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節


不過我發現一個情況,那就是衣服上面紋著雪山標誌的內宮子弟,則基本上都是黑眼睛、黑頭髮和黃皮膚的國人模樣,顯然神池宮的主流,終究還是華夏傳承。
除了這些發現,我曉得這兒的語言有兩種,一種是帶著西域語調的漢語,還有一種,則是先前那兩個守門人跟北疆王說起的語言。
北疆王稱之為神語,神池宮祭祀、唸咒以及供奉之時說的一種語言,也是這兒所特有的一種話語。
這片坐落在湖畔和湖中的冰城頗大,一眼望不到邊,不過從入口走進,我發現這兒其實也是規劃得頗為整齊的,左邊的區域為生活區,有著許多普通人或者修為普遍一般的修行者居住,而右邊則是繁華的商業區和豪宅地,五米寬闊的大街上面不時有鮮衣怒馬的內宮子弟馳馬而過,頗為招搖。
繁華、神奇、大氣,以及頗有情調的異國風味,這是我對這個神秘洞天福地的第一印象,它與我出身的茅山宗有著同樣一種構造,但是卻平添了許多繁華的城市之氣,一路走來,倒也沒有感覺到有多少除塵之氣。
北疆王帶著我們一路來到了一處十分開闊的廣場,指著那高高的牌樓說道:「看到這兒了沒有,在以前天山神池宮還赫赫有名之時,無數簽署了血誓密約的代理人從中原、西域、南疆、北國以及中東地區,不遠萬里而來,參加五年一度的神池宮交易大會,他們帶來了礦物、結晶、寶石、珊瑚、玄鐵、隕石以及無數奇奇怪怪的動植物、藥物,又帶走了兵器、法器以及各種修行的法寶、符菉,那樣的場面,熙熙攘攘,開萬世之功績,然而隨著朝代更替,起起落落,交易大會從五年改成十年,人也越來越少了……」
他追憶著往日的榮光,而我則仔細觀察著這足有兩個足球場還要寬闊的廣場,上面無數攤位林立,想著天下間居然有這麼一個去處,而世人卻罕有得聞,這該是怎樣實現的呢?
眺目遠望,交易場的盡頭是一處長橋,那橋橫跨在湖面之中,一直蔓延到迷朧的霧氣之中去,北疆王告訴我,說這是月橋,是連接內宮唯一的途徑,因為這天池十分神奇,湖中心的水很沉重,鵝毛都不能渡過,什麼船都會直接沉落下去。
那就是傳聞之中的弱水,天山神池宮的內宮之中據說有兩個得天獨厚的東西,一個是弱水,一個是三昧真火。
何謂三昧真火?呂祖撰寫的《指玄篇》中曾有所言,心者君火亦稱神火也,其名曰上昧音妹,低去聲;腎者臣火亦稱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即臍下氣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此三昧真火乃道教神物,若是能夠用來鍛造法器,而用那弱水淬火,天山神池宮的名聲,怎麼能夠不越發張揚呢?
我想要走上橋去見識一下那傳說之中的弱水,然而北疆王卻一把攔住了我,苦笑著說道:「都跟你說了,這個地方高低貴賤之分特別明顯,外宮或者客人倘若是擅闖內宮,人家走馬隊是可以直接格殺勿論的!」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而小白狐兒卻有些不服氣地說道:「什麼狗屁規矩,田伯伯,你也沒有去過?」
北疆王斂容一笑,卻也不再說話,帶著我們往左邊走,來到一處專門供外來客商暫住的客棧。
說是客棧,其實卻是一處又一處的大院子,主樓有三層高,十分熱鬧。這客棧門口有一個小亭子,北疆王從裡面領了三副描繪著鬼怪圖樣的木殼面具來,讓我們戴上,然後往裡走,我不知道什麼意思,北疆王倒也不厭其煩地跟我解釋道:「這兒住著的,基本上都是從世界各地來參加交易大會的客商,大家都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面貌和身份,故而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咱也入鄉隨俗,不要特殊。」
不過即便是戴著面具,但是北疆王似乎在這處地界也十分出名,剛剛一進大廳,紛紛有人朝他施禮招呼,就連櫃檯後面的掌櫃,一個白鬍子的猶太人也走了出來,用漢語說道:「904您來了,可有日子沒見到您了,還是老地方?」
北疆王點頭稱是,自有活計過來接過我們身上的行李,那掌櫃的打量我和小白狐兒一番,疑惑地問道:「這兩位是?」
北疆王揮手說道:「他們是我的小朋友,跟著我一起過來的,哦,對了,你們把玉牌給老尤登記一下。」
我和小白狐兒照做,掌櫃的檢驗過了我們的玉牌之後,遞還回來,熱情地說道:「歡迎來到神池宮,希望你們能夠有一個愉快的時間。」
登記過了,夥計幫我們拿著行李來到離主樓略遠的一處院落,依舊是冰雕玉琢,不過仔細摸那牆壁,卻也不過是一種粗糙的岩石質地,房間裡面跟百年前的佈置差不多,格調很不錯。院子裡三間廂房,我們三人各挑了一間,北疆王檢查了一番行李之後,出來告訴我,說有事外出,要去找一些老朋友,讓我待在這裡適應一下,倘若餓了,可以搖鈴,讓夥計送些吃食過來便是。
望著北疆王遠走,我一肚子的疑惑,一邊打量著這院落裡各種新奇的玩意,一邊想著這兒到底是用什麼東西結算的,總不能是用人民幣吧?
