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節


李副局長站起來與我說道:「志程,要不要通知下去,將那個叫做彌勒的傢伙給控制起來?」
我擺了擺手,搖頭說道:「不用壞了規矩,我去去就回。」
匆匆離開了省局,我叫旁人隨時做好出發前的準備,而我就帶了林豪,讓他帶我前往彌勒留的地址那兒去。林豪這個傢伙對於駕駛極有天賦,為了趕時間,倒也是一直踩著油門不鬆開,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終於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了那個辦事處,然而我找上門去的時候,那大門緊閉著,問詢旁邊的商戶,都說這兒關門好幾天了,除了前天夜裡有見過燈光之外,倒也沒有人在。
說不定啊,生意黃了,這人都已經捲鋪蓋跑得沒影了。
聽到這消息,我便安心許多,不過依舊還是放不下心來,當下繞到了後門,讓林豪開鎖,潛入裡面去,瞧見除了堆積的一箱箱肥皂之外,別無他物。我和林豪大致瞧看了一番,都沒有發現小白狐兒有來過的痕跡,林豪看著這一箱箱的肥皂,問我道:「老大,是不是我開得太快了,尹悅還沒有來得及過來?」
我想了一下,不管怎麼樣,尹悅的安危總是勝過一切的,而此番前去龍穴島,林豪雖說這兩年進步頗大,但畢竟太過於危險,像他這般淺顯修行的,最好還是留在南方市負責聯絡事宜吧?
如此決定,我便告訴林豪留在此地,讓他負責找尋小白狐兒的工作,一旦有所消息,立刻聯絡我。林豪不情不願地應諾下來,我又打了電話給努爾,得知他們已經開始出發了,前往位於南方市南沙區的龍穴島。
我當下也沒有再耽擱,將林豪扔在這兒,自己則驅車趕去,跟大部隊會合。
差不多到了傍晚七點多的時候,我們趕到了南沙碼頭附近,龍穴島由主島、雞抱沙、孖沙等數個海嶼組成,全島面積為六十五平方公里,位於伶仃洋的西北一側,南鄰浩瀚的伶仃洋,之所以會冠上這麼一個顯赫的大名,是因為相傳南海龍王的宮殿,就設在這座島子上。
南海龍王的行宮到底有沒有在島上面,這個我不知曉,但是徐淡定已經明確表示,閔公子一行人就是在這裡落了腳,雖然之後他就一直沒有了消息,但是我們卻能夠得到了一個大概的方向,於是也不停留,趁著夜色乘船抵達了龍穴島。因為風光秀麗,得天獨厚,這島上早在八十年代初就劃分了旅遊風景區,島上的露天游泳池、度假別墅以及許多遊樂設施倒也齊全,不過都集中在一側,到了東南面的區域,則儘是深邃開闊的洞穴,一片黑暗。
我們此番前來,差不多除了特勤一組的成員之外,還有李副局長、張伯帶著的省局行動隊二十多人,以及從南方軍區守備部隊抽調過來配合的一個排的戰士,另外還有一定數量的海警部隊在配合行動,人手倒也綽綽有餘,登島之後,因為沒有能和徐淡定聯絡上,我和李浩然李副局長協商了一番,決定帶人從東西兩個方向開始搜查。
李副局長和張伯以及南方省局的同志為一隊,而我所領導的特勤一組以及三位前專案組成員為一隊,雙方都帶著半個排的戰士配合行動,當下分配妥當之後,我從東邊開始出發搜尋。
九三年的時候,移動電話還不能漫遊,即便這兒還算是南方市,但是已經沒有什麼信號了,我也不奢望能夠聯絡到徐淡定,於是只有靠著人手來進行搜尋,這工作十分艱難,我擔心這些負責配合的戰士會掉隊,特地跑過去跟帶隊的領導溝通。那是一個二十七八的年輕人,國字臉,表情剛毅而憨厚,叫做牛排長,我與他聊了兩句,談完工作之後,感覺他的口音有些熟悉,便下意識地問了一下他的老家在哪兒。
牛排長的回答讓我大吃一驚,沒想到他竟然就是麻栗上附近的人,老家在麻栗場鎮上,這當真是近得不能再近的關係了,所以當我表明來歷的時候,他也表示十分驚訝。
時間緊迫,我也沒有跟他多聊,只是稍微地提醒了一下,讓他約束好各位戰士兄弟,千萬要跟著我們,所有行動都得聽指揮,莫要落了單,也別擅自行動。牛排長憨厚地笑了,說領導,我們就是奉命過來執行任務的,你說怎麼做,我們照著做便是了,千萬不要客氣。
處理好這邊的事情,我們開始順著海邊往裡搜索,查看有沒有載人的快艇,不過很快我們就走到了盡頭,前方無路,遠處望去,只能見到滿島蒼翠,和峭崖上的一處處洞穴石窟。瞧到這裡,我總是感覺有一些不對勁兒,回過頭來,想叫跟隨我們而來的前專案組成員過來介紹一下這個地方,卻發現那王世軍不見了蹤影。
