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瞧見老奶奶兒子的這副模樣,我便知道他不僅僅是夢遊走魂,而且還中了邪。
所謂中邪,也就是言談舉止極為反常,原本憨厚樸實的一個農家漢子,此刻雙目流露出來的凶光,就連我這般久經世事的「老江湖」,也感覺到心中一陣跳動。
中邪有很多種,有的是被附身,有的是被附靈,有的則是被詛咒了的,如此種種,不一而足,不過我學道多年,這種小場面倒也沒有太多的害怕,只是瞧見白合搖搖欲墜之勢,心中有些擔憂,不管那漢子,而是回頭過來問白合。白合貝齒咬著紅唇,輕聲呢喃道:「這傢伙身上的東西,很強,你小心了。」
這話兒說完,她頹然無力地朝著我懷中的辟邪小劍裡飄去。
白合曾經吞服過未成年小蛟的內丹,本來也是有一定的修為,不過大限將至,在那陰風洗滌之下,緩慢消亡,此刻倒也強硬不起來。
而就在我和白合交談的過程裡,那漢子已經走上了前面來,二話不說,一拳朝著我的臉上打來。
這拳風呼嘯,感覺還是蠻重的,不過我要倘若被打中,也算是白在茅山上面待這麼許久了,當下也是往後退了一步,然後伸手過去,一陣纏繞,將其直接擒拿下來。
兩人一陣較力,結果這中邪了的漢子終究不如修習魔功的我那般強勢,一下就給我撅翻在了地,雙眼翻白,口中赫赫而喊,白沫橫飛了起來。
我生怕太用勁兒了,把他的魂魄驚走,稍微鬆開了一點兒手,然而就在此時,他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彷彿受驚的烈馬,朝著門外狂奔而走,我猶豫地看了屋子一眼,決定將其拿下,免得多生事端。
然而就在我回頭瞧了那一眼的時間裡,那漢子竟然如同兔子一般,躥遛得就剩下一個身影了,這讓我突然一陣氣悶,當下也是踏著疾步,快速跟上。
山村農夫,即便是體內邪物兇猛,卻也不能與我相比,我幾步追上,右手一揚,立刻有一道雷鳴真義凝聚於上,一掌心雷拍在了後背。
他渾身一震,朝著前方的泥地撲倒,而就在此時,我能夠感受到一陣陰滑黏稠的透明之物從他體內震盪而出。
就是這玩意!
我一陣激動,學藝多年,降妖除魔這事兒我做得並不算多,此刻也算是派上了用場,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陡然陷入昏迷的老奶奶兒子身體,接著右手出劍,疾刺如暴雨。
那東西滑溜得很,左閃右避,卻終究不敵我這驟然而出的十幾劍,最終被那劍尖挑中,嗚咽一聲消亡。
我將劍尖收到面前觀察,瞧見那兒有冉冉黑霧揮發。
這不是鬼靈,也不是陰魂。
不是妖物。
不是魘。
……
我腦子裡面一陣空白,不過瞧見旁邊昏迷不醒的老奶奶兒子,也不想在這外面耽擱,將他往回扶走,然而剛剛扶到院子那兒,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尖厲到極致的叫聲。
這聲音……是劉老三?
