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節


世間混沌,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渾身發冷,直哆嗦,然後疼痛一陣一陣地襲來,就像浪潮,這疼痛攀到到了一定極限的時候,我終於甦醒了過來,腦子渾渾噩噩地持續了幾秒鐘,倏然清醒了過來,不動聲色地挪動了一下身子,發現自己並沒有站著,而是給趴著綁在了床上,我小心地睜開眼睛來,發現四週一片漆黑,而自己則還是身處於先前的那個房間裡,並沒有移動。
我屏住氣息,聽到旁邊傳來了低沉的呻吟,仔細一聽,卻是林豪的聲音,在仔細地觀察了一番之後,才發現這房間裡面只有我和林豪兩人,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聽到林豪這痛苦難耐、忽高忽低的痛苦呻吟聲,我心如刀割,此事最終還是怪我太過於衝動和自信了,也是因為這兩年我走得太順,所以警戒之心少了許多,原本想著提防一下門外之人就行了,卻不料最終讓我栽跟頭的,卻是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的小護士,我萬萬沒有想到,一個看著完全無害的小姑娘,竟然會有一把將我給制住的手段。
所以說,行走江湖須謹慎,老人小孩和婦孺,看著越無害的傢伙,越有可能是致命的尖刀。
我悔恨不已,不過卻也沒有辦法挽回,張了張嘴,艱難地低聲喊道:「小豪,你怎麼了?」
聽到我的聲音,林豪的呻吟聲立刻忍住了,欣喜地說道:「老大,你醒過來了麼?我還好,不要緊的,你沒事吧,我看到你背上有好多根釘子,鬼氣森森的,你小心點,別動到——我聽蘇紫顏那騷貨說過,倘若是稍微移動了一下位置,估計你下半生都得躺在床上了……」
為了怕我亂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老孫和黑寡婦將我給捆得嚴嚴實實,根本就沒辦法動彈,我試了一下,不由得苦笑道:「林豪,你覺得我們還有機會談下半生麼?」
「怎麼沒有?」強忍著疼痛的林豪努力地說道:「尾巴妞當時負傷逃走了,有她在,還有布魚,就能夠聯絡在京都的一組兄弟們,等我們大部隊增援過來的時候,將整個金陵城給翻了,還怕找不到我們?到了那個時候,這幾個傢伙落在我們的手上,特別是蘇紫顏那臭娘們,老子非得好好弄一弄她不可……哎喲!」
林豪整張臉都給黑寡婦割成了破布,縫上了又割開,原本還算俊朗的林豪此刻肯定已經被毀得不行了,連說話喘氣和笑一下,都會扯動傷口,痛苦不已,所以提到黑寡婦,頓時就是滿腹怨氣,恨不得將惡毒的女人給生吞活剝了,不過當我聽到他說起小白狐兒竟然逃走的時候,就好像陷入絕望深淵之時看見了一束光亮,頓時就振奮起來,出聲問道:「真的?尾巴妞已經逃出去了,她沒有被那女人毒倒?」
林豪努力地壓制臉上的疼痛,咬著牙說道:「沒有,她也被那女人下了毒,不過尾巴妞十分聰明,見勢不妙,立刻衝向了大門,程楊那老傢伙去擋她,結果被尾巴妞震了一下,歪倒在了一邊——後來的事情我也不曉得了,不過她應該是沒有被抓到!」
我點了點頭,黑寡婦手中的那麻象散雖說能夠將我給一下迷暈,但是小白狐兒畢竟是洪荒遺種,體質跟我自然有所不同,雖說沒有反抗之力,但是憑藉著最後一口氣力逃遁而出,也是有可能的,而不管後續如何,小白狐兒沒有危險,我便真正鬆了一口氣。
林豪感受到我的心情變得好了一些,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期期艾艾地說道:「老大,有一件事情我得給你交代一下——他們前天對我用刑,我最後沒有扛住,就將我的來歷和特勤一組的好多事情都給招了,對不起,我……」
林豪顯得很難過,然而我卻出聲阻止了他:「小豪,別說了,這事兒說起來是我對不住你,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沒有重視敵人,方才落入了對方的圈套裡面,而且還連累你受苦了。這一回要是我倆都栽在這裡了,老哥欠你一輩子!」
聽到我滿懷歉意的話語,林豪卻顯得有些激動了:「老大,你別這麼說,當初要不是你不計前嫌,將我給招進特勤一組,我陳子豪哪裡會有今天?這些年我回家,老爹老娘不知道有多開心,也能夠在街坊鄰里那兒揚眉吐氣,不再低人一等了——別的不說,就為了這事兒,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何必再談別的?」
林豪這話說得我心中一陣難過,滴水之情,湧泉相報,這便是我旁邊這個小兄弟的執著,而當初的我其實並非是為了別的,不過就是想物以致用而已。
我實在沒有想到,當初的隨性之舉,竟然能夠改變這個年輕人的一生。
我也沒想到,林豪會如此銘記於心,這讓我的心情變得頗有些複雜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的絕境之中,在這樣的狀況之下,竟然能夠感覺到一種溫暖,從內而外地散發出來。
