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
趙承風上門,避而不見,卻讓自己的秘書過來找我,這待遇可就真的有些天差地別了,我知道這是宋副司長做出來給我看的,也算是獎勵我這連日的辛勞。所謂言多必失,我也沒有多說話,而是點了點頭,跟著李秘書一路走來,趙承風瞧見我跟著李秘書過來,下意識地從長椅上面站起,朝著我走來,伸手握道:「志程同志,一夜辛苦了,現在的案情怎麼樣,大概弄清楚了麼?」
趙承風大概知道自己犯了錯,所以回到總局之後,便也沒有跟我爭主導的權利,而是將手下的組員借調給我,凡事都向我匯報負責,一副以我馬首是瞻的表態,至於他自己,則沒有怎麼參與,至於他到底幹嘛去了,在審訊室裡面忙得頭昏腦漲的我也沒有想明白。
趙承風的事情可大可小,大的可以直接將這職位捋下來,畢竟那麼多人虎視眈眈呢,小的話也就高高提起,輕輕揭過,至於如何處理,那是上級的事情,由不著我來操心,所以我也犯不著跟他犯紅臉,應付了兩句,便也不再多言,而是跟著李秘書走進了辦公室。
宋副司長的辦公室是一個套間,外面是李秘書的辦公室,而裡面才是宋副司長的,李秘書敲了敲內門,然後輕聲說道:「宋副司長,特勤一組的陳志程來了。」
「請進!」裡面傳來一聲洪亮的聲音。
我推門而入,瞧見宋副司長在裡面一直伏案疾書,有些忙碌,便不多言,等待著他,誰知道過了五分鐘,他終於忙完了,抬起頭來,卻是一臉陰沉地說道:「好你個陳志程,兩個堂堂一線特勤組的負責人,竟然在現場動起了手來——我聽到上面的人跟我講起這事兒的事情,我都忍不住臉紅啊,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聽到這話兒,我頓時就是一肚子的火,不過卻還是按捺了住,不動聲色地說道:「哦,上面是怎麼跟你講的?」
宋副司長用鋼筆敲了敲桌面,盯著我的眼睛說道:「有人把狀告到我上面去了,有領導過問,說兩個特勤組的負責人在事發現場鬥毆,結果放跑了重要的日本客人,這事情倘若是被日本代表團追究起來,而且因此對我們國家的無償貸款計劃延遲的話,總是要有人負責人的……你告訴我,這責任,由我來負麼?」
我冷笑了一聲,也不管宋副司長有沒有招呼,直接坐在了他辦公桌前的椅子上面,瞇著眼睛說道:「我還以為趙組長這麼久到底幹嘛去了,原來是找人托關係去了。那麼,宋頭兒,你覺得我要怎麼回答你?」
宋副司長平靜地說道:「現場鬥毆,肯定是不好的,不過我知道,這裡面是有誤會的……」
他話兒還沒有說完,我便揮手打斷了他,平靜地說道:「宋頭兒,別說了,我懂,兩個特勤組的負責人在現場互鬥,傳出去影響實在不好,但是我想跟你確定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那就是無論赤松蟒還是錦毛鼠俞頭,都是從趙承風的三組手上放走的,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第二,這案子,是我特勤一組給辦下來的,誰要是把這份功勞都給我搶了,那好,你也別處理我了,我自己辭職,回山修行去!」
我說得決絕,宋副司長也聽懂了我的底線,忙打圓場,說這怎麼行呢,三個新成立的特勤組裡面,就你們一組功勞最顯著,誰走你都不能走啊。
將我好是一番誇讚之後,宋副司長又開始自我檢討起來:「這事兒呢,說起來也正是怪我,上面的壓力太沉了,就想著多加一個組,說不定能夠盡早破案一些,誰知道兩個組難以協同,最後搞成這樣。這一點我錯了,真的不該不相信你們特勤一組的戰鬥力,這樣吧,回頭你寫一個報告上來,將在此次案件中表現不錯的人都給我列了,該獎的獎,該罰的罰,咱不能讓英雄出力了,流血又流淚不是?」
宋副司長是我的主管上級,他的話兒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沒有太多的怨言,再說我已經將自己想要的東西都講明了,那就醒了,至於趙承風,一棍子打死,反而會讓上面覺得我心胸狹隘,容不得人,自己也就將自己的上升空間給堵死了。
