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這醜話先說前頭,也是怕我心中有想法,不過老洪能夠答應我帶上嚶嚶,這已經足夠讓人驚喜了,我哪裡還能奢望他幫我遮掩,於是高興地點頭答應,連聲道謝。
從京都前往甘肅,路途遙遠,等坐著火車慢慢地搖晃到,黃花菜都涼了,不過總局就是總局,迅速聯繫到了一架前往西北的軍用飛機,然後空出了幾個艙位來,我們出門直走南苑機場,等了沒多久,便乘坐著一架運輸機,呼嘯而起,身入藍天白雲之間,朝著西北方向飛去。
這是我第一次乘坐飛機,儘管這軍用運輸機的舒適度遠遠不如民航,但那個時候也是相當興奮,不過我礙於本身的地位和面子,裝作鎮定自若的淡然模樣,而張大明白和徐淡定卻沒有掩飾,特別是張大明白,大呼小叫,鬧騰得很。
至於嚶嚶,我發現這孩子一升了天,就變得無比的嗜睡,趴在我的膝蓋上,沒多久兒就睡著了。
飛機在西北的某處軍用機場停落,又有當地軍區的汽車將我、嚶嚶、徐淡定、張大明白和觀察員老洪一行五人,一路拉到目的地附近,跟當地的宗教局接上了頭,方才離開。
中央臨時工作組想要在當地開展工作,必須獲得地方上面的支持,要不然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空中閣樓,無法實施,我原本沒有指望當地的宗教局能夠有多配合,只要充分尊重我們的自主權,基本上也就是足夠了,然而當我見到此處的這個負責人的時候,一雙眼睛瞪得幾乎滾圓。
天啊,這人竟然就是我的「大舅哥」,句容蕭家的老大,蕭應忠蕭大炮。
世間便真的就是有這麼湊巧的事情在,儘管我知道蕭大炮一直都在西北局,但是卻沒想到被抽調過來負責處理這件事情的,正是他,兩人見面,當真是一陣驚詫,繼而緊緊相擁在了一起。
自南疆一別之後,我們哥倆個也已經有六七年沒有見過面了。
出生入死過的老友便是這樣,即便是多年沒有見面,彼此的容貌和背景都已經變了許多,但是依舊能夠一見面便能夠跟整天混在一起那般,無比熟絡。
完了之後,我們分開了,聊起了分別這麼多年之後,彼此之間發生的一些事情。
我的生活軌跡倒也簡單,在茅山之上,晨鐘暮鼓,而蕭大炮則複雜許多,他自從南疆輪戰回返之後,便受到了上級重用,這些年來也是不斷立功,級別也調整了好幾級,本來此次中央選拔工作組組長,他想去報名的,結果因為西北特殊的政治地緣關係,最後給西北局強行留在了這兒,不過待遇卻也提高了不少,也能夠獨立負責許多重大的疑難事件了。
我們雖然多年未見,但是蕭大炮對我的事情如數家珍,他告訴我,說她小妹寫信回家,講述瑣碎之事時,沒事就提大師兄,一會兒說我這兒,一會兒說我那,搞得他對我都瞭如指掌。
我聽了,心中甜蜜,又談及他結婚生子之事,這粗豪的大漢一說到懷了孕的戴巧姐,臉上立刻多出了許多柔情來,但就是害羞,草草幾句,也不肯與我細講。
寒暄良久,我這才想起正事,詢問蕭大炮此時的情況,前期調查得如何?