我眉頭一跳,叫來王世軍的同伴曹聰明,問他人呢,回答是不知道,剛才在沙灘那邊的時候,就不見了。
我叫來張大明白,讓他返回沙灘那邊去找王世軍,然後問曹聰明,說你是本地人,曉不曉得龍穴島的這一片石窟,有沒有什麼說法?曹聰明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告訴我道:「陳組長,龍穴島歷來最出名的便是兩樣,其一為海市蜃樓,東官縣志裡面曾有記載,『海市多見靖康場,當晦夜,海光忽生,水面盡赤。有無數燈火往來,螺女鮫人之屬,喧喧笑語。聞賣珠鬻錦數錢糧米聲,至曉方止』,十分奇特;而第二種,則是鬼打牆!」
我凝目瞧去,只見曹聰明的臉上陰晴不定,於是平靜地問道:「什麼鬼打牆?」
曹聰明說道:「其實這鬼打牆,跟前面的海市蜃樓是一起的,鄉人之所以稱這兒有那南海龍宮,就是古往今來,總有人在這裡迷失反向,失去蹤影,別人就說他去龍王爺家做客了——實際上這並不是作客,而是在這片迷宮之中喪失了性命,就是因為這樣的緣由,明末清初南方省著名的海盜張保仔,才將自己的藏寶洞放置在這兒……」
我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曹聰明抬頭看了我一樣,猶豫了幾秒鐘,這才說道:「我懷疑那個閔鵠是故意將我們引導這裡來的,他或許知道徐副組長在跟著他……」
我心中一驚,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聲調都揚高了數分,問道:「你既然有這樣的猜測,為何不早點提出來?」
曹聰明苦笑著說道:「自從王奉軒自殺身亡之後,我便感覺專案組裡面氣氛不多,曉得各位對我們不信任,自然也是能少說話,就少說話咯。」
曹聰明的話讓我有些沉默,看向另外一位前專案組成員陳亮,他也是默默點頭,曉得他們的心中有所顧慮,可能也是被無端的懷疑給寒了心。我沒有辦法去指責他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和考慮,自然無法面面俱到,正在這沉默的當口,前去尋找王世軍的張大明白回來了,在遠處揮手,說找到人了。
第二十八章曹聰明,世間比死亡痛苦
儘管曹聰明等人對我們態度中的懷疑有些不滿,但是我對王世軍此人的懷疑卻沒有減輕多少,剛才驟然走散,此刻又被張大明白給尋回,我連忙走上前去,等到遠處的海嶕上兩個身影一前一後趕將過來,立刻臉色嚴肅地朝著前面的王世軍問道:「剛才跑哪兒去了,怎麼人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呢?」
面對著我的疑問,王世軍心有餘悸地說道:「陳組長,剛才我在西邊搜索的時候,突然聽到有小孩的呼救聲,匆忙趕過去,結果一瞧,竟然是一條怪魚,心中驚訝,轉頭就跑,卻發現自己迷了路,要不是張兄弟找到我,我估計這一晚上,都得迷在路上,不得走脫了。」
我看了一眼張大明白,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說對,剛才找到世軍同志的時候,正在前面那塊巖嶕旁邊走圈兒呢。
王世軍左右一瞧,然後走上前來說道:「陳組長,有句話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我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有什麼話,你儘管說來。」
王世軍舔了舔嘴唇,沉聲說道:「這龍穴島自古以來就極為神秘,島的四周長年累月受那海潮沖刷,形成眾多的海石洞,被稱之為鯉魚宮、蝦宮、蟹宮、龍宮、藏寶洞等。特殊的地理位置,造成了這兒神秘的景象,有詩人曾經寫過,『海不揚波三十年,蜃龍吐氣幻雲煙。樓頭景色能千態,市上紛囂別一天。蛟室由來頻獻瑞,瀛洲無計克留仙。他時還試探龍穴,好向乘槎學漢驀』,這樣的地方,恐怕有凶啊……」
他的說辭倒與曹聰明等人的如出一轍,想來老牌的本地人應該都曉得這一處險地,結果他們卻都沒有提出來,這裡面的心思到底是如何,我不曾知曉,臉上卻也不好掛出不忿的表情,只是淡然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那又如何?」