宋副司長在跟我對完了這事兒,然後才開始問起了案情來,我來到時候有準備,已經弄了一套資料來,給他講解起來。
其實這事情倒也不是那麼複雜,赤松蟒是本次案件的主導者,雖說被老鼠會黑吃黑,但是他必須要負上一部分主要責任,而有這麼多的證據出來,也能夠將日本代表團的嘴巴堵上,甚至還得逼出他們大義滅親,表現得慷慨凜然,至於接下來怎麼跟日本人交鋒,是否要對赤松蟒的兩個同伴加籐一夫和福原香進行進一步行動,這些都是得有上面一級的人物來決定,總之我們現在已經處於主動為之,那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聽完了我的匯報,宋副司長喜形於色,對我連連誇讚,然後又叫李秘書將門外的趙承風叫了進來,先是讓趙承風對凌晨發生的事情做了檢討,又讓他對我道了謙。
趙承風乖得就像幼兒園的小孩子,我也安之若素地接受了,接著我們三人對接下來的工作進行了討論,互換意見,弄出了一個可行的方案之後,宋副司長便站起來身來,準備去上面進行匯報,畢竟這件案子並不僅僅只跟我們有關,而且還牽涉到很多的部門,所以這樣振奮人心的結果,還是得趕緊拿出去,也好分減我們身上大部分的壓力。
臨走之前,宋副司長想起一件事情來,問我道:「白雲觀丟失的御賜長生牌,被你奪回來了?」
我點頭,說已經歸檔在證物欄裡面了,等著以後提交呢。
宋副司長擺了擺手,說這個就不用了,你做好拍照存檔之後,給白雲觀送去吧。停頓了一下,他瞧見我有些不明白為何會這麼破例,於是抿了抿嘴唇說道:「嗯,白雲觀的海常真人已經從滬上趕了回來,要是瞧不見這東西,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我這回明白了,不管白雲觀如何明哲保身,脾氣溫順,但是身為天下十大之一的海常真人,他的面子怎麼著都得要照顧到的,而宋副司長之所以讓我去給白雲觀送這失物,多少也有些讓我跟白雲觀結一個善緣的意思,也算是給我剛才如此上道的行為回饋了吧。我明白了這裡面的曲折,便也不再多言,出了這兒,直奔辦公室,仔細想了想,怕小白狐兒在那天下十大面前露了餡,便叫上了張勵耘,隨著我前往白雲觀。
路上張勵耘聽了我早上與宋副司長的會面,不由得瞪圓了眼睛,憤憤不平地說道:「這麼說,趙承風放跑赤松蟒這事兒,就算這樣結束了?」
我點了點頭說道:「不然怎麼樣?龍虎山在朝中勢大,怎麼可能讓趙承風的履歷上面有這樣的污點呢?我們一直咬住,雖說弄臭了他,自己也就跟著倒霉了,沒這個必要,再說了,我們退一步,這事情的功勞就跑不了——赤松蟒失蹤案以及白雲觀秘寶失竊案,能夠如此迅速的結案,這都是咱們身上的功勞,誰也奪不走了。有了這些,誰還管趙承風如何?」
張勵耘腦袋一時轉不過來,想起防空洞裡面趙承風的得意,便十分不爽:「可是,可是……」
我擺了擺手,說沒什麼可是的,一來我未必會擔心這麼一個競爭對手,二來我們一退,後面很多事情都好辦一點,比如你的轉正,比如特招陳子豪的事情,這些想必我提出來,阻力應該不大。
談完這些,車終於停了,我和張勵耘捧著御賜長生牌,看著這道教名觀,心中不由多了幾種滋味。
第二十四章完璧歸趙
來之前的時候,宋副司長親自打電話通知了白雲觀,說白雲觀前天失竊的御賜長生牌已經被我們找回來了,現在正派人送過去呢,所以白雲觀這邊早有準備,我們將車停好,剛剛下車,負責與我們對接的中年道士唐風便迎了上來,瞧見張勵耘手中的特製木盒,不由得一陣驚喜,匆忙打完招呼,便朝著我們喊道:「這盒子裡面的,可是失竊的御賜長生牌?」
我點了點頭,唐道長大喜過望,伸手過來接盒子,而張勵耘則避讓開去,我看著唐道長一臉不解的表情,心想果真不愧是個守經閣的傢伙,還真的有些不懂世事呢。
不過我不等唐道長表示意見,便及時對著他說道:「觀中是誰在主事,凌雲子前輩或者誰,都行。」
聽到了我的話,唐道長這才反應過來,此物經過失竊之後,失而復得,自然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廣為人知了,我若是和他在此處交換,難免會有些偏頗,所以交接的儀式,還得堂堂正正為好。