蕭大炮告訴我,說他也是剛到沒幾天,一來便展開了調查,他也找了附近村子好多老人詢問過了,事情恐怕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根據他現在掌握的消息得知,在這一片婉轉曲折的詭異石林之中,不僅藏得有那些夜間出行、擇人而噬的爬行動物,而且還有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並且還與當年的一樁蒙古寶藏懸案,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第十三章肩上的責任,心中的公義
這片神秘幽深的黃河石林,生成於距今四百萬年前的第三紀末和第四紀初的地質時代,由於燕山運動、地殼上升、河床下切,再加上風化、雨蝕、重力塌陷等緣故,形成了以黃褐色河湖相砂礫岩為主的石林地貌,整片林區陡崖凌空,造型千姿百態,峰迴路轉。
那一個又一個林立的石柱、石筍矮的七八十米,高的達到兩百,裡面林深幽謐,無數生物生活其間,而對面則是龍灣綠洲和壩灘戈壁,黃河從中流過,綿延沙丘與河心綠洲遙遙相對,讓人感歎上蒼神奇。
正是這般複雜而多變的地勢,使得這一片黃河石林自古以來就充滿了神秘的色彩,傳得最響亮的,當屬蒙古寶藏之說。
據說當年成吉思汗崛起於茫茫草原之間,創立偌大汗國,而後其子忽必烈繼承其志,東征西討,南下滅金宋,又滅西夏,復西征,滅河西數國,一路打到了黑海,滅國無數,歐洲人至今提及黃禍,依舊肉痛不已。
蒙古當年滅了河西數國,劫掠錢財無數,因為蒙古鐵騎向來都是輕裝前進,後勤系統並不完善,故而在經過此地之時,由當時蒙古的隨軍薩滿勘測地形之後,在此處石林之中發掘到了恐怖寬廣的地下洞穴,佈陣以待,然後將所掠金銀寶器皆存放於此,然後離去。
然而後來蒙古軍雖然一路西征,滅國無數,建立汗國若干,但是具體操辦此事的薩滿國師卻在與大食阿訇的鬥法中,身死魂消了。
當時操辦此事的,除了這位薩滿以及他的傳承弟子之外,其餘的搬運儲存工作都是由西征奴隸所完成的,為了確保寶藏的隱秘性,所以經手的奴隸事後一律坑殺,而這位大拿一死,就連蒙古軍自己都沒有了具體線索。
後來蒙古大軍徹底分化成了幾大汗國,回想起此事,當時領軍的皇子還特地派了幾隻隊伍回來挖掘寶藏,結果要麼就是找不到路徑,在這石林之中迷失了方向,要麼就是直接杳無音訊,再不曾出現。
當時有這麼一個傳說,講那位薩滿國師為了遮掩消息,坑殺奴隸無數,這些怨氣凝聚,天坑養魂,卻成了復仇的守護者,十分難弄,蒙古滅國無數,財大氣粗,手上又沒有合適的修行高人,除了請了一次新投的全真丘處機無果之外,便不再追究。
這傳說有鼻子有眼,歷朝歷代都有人懷揣著一夜暴富的夢想來到這兒,卻不曾想這石林之中確有迷陣,是著名的鬼打牆,進得去,難出來,這麼幾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埋骨此處。
此為歷史背景,歷時久遠,至今已經不得而知了,但是在解放前,的確是有一股黑風匪活躍在這一帶,為非作歹,橫行一時,當時的國民政府無論怎麼圍剿,都沒有辦法,新疆軍閥盛世才派了一千大軍團團包圍,竟然無功而返,便是因為這石林過於詭異神秘,厄運連連,這才放棄圍攻。
當然,那伙黑風匪在建國之後,也消失無蹤,自不細表。
此處黃河石林地形奇特,跌宕起伏,尋常人不敢深入其間,不過因為地靠黃河,綠洲肥沃,所以附近也有一些村子和農田,我們跟隨著蕭大炮來到出事最凶的一個村莊,這兒短短一個月之內,已經有三個村民被拖入黃河中去了,我們到的時候,還有人家在辦喪事,嗚嗚呀呀的嗩吶吹響,自有一股悲涼荒蕪的氣息撲面而來。
蕭大炮帶著我走訪了這三戶人家,死去的總共有兩個男人,一個小媳婦兒,都是一個家庭的支撐,現如今支離破碎,留下一堆哭哭啼啼的老人和孩子,分外可憐。