我的背脊就是一挺,當時就沒有再多想,將這漢子放在了房門口,然後折身朝著聲源處快速跑去。
劉老三平日裡不是挺淡定的麼,怎麼會叫得這麼淒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我心中焦急,然而衝到半途,卻瞧見前方有兩個身影,一前一後,正在追逐著朝我這裡靠近。
山村裡面黑乎乎的,只有天上的月光能夠照亮,我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然而卻聽到後面那個人出言喊道:「陳兄,將那人攔下!」
說話的是蕭老三,跟劉老三在一起的正是他,聽到他這話兒,我下意識地攔在路上,朝著前面的那個人撲去。
那人閃身朝著旁邊躲開,然而這行動卻已經被我給預料到了,以左腳為重心,側向偏了過去,伸手去抓住那人的胳膊。然而對手卻並不是什麼小角色,瞧見我反應如此迅速,嘿然一笑,突然手上一翻,竟有寒光亮起,朝著我的手掌劃來。
若說應變能力,兩年前的我或許還有所欠缺,而在茅山之後,最大的好處就是一切修行都有一個系統化的改造,反應幾乎都是下意識的,我與他在短暫的幾秒鐘內,交手十幾招,彼此都沒有佔到好處。
當兩人分離的時候,我才瞧見這人竟然是個臉上有一道巨大疤痕的年輕漢子,喘著粗氣,在離我四五米的距離之外,虎視眈眈地瞧著我。
他的手上有兩把利刃,一長一短,身子伏得很低,搖搖晃晃,就像螳螂一般。
蕭老三這時也跟上了前來,我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個刀疤漢子,口中卻問詢道:「劉老三怎麼回事,叫得跟殺豬一樣?」
蕭老三喘著粗氣說道:「別說了,剛才我們守的那家,她男人中邪了,往外闖,我們攔住了,結果劉老三發現了藏在暗處的他,剛一叫,一大泡牛糞就飛進了嘴裡面來,你說這事兒擱誰受得了?」
原來如此,劉老三這人是貪吃,但是牛糞的味道差了一點,我心中暗笑,不過此時也顧不得許多,肅聲問那刀疤漢子道:「你是何人,做什麼的,趕快說來!」
那人剛才與我交手之後,也有些肅然起敬了,不過卻反應過來:「你們又是什麼人?」
我心中堂堂,倒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抱拳說道:「茅山門下陳志程,這位是我的好友,句容蕭應文。」
那人眼珠子一轉,有些意外的說道:「怎麼,茅山現在居然也學龍虎山一樣,下山行走,多管閒事了麼?」他的臉上平平淡淡,沒有太多的表情,我聽不出是諷刺,還是別的,於是接口說道:「茅山向來都在弘揚道學,除魔衛道,做這些都是本分,而你出現在這裡,鬼鬼祟祟,又是為了哪般?」
刀疤漢子眼珠子一轉,嘿然一笑道:「天魔降世,機會處處,你茅山也不能憑著這名頭,將來跟我們這些孤魂野鬼搶食,自己小心點,狗急跳牆,兔子急了也咬人呢,別當我們好欺負。」
那人憤憤不平地說著,一個鷂子翻身,朝著後面的土牆跳了過去。
我一直都在注意著他,這人一動,我也跟著衝了過去,兩米多高的土牆,我一躍而過,然而落到那農家小院的時候,卻發現下面一股黑煙,人卻早已沒有蹤影了。
我將手貼在了那泥地裡,靜靜一感受,發現此人卻是採用了旁門中的五行遁術,事先挖好了地道,使用了障眼法遁走。
我曉得通道的所在,但是卻也不想窮追猛打,而是回過來,將情況通報給了蕭老三之後,建議他們將孕婦家人叫醒,把情況說明清楚,然後看看能不能轉移到我那兒去。
至於我,則先返回那農家小院,免得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又出現什麼蛾子。
果然,當我匆匆趕往那老奶奶家裡的時候,發現我扔在了屋子門口的那漢子竟然不見了蹤影,順著痕跡,我一路尋到了院子角落的牛棚裡。
這兒左邊是牛棚,養著一頭老牛,右邊是廁所,臭氣熏天,我瞧見一雙腳橫陳在外面,走過去一瞧,只見這人直挺挺地栽倒在糞坑裡面,一雙手無力地揮動著,彷彿是在掙扎。
哎呀,那場面當真是腌臢極了,不過我卻也不能見死不救吧,一把抓住這一雙腳就朝著外面拽。
我將這漢子從糞坑裡面拔出來的時候,他腦袋上面全部都是黑色的糞肥和蠕動的白蛆,臭氣熏天,看著那有進氣沒出氣的模樣,我強忍著噁心,一邊給他扇風,帶來清新空氣,一邊呼喊屋子裡面沉睡的人。
然而我喊了好幾聲,裡面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一下將我給嚇壞了,當下也顧不得這個掉糞坑裡面去的漢子,朝著屋子裡面衝去。
我用肩膀撞開房門,衝到裡面,瞧見憑空之中,有一隻毛茸茸的手正拽著那老奶奶的媳婦,朝著窗戶便拖去,而那婦人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顯然是被迷暈了。
我長劍出手,一劍劃了過去,結果落了空,努力一看,瞧見哪裡有什麼大手,空空蕩蕩的窗子上面,除了冷風,啥也沒有。
我疑惑地看著這劍刃,發現剛才那種黑霧再次出現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