如此一想,他便不再堅持,而是回手指引道:「行,我觀主人海常真人剛剛從滬上趕回京都,剛才接到消息之後,已經在大殿之上等候了,還請你跟我前去。」
說完,唐道長在前指引,而我緊跟其後,張勵耘捧著裝著御賜長生牌的盒子,亦步亦趨,三人走進白雲觀,但見原本熙熙融融、香客頗多的道觀之中,遊人一個沒有,而多出了兩排黃衣、青衣道士,分立兩側,臉色肅然,每隔五米便站一人,場面頗有些隆重。
我師出茅山,這等場面也並不是沒有瞧見過,自然是昂首挺胸地前行,反倒是張勵耘沒有經歷過,左右打量,卻也是有些意外。
三人一路走到了正殿處,跨過高高的門檻,瞧見道祖跟前站著一排人,我瞧見了凌雲子,站在他前方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道士,滿頭白髮,身披羽衣,隱隱之間頗有些出塵之意,那眼睛渾濁不堪,然而隱隱之間卻又有珠寶無華的圓潤之意,讓人瞧見了,便忍不住讚歎一聲:「好一個真修!」
此人應該便是聞名久矣的白雲觀主人,天下十大,海常真人。
御賜長生牌被盜之時,海常真人在滬上白雲觀主持道場,而觀中的高手又都給請到了某位朝中要人的家中,這裡面是否有赤松蟒和錦毛鼠的策劃,我無從得知,不過從海常真人擺出的這副場面上來看,卻也曉得在這御賜長生牌在他的心中,還是有著很至關重要的地位。
對方越是看重,對於將其重新找回來的我,便越是一份天大的面子,我這時算是明白了宋副司長為了安息我的怒火,所做出的退讓和安慰,到底是有多大了。
一想到這裡,我原本心中藏著的那點小小不滿也就冰消瓦解了,走到跟前來,躬身說道:「宗教局二司行動處特勤一組,陳志程,見過海常真人,見過列位道長……」
我這一句話說得朗朗,字正腔圓,行過禮後,以海常真人為首的白雲觀一系道士皆以道揖還禮,此乃莫大的禮遇,我也不再藏著掖著,從張勵耘手上將那盒子接了過來,口中朗聲說道:「前日有宵小之輩,潛入白雲觀盜取這傳承八百年的鎮觀之寶,貴觀在報案之後,志程受命偵破此案,奔波幾日,幸不辱命,將這御賜長生牌給追索了回來,為了避免諸位道長掛礙,特地前來,物歸原主,請真人接收此物。」
我將特製的盒子遞上,海常真人一卷長袖,上前來接,入了手之後,也不避諱,輕輕一拍,那木盒便開啟了去,略微掃量了一眼,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咦!」
能夠讓這樣一位高人驚訝的事情並不多,旁邊的凌雲子只以為我拿過來的是敷衍他們的假貨,走近來看:「師兄,怎麼了?」
他這麼一說,旁邊的人都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目光,而這時海常真人卻是將那靜置在盒子裡的御賜長生牌給拿了出來,舉在了眾人的面前。凌雲子是負責看守藏經館的白雲觀長老,每日都會與御賜長生牌進行意識交流,他一開始還有些迷惑,感覺奇怪,然而當瞧個明白之時,一雙眼睛突然瞪得滾圓,驚訝地喊道:「這、這、這御賜長生牌,竟然是完整的?」
聽到這話,旁邊的四五個老道士都顧不得風度,擠上前來查看,瞧見這御賜長生牌果然跟以前大不一樣,仿造的部分被真品所代替,此刻的長生牌,和百年前的那一份,除了一道裂紋之外,幾乎一模一樣。
瞧見這場景,有兩位城府稍微低一些的老道士頓時就激動得流出了眼淚來。
五十年、五十年了,御賜長生牌終於合二為一了。
宋副司長之前的通知裡面並沒有提及此事,所以這情況讓白雲觀一眾人等都感覺到十分驚喜,在確定過後,海常真人為首,對著我微微鞠了一躬,表達謝意。
我哪裡敢受這大禮,趕忙將他扶起來,說折煞我了,折煞我了。如此謙虛一番,海常真人又打量了御賜長生牌一眼,然後交到了凌雲子手上,接著邀我到側殿飲一杯茶。
這位可是江湖之上的頂級大佬,我哪裡敢不應,直說客隨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