍋陡然回過頭來,瞪了我和王朋一眼:「走!」
我剛才盡顧著藏好旱煙羅鍋交給我的東西,旁邊白合將小寶劍幽幽捧了過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王朋過來一把抓住我,大聲喊道:「走,不要讓羅老白白……」
我被王朋拉著狂奔,朝著山道旁邊跳了下去,旁邊的努爾和三張踉蹌跟隨,腦海裡還一直想著王朋話語裡那沒有說完的意思。
白白什麼?
犧牲麼?
當我想清楚這裡面的曲折時,我們已經從山道便撤離,朝著另外一個山口跑去,回頭瞧,看見月光下的兩人一追一逃,旱煙羅鍋似乎想把阮將軍給引到另外一邊去,然而這時,從另外一個方向,傳來了十來個矯健的人影。
我聽到了怒吼,吶喊而出的那個人是如此的憤怒,以至於這話語充斥在了整個山頭,連我們這邊都能夠聽得清楚。
他說的是安南語,我雖然在前一段時間學過一點簡單的生活用語,但是卻沒有能夠聽得清楚。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