林豪臉上的傷很嚴重,說話牽扯了臉部肌肉,我跟他聊了兩句,便明顯得能夠感覺出來,便讓他停歇下來,不要多聊,存些力氣,好應付那些傢伙,林豪很聽話,沒有再多說,只是最後又講了一句:「老大,我是個很沒出息的傢伙,不怕死,但怕疼;如果他們拿我的性命威脅你,請你一定不要就範,到時候我自己找個機會痛快了就成……」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閉上了眼睛,呼吸也從急促變得均勻,我長歎一聲,看著頭頂上面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方,但是也曉得一點,一入江湖歲月催,河風吹老少年郎,生死之事,從來隨意,奮鬥由我,成就由天,看得開一點,未必不是好事。
不說話,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林豪不一會兒就陷入了睡眠狀態,鼾聲漸漸升起來,他顯然在這段時間裡受到了太多的痛苦,心裡面也承擔了許多壓力,此刻與我交流之後,倒是安下了心來。
我在靜室中沉默不語,腦海裡一直在思索著脫身的辦法,過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卻聽到鐵門吱呀一聲悶響,有人進來了,我這個角度看不到門,不過吸了吸鼻子,卻笑得是那個化成小蘇護士的毒醫黑寡婦走了進來,她徑直來到了我的跟前,盯著我一會,突然「噗嗤」一笑,竟然說道:「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趁老孫不在,我跟你談一筆生意,你覺得如何?」
聽到她的話語,我猛然睜開了眼睛,遲疑地說道:「生意,什麼生意?」
第九章心靈雞湯
我對於這個化名為蘇紫顏的黑寡婦恨之入骨,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她將我暗算了,並且將林豪毀容,而是因為老孫介紹她的時候,提及的那兩樁案子,著實是有些喪心病狂,別看這女人年紀輕輕,但是在她的手上,可有上百條的人命。這樣的變態倘若不能被繩之以法,這簡直就是對我這些秘密戰線從業人員的侮辱。
然而當她提出來,說要跟我做一門生意的時候,我那心臟不由得一陣劇烈跳動,曉得自己逃出去唯一的機會,可能就在眼前了。
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理智早就不會被情緒所控制,聽到這女人靠近前來,便故作鎮定地皺眉問起此事細節,那黑寡婦拉了一把椅子到我跟前坐下,腦袋湊到我面前來,靠得十分近,此刻我才發現她原先那滿臉的雀斑居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潔的皮膚,仔細一看,發現倒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子,而這女人將頭湊到我的面前來,鼻子與我只有一指的距離,我甚至能看到了她的紅唇,感受到口鼻之間吐露出來溫潤的氣息。
凝視了我幾秒鐘之後,這女人竟然莞爾一笑,風情萬種,充滿魅惑地對我調笑道:「我漂亮麼?」
緊身曲致的黑色衣服將她玲瓏起伏的身材包裹,大眼睛、錐子臉,紅唇上面有著許多成熟女性那種致命的誘惑力——面前這個女人或許長得頗為秀美,然而我卻曉得這副皮囊之下所寄居的靈魂到底有多麼醜陋,當下也是不為動容,平靜地注視著她道:「相比較於這個問題,我更關心你剛才所說的生意,到底是什麼。」
黑寡婦不滿地瞪了我一樣,皺著鼻子說道:「真是個無趣的男人,跟那個傢伙一樣,難道茅山上面的道士都是這個德性?好了,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首先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可知道程楊和老孫兩人他們所想要對付的那個傢伙,到底是何人麼?」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黑寡婦早有預料,並不意外,她也不隱瞞什麼,直接告訴我道:「實話跟你說,我也是剛知道不久,起初我只以為他們需要對付的,是法螺道場那些個玩弄奇門法陣的土包子,那個從小嘍囉躥起來,自謂老魔的傢伙,卻沒想到那個傢伙卻是另有身份,他極有可能就是當年利蒼墓中逃脫的惡靈,也就是利蒼墓主人的亡魂!」
我聽到了,陡然心驚,失聲喊道:「怎麼可能,那利蒼可是幾千年前的老東西了?」
黑寡婦嘿然笑道:「我也是聽他們私底下的談話才瞭解的,這事錯不了,十有八九。那麼問題來了,他們兩個再厲害,哪裡可能是一個活了幾千年的老鬼對手?即便那老鬼沉眠多年,力量喪失許多,但是我還是覺得實在不靠譜,而如果他們兩人失手了,答應的報酬我該跟誰要去?所以我想了好久,覺得身為茅山首徒的你,或許能夠付給我一些有價值的東西,若是如此,作為交換,我或許能夠幫你一些小忙……」