有一家人特別慘,一家人就剩下一個老頭,然後留下三個髒兮兮的孩子,這家人的女主人兩年前難產而死了,唯一的壯勞力也在前些日子被拖入了黃河之中,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最大的也就九歲,最小的不過兩歲,那老頭兒看著七老八十,其實也就五十來歲,只不過被生活給磨礪滄桑無比,連喪事都辦不起,只是在門口扯一尺黑布。
這情形看得我心中悲涼,拉著嚶嚶的小手,眼睛之中始終都是濕潤的。
我從這被生活重擔壓垮了肩膀的老頭兒身上,看到了我父輩的影子,也逐漸地感覺到了雙肩之上,有著一種沉重的責任壓著。
茅山學藝六載,一身本事,而我來到這宗教局入仕,可不僅僅只是為了茅山在朝堂之上爭奪話語權,更多的,是憑藉著自己這修為和本事,為這些弱小而無助的平民百姓出頭,為了公義,為了心中的信仰,以及天下大道。
這話兒說起來虛,但是我真誠無比。
我摸了摸兜裡,這裡還有些入職時發的安家費,七七八八還剩下一些,我全部都塞給了那個老頭兒,他接過來,想要給我磕頭,給我攔住了,勸解幾句,然後匆匆地逃離了現場。
離開此處,蕭大炮點了一根煙,遞給我,吞雲吐霧一番,然後對我說道:「志程,你可能在茅山之上,待得太久了,並不明白他們想要什麼——相比於錢,那老頭更想知道誰是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而我們最需要做的,是將真兇給揪出來,然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查清楚,防止在有這般的事情發生。」
我點了點頭,然後問他道:「我們此番前來,雖說是進行考核的,但是最主要的是破案,我初來乍到,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明白,所以具體有什麼安排,你倒是給我說一下,透個底。」
蕭大炮說道:「這件事情,大家都想著趕緊破了,以誰為主,這並不重要。倘若是別人,我自顧自行事就好了,不過你我兄弟,何必這般客氣。」
表明態度,蕭大炮給我講起了他這幾天的佈置,首先是在幾個出事的村莊派駐人員,聯防巡查,建立一個有效的通訊網絡,然後在組織精幹力量對案件進行回放和破解,確認兇手體態和樣貌,這幾天他還走訪了這幾個村子年紀比較大的村民,詢問一些傳說故舊。
大抵如此,不過進展並不算快,主要就是他們一來,凡事皆消,一點兒事情都沒有,而在此之前,也曾經有別的人員來過,對方實行的是「敵退我進、敵進我退」的游擊戰術,十分麻煩。
畢竟誰也不可能弄這麼一隊精銳成員在這兒駐守著,整天什麼事情都不幹,就防著這玩意對不?
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又跟著蕭大炮來到出事的黃河邊上來查看。
此間黃河寬泛,渾濁的黃河水滾滾東流,河面上不時飄過幾張羊皮筏子,這是當地村民的交通工具,簡陋而實用,不過最近總出事,河上面的人行駛著也有些心驚膽戰,匆匆而過。
來到事發現場,我們蹲在河岸邊,瞧見那泥土之上,有好幾道深刻的劃痕,瞧著痕跡,倒是和之前那位生還者的描述相差不多,不過若說爬行動物,長江下游還有些揚子鱷,這黃河九曲的上游,哪裡還會有那玩意?
如果不是鱷魚,那又是什麼東西呢?
旁邊的黃河湍流而走,我吸了吸鼻子,滿嘴的泥沙味兒,看了徐淡定一眼,他鄭重其事地想了一下,告訴我道:「我倒是可以用替身鬼靈來進行推演,不過需要等到晚上。」
我點了點頭,想著現在太陽正烈,凡事還需等到了晚上,才好操作,於是準備跟蕭大炮一同回到駐所,然而這時嚶嚶突然朝著下游的河岸跑去,我下意識地朝她喊了一聲,沒有回應,於是著急了,緊跟著追上去,瞧見嚶嚶一直跑到了下面的一處坎兒,俯身在裡面刨弄一番,似乎發現了什麼東西,轉身朝著我這邊跑來,欣喜地喊道:「哥哥,給,給你。」
我從她手上接過東西來,瞧見是半塊很大的蛋殼,瞧著模樣,得有足球那般大,裡面還有許多乾涸的黑色液體,我聞了聞,腥臭無比,吸多了,便會有些眩暈的感覺。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