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


這些我也不細言,山路陡峭,一路上山而行,我面不改色,而修習過輕身之法的林豪也能夠堅持,唯獨領路的導遊臉色有些發白,氣息也不由得紊亂許多,瞧見我淡然自若地在山地上行走如風,不由得感歎道:「陳組長,你當真是好身體啊,不像我老肖,走幾步路,氣都喘不勻了。」
我笑了笑,說術業有專攻,你們的工作基本上是動腦,而我們的工作,更多的時候是在與人動手,要是身體不好,說不定就有可能慘死街頭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我說的是真話,而肖副隊長只以為我在說笑,配合著嘿嘿幾聲,倒也不再多言。
這路漫長,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我們才到了小嶺村,這是一個由五個生產大隊(又作村民小組)組成的自然村,主村在山半腰上面,大約五十多戶人家,而就在這一百多戶人家的小山村裡面,歷年來失蹤的少年兒童,就有十五位。
這樣的比例,對於這麼一個小山村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鄉上已經通知到了村裡,我們進村的時候,當地的村領導在村前的山口迎接,肖副隊長來過幾次,他們都熟悉,對於我和林豪,肖副隊長的介紹,是中央來的專家,對於這個稱號,對方自然更是高看一眼,誠惶誠恐,唯恐哪裡伺候得不夠周到。
走進村子裡面的時候,從村口到村委會的兩間破平房,一路上狗吠不止,此起彼伏,從村口一直蔓延到山頂上的那幾戶人家去。
很多村民好奇地出來觀望,然而在我的印象中,村子裡或多或少應該都會有一些小孩兒,然而這裡卻沒有瞧見一個拖著鼻涕亂跑的小傢伙。
我出身的麻栗山龍家嶺跟這個村子有著很多相像的地方,所以更是感覺奇怪,到了村委會的院子裡一落座,對方還沒有端過水來,我便將心中的這個疑問說了出來。
小嶺村的村支書年紀才四十多歲,但是模樣卻卻跟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一樣,老態龍鍾的,磕著隨身帶著的煙槍,給我解釋道:「是這樣的,村子裡但凡有點能力的人,都將小孩帶出去上學了,人也懶得回來;不過咱們這兒,沒能力的終究佔多數,所以只能家家養著狗,將孩子鎖在家裡頭,就怕哪天丟了——可就是這,去年還丟了三個,唉……」
他一聲長歎,生出無數淒涼來。
這時有人端過兩碗水來,是白開水,沒有茶葉,只不過在底部小心地撒了點白糖,喝著泛著一點兒甜,我一口飲盡,然後站起身來,走到院子邊,看著這個犬聲狂吠下、氣氛沉重的山村,默然不語。
原名陳子豪的林豪站在我的旁邊,也遠眺而望。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問道:「小豪,有什麼感想?」
聽到我的詢問,林豪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認真地說道:「老大,坦白說,跟了你之後,我一直的想法不過是重新做人,謀得一份不錯的工作,也可以讓我父母高興,不過直到今天,我才曉得,能夠為別人做一些事情,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點了點頭,說道:「食慾、性慾,支配權和認同感,這是人生存於世所需要的東西;前兩者是生物本能,比較容易得到滿足,而後兩者,特別是認同感,才是支撐我們捨身赴死的關鍵所在。」
林豪點頭,恭聲說道:「受教了!」
時間已是午後,短暫的休息之後,我們開始在村支書的帶領下,走訪了最近剛剛走失孩子的家庭,看到的一幕幕簡直就是觸目驚心,讓人覺得真的是特別的難過,特別是有一戶人家,兒子兒媳早年間車禍橫死,就指望著將孫子養大成人,然而卻突然失蹤不見,老兩口雖然還在生活,但是一雙眼睛裡面卻空空洞洞的,沒有了神采,也沒有了生氣。
看著這兩個行屍走肉的老人,我不由得對趕緊解開這離奇失蹤案背後的事情,多了幾份急迫。
調查了好幾戶人家之後,得到的結果並不是很滿意,基本上沒有什麼線索,而對方也將所有的事情歸結於水龍王的報復,這說辭跟我在江輪碰到的那個女拐子張二姐如出一轍。
我但是特意問了一下這說法的來源,他們告訴我,是來自小嶺峰上面的顧奶奶。
顧奶奶是誰?