王世軍遲疑了幾秒鐘,然後說道:「剛才我在那兒打轉被纏住的時候,曾經聽到過林德培和楊欣的呼喊,聲音很慘烈……」
我眉頭一樣,轉頭看向了努爾,他的臉上也露出了疑容來。
這林德培和楊欣都是省局行動處的負責同志,也是李浩然李副局長手下的幹將,他們既然傳出了慘叫,便是受到了什麼攻擊,不過我們是從兩面包抄搜尋的,按理說離得這麼遠,是不可能聽得到的啊?對於我們的疑問,王世軍解釋道:「一開始我也以為是幻覺,不過後來想到這兒總是容易發生海市蜃樓之類的事件,就怕此處的空間和氣場架構並不穩定,會有遺漏而出,再想一想此處的傳說,唯恐是李副局長他們驚擾了海龍……」
「哦,海龍是什麼?」
王世軍抿了抿嘴,然後說道:「民間傳言龍穴島是龍族飲水的地方,島上有一淡水甘泉,每逢狂風暴雨,便有無數蛟龍翻滾,爭飲甘泉,我以前看過《新安縣志》,裡面也有記載,說順治九年七月五日,龍穴有九龍飛騰,經臣上村、臣下村,數里而去……所謂真龍,世間已難尋覓,但是那海蛟長蛇之物,卻並非沒有,八二年的時候我剛入局裡,也曾處理過一例,所以心中忐忑不安……」
聽王世軍說得有模有樣,我點了點頭,不由得也擔憂起來,對努爾說道:「雖說抓捕閔公子這事緊要,但倘若省局那邊再出事的話,那事情可就真的不美了。我們這邊已到盡頭,夜裡面又沒有攀巖的工具,就不要上山了,繞過去跟李副局長他們會合吧?」
努爾點了點頭,說道:「好,不過我們怎麼過去,原路折回?」
王世軍搖了搖頭,獻寶一般地說道:「這倒不用,龍穴山腳下只有一條小徑,從那裡過去,是最快的路途,我早年間曾經走過,不如由我領路,帶著大家前往吧?」
我們都點了點頭,然後順著並不算高的龍穴山,朝著左前方走去,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幾百米,我突然停下了腳步,瞇眼瞧著前方朦朧的迷霧,但見前方古榕處處,葉茂枝繁,根扎巖隙沙地,廣蔭近畝,雖經風浪催襲而始終屹立,看著頗為陰森,緩步走進前方,我突然停住了腳步,對前面的王世軍說道:「世軍同志,前方似乎有些不對勁啊,你確定你走過這一條路?」
王世軍腳步不停,口中卻催促道:「快走,快走,我聽到好多人在哭喊,去遲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我眉頭皺了起來,而這時努爾也將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我扭頭過去,只見星光之下的努爾一臉嚴肅,繃得緊緊,然後很堅決地搖了搖頭。
此刻的王世軍的確有些古怪,平日裡他和曹聰明、陳亮都是一般模樣,那就是但求無過,不求有功,除了聯絡地方的時候積極一點之外,其餘時間,一點存在感都沒有,然而今天卻特別活躍,下午的時候跟我邀功,剛才又單獨行動,此刻又變得如此的詭異起來。我想起了之前的佈置,我曾經讓特勤一組組內的成員負責盯梢,然而看著王世軍的徐淡定追蹤閔公子去了,這個傢伙倒是一直沒有人關注……
想到這兒,我將飲血寒光劍給拔了出來,寒聲說道:「王世軍,停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我在說這話的時候,餘光還在旁邊的曹聰明和陳亮臉上掃了一圈,發現他們同樣對此刻狀態的王世軍充滿懷疑,不知道這個同僚到底在搞什麼,而聽到我的喊話之後,王世軍終於是停住了腳步,然而卻沒有回頭,而是站在了原地,接著雙肩不停地顫抖,彷彿有一種情緒,或者力量充斥在體內,難以宣洩一般。
我瞧出了王世軍的異常,緩步走上前去,沉聲問道:「知道我想跟你說些什麼嗎?」
一直在顫抖著身子的王世軍突然靜止下來,用一種詭異的腔調對我說道:「陳志程,你不信任我,你不信任我們每一個人,你一到南方省,見到我們這些舊人的那一刻,我就曉得,你一定在想——哎呀,這四個叼毛為什麼還能坐在這裡呢?他們應該死掉算了,對,死了才是一了百了。所以王奉軒死了,我至今還記得他死時的模樣,特別無助,舌頭都伸到了下巴那兒來……」
我皺著眉頭說道:「你在說什麼?王奉軒是敵人安插在我們這兒的內鬼,而他的死,則是被殺人滅口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