聽到黑寡婦的如意算盤,我不由得苦笑道:「我身上有兩把劍,一把乃認主的魔劍,另外一把叫做『斬邪斷瘟使院』,不過都被收走了,另外還有一份卦旗,這些估計都在程楊那老賊手上,我可沒有能夠跟你交換的東西。」
黑寡婦黝黑的眼睛四處一轉,嘿然笑道:「有的東西是身外之物,別人能夠帶的走的,有的則是別人帶不走的……」
經過黑寡婦的提醒,我瞇著眼睛說道:「這麼說你是想要從我身上,探聽到一些修行的法門或者什麼消息咯?實話告訴你,我這裡自然有茅山的修行功法,不過倘若沒有師父帶著,你絕對會走入歧途。這些於你,都不過是雞肋之物,根本是用不著的東西……」
「行了,不要說了!」
黑寡婦打斷了我的話語,直接了當地說道:「法螺道場的那老魔鍥而不捨地追逐玉簡這麼多年,而那玉簡之上卻根本什麼都沒有。你的事情,我曾經聽老孫和程楊兩個老傢伙談起過好幾次,十幾年前的那一場考古之中,儘管你將玉簡交給了程楊,但是你一定是動了手腳,對不對?坦白說吧,那傳說中的《臨仙遣策》到底是不是被你拿了?我也不貪,你抄一份給我,倘若是真,我便在那兩個傢伙回來之前,放了你們!」
這女人三言兩語,便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瞧她這模樣,似乎已經篤定了那消失的臨仙遣策就在我的手上,而倘若我開口承認,她便冒險將我給放走一般。但我哪裡能夠相信這女人虛假的謊言,儘管她演得彷彿很逼真,但是我卻曉得一點,那就是程楊和老孫既然已經找上了她,要麼就是有所防備,要麼就是絕對信任,必然都是有掣肘手段的,不管怎麼說,黑寡婦都跟我不是一條心。
所以此刻的所有言語,都不過是想要騙我開口的假象而已,我倘若真的信了,恐怕就變成了冤大頭,讓人恥笑。
這不過是對方誆騙於我的另外一種手段,我心中剛剛燃起來的希望頓時又熄滅了去,不過卻不動聲色地順著她說道:「我若有,早就招出來了,何必還受這麼多些苦頭?不過你若是真的想要些好處,我倒是有另外一物,可與你交換——此功法乃稀世之物,名曰『道心種魔大法』,能夠道魔雙修,倘若能夠有所領悟,功力必然飛速增長,比那虛無縹緲的臨仙遣策,卻也好過無數倍。你若有意,我可教你!」
我努力地誇讚著這門功法,然而那黑寡婦卻嗤之以鼻地笑了:「你這法門,據我所知,其實當真也是一門奇術,當年邪靈教三大功法,便有其一席之地,不過自從後來邪靈右使被害,大家方才曉得,所謂道心種魔,不過是替他人做嫁衣裳而已,除非你能夠轉世重修,要不然這法子,不過雞肋——想用這來騙我,你太不真誠了!」
我的心思被黑寡婦給一語道破,也不慌張,而是平靜地說道:「我所擁有的,都給你看了,你不要,我也沒有辦法,至於所謂的臨仙遣策,我真沒有——我哪怕是知道一點兒訊息,胡編亂造都可以,但是說真的,你這麼聰明,我瞞不過你,便也不想做這無用功了。」
黑寡婦瞧見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手指頂在了我的額頭之上,憤然說道:「你這是不想活了,對吧?」
我趴在床上,唯有苦笑,閉目說道:「我此刻別無所求,只求速死,給個痛快就行!」
黑寡婦站了起來,轉過身去,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卻見她蘋果一般飽滿的臀部扭來扭去,聲音卻越發的低沉陰寒起來:「陳志程,你當真是個老頑固啊,我也不防告訴你一件事情,你知道程楊那老頭兒這兩天為何不在麼?實話跟你說,他此番前去跟法螺道場的老魔聯絡,準備用你的性命,來換取詛咒的解開,而倘若這件事情最終達成了協議的話,只怕到時候你面對的,將不是我這樣善良的人類,而是那活了幾千年的老鬼了……」
她的手已經搭在了鐵門的把手上,停頓了一下,然後回頭說道:「你好好想一下吧,在我手上,或許能活,最壞的結果也能夠安心死去,而你倘若是落在了利蒼的手上,嘿嘿,只怕你這輩子、下輩子,那就要永世沉淪,受盡折磨了!哈、哈、哈……」
黑寡婦留下一句話,讓我好好考慮一下和她合作的事情,接著揚長而去,留下沉默的我,在黑暗中,越發地憤怒起來。
足足過了三五分鐘,我的呼吸方才歸於寧靜,這時我聽到林豪的聲音:「老、老大,話說,如果咬舌自盡的話,能不能成功?這事兒,你可曾有聽人說過?」
林豪剛才應該是清醒的,也聽到了黑寡婦與我的對話,這使得先前還信心滿滿的他此刻卻只想著求死,我不由得苦笑了幾聲,然後告訴他道:「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林豪,你加入特勤一組,組裡面的前輩教了你很多東西,而你也有了大的進步,而今天我教你兩件道理,你仔細挺好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