陪著我們的村支書告訴我,顧奶奶是這邊的接陰婆,平日裡有個什麼婚喪嫁娶、紅白喜事和頭疼腦熱的,鄉人都喜歡去找她。
我明白了,也就是神婆。
我看了一下他們給我指的小嶺峰,在臨江的那邊,山峰陡峭,怪石橫陳,下方不遠處就是兵書寶劍峽的得名之處,走都難得走,一般人是不會住在那裡的,她在那兒,算是獨居。
我大概問了一下,村支書告訴我,說顧奶奶就住在小嶺峰上面的小茅屋裡,不怎麼下來走動,便是有人來請,也要看面子,近年來她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一個遠房侄子,在嶺上開了幾片地,種些苞米、紅薯和小菜,平日裡買東西或者別的,也就是她那個啞巴侄子露面。
仔細想來,他也有大半年沒有見過顧奶奶了。
沒有見過顧奶奶,那怎麼水龍王的報復,又是從哪兒流傳出來的呢?我問了問,才曉得村人迷信,實在是沒有了辦法,就上峰祈福,方才得知。
我想了一會兒,跟左右說道:「既如此,那我們也上峰頂去瞧瞧。」
此行以我為主,所以我一說,周圍的人都沒有什麼意見,都十分配合,收拾一番之後,便開始朝著小嶺峰上爬去。
這小嶺峰看著就在眼前,然而真正要爬上去,方知其中艱險,有的地段,甚至都是陡直的路,非要通過籐繩,方才得行,這樣的路讓人有些望而生畏,不過卻也更加讓我多出了幾許好奇之心,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將家安在這樣險峻的峰頂上去呢?
不管怎麼說,應該都是高人。
住得高嘛。
一段時間的漫長跋涉,終於上到了峰頂,繞過兩道山彎子,前方是一小片的竹林,有春筍突出,碧綠之間,有三間小茅屋坐落其間,看不出雅意,反而有一種沉甸甸的陰沉之感。
那房門緊閉,我們站在門口,村支書喊門,結果叫了大半天功夫,卻並沒有人應答,打量左右,瞧見那幾塊田里面種著的小菜茂盛,並不是沒有人住。
村支書喊得嗓子眼都有些啞,我和林豪倒也沉得住氣,抱著胳膊在這兒看,然而肖副隊長卻有些氣悶了,想著我們這一路爬上趕路,輾轉奔波,卻止步於此,不由得急躁起來,幾步走上前去,就準備將門給推開。
然而當他一推門,突然間,從那裂開的門縫裡面,紛紛撒撒,飛出無數張白色的紙條來,將他給裹纏住。
第三十一章黑袍婆婆
肖副隊長也是因為叫了太久的門,而對方根本沒有應答,心中才有些浮躁,卻不料這推門而入的一下子,突然間有無數張紙條從裡面飄飛而來,將他給緊緊包裹住,拚命掙扎,卻不得解脫,就好像溺水的人一樣,伸出手,口中發出了「呵呵」的叫聲,便朝著前方倒了下去。
這事情發生得太過於突然了,當旁人反應過來的時候,肖副隊長已經被那白色紙條包裹成了木乃伊一般,我瞧得詭異,快步衝上前去,將倒下的肖副隊長扶起,接著手上雷勁一震。
我掌心的雷勁可是引自九天之上的至陽之物,這密密麻麻的紙條一收到刺激,立刻就像活著的蟲子一樣,朝著四周退散而開,窸窸窣窣,便又將肖副隊長的臉面給顯露出來。
在鼻孔出現的一霎那,被紙條死死纏住、差一點窒息來的肖副隊長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這才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臉驚容來,衝著我喊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將他身上的紙條拍散,沒有說話,而是瞇著眼睛,瞧向那扇被他推開半邊的木門,裡面黑黝黝的,看得不是很仔細。
我開口問道:「這兒的顧奶奶,平日裡可有這神通?」
旁邊的村支書也給嚇了一大跳,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說道:「傳說她很厲害,但是這般的手段,我也只是第一次瞧見。」
我心中瞭然,手伸向了背後,將那圓筒紙盒的蓋子給擰開,手指一彈,那飲血寒光劍便跳了出來,落在我的手上,我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朗聲說道:「不問自來,實在是有些唐突,不過為了那些一個個支離破碎的家庭,又顯得沒有那麼過分了。顧奶奶,我聽鄉親說您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得道之人,心中十分歡喜,想要跟您求教一下這小嶺村,乃至整個西陵峽週遭小孩兒失蹤的情況,還請奶奶教我……」
我這般說話,鼻腔與胸腔共鳴,直接運用上了空靈之音,這話兒,一般只有真正厲害的歌者,或者修行者方才能夠說出來,一旦發出,來回震盪共鳴,嗡然而響。
在沉默了好久之後,裡面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不過老婆子我這些年來一直纏綿病榻,沒有什麼好招待的,年輕人,你且回吧,可別耽誤了太陽下山的日子——這兒,到了晚上,可不是很安全呢。」
這聲音一說出來,左右的人都一陣詫異,想不明白為何村支書三番五次的呼喊,都沒有回音,怎麼我一開口,對方就說話了。
不過對方雖然是開口說話了,卻一上來就準備轟我們離開。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