要是,我兜裡的八百塊,不知道夠不夠房費?
然而就在北疆王還沒有走多久的時候,那院門突然被人猛地一腳踢開,一夥如狼似虎的傢伙就直接衝了進來。
第二十九章志程從來不忍
這一幫穿著走馬隊白袍的傢伙直接踹開了院門,凶神惡煞地闖到了院子裡面來,我走出門口,瞧見領頭的人,正是那個三角眼的龍公子。此人一身戾氣,左右一頓掃量,瞧見了戴著木殼面具的我,惡聲喊道:「這人是私闖神池宮的傢伙,給我將他拿下;另外應該還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也給我拿下,不過不可傷了那小美妞,細皮嫩肉的,碰壞了,玩起來可就不爽利了!」
他大聲地招呼著,那幫走馬隊白袍一共九人,便朝著院子這裡走,往我這兒衝來,我趕忙將懷裡的玉牌拿出,高聲說道:「我們有通關玉蝶,我是1024,別誤會!」
那幫走馬隊白袍的為首者是個滿臉絡腮的粗魯大漢,獰笑一聲道:「錯不了,龍公子抓的就是你!」
此話說罷,他手一揮,身後八個白袍便一齊衝了上來,這些人手上都拿著五色棒,舞動之間頗有章法,一看就是經常擒人的勾當。
這五色棒是將紅、黃、綠、白、黑無色塗在木棒之上,取的是東漢末年曹操的典故——當年曹操在洛陽當武官的時候,在大門兩旁各懸五色棒十多根,有犯禁的人,不管是誰,都用棒打,頗有震懾性。我瞧見這些棒子不分青紅皂白地如雨點一般,砸落下來,曉得那龍公子是鐵了心地要欺負人了,根本就沒有想著跟我們講道理,就是要憑著這雷霆手段,先將人給拿住再說。
我這人呢,平日裡最講道理,不過別人若是不跟我講道理,我卻也不怕,畢竟還有一雙大拳頭在這兒,也吃不了虧。
我左右一打量,曉得此事斷然沒有和平解決的過程,當下也是一震拳頭,一邊後退,一邊凜然笑道:「龍公子,你也是在神池宮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可記得這神池宮最重要的道理是什麼嗎?」
龍公子瞧見我躲閃得頗有章法,臉上頓時生出了幾分焦急,一邊喝令著這幫走馬隊白袍,一邊朝著我喝問道:「你說是什麼?」
我揚聲說道:「那石拱橋之前,寫著三行字,止殺、公正,規則,第一點就是止殺,不可妄動干戈;第二點則是公正,閣下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那人,便是違背這份信條;第三點,規則,我們手上有祖靈認可的通關玉碟,你卻罔顧不見,想要強行拿下我們——如此三點,全都違背,如此的不忠不孝不信不義之徒,陳某人,便代替神池宮的諸位管事,代為教訓一下了!」
此言方罷,我也是不再後退,而是快步跨前,穿過那棍棒揮舞出來的殘影之中,一腳飛踹到了其中一個露出了明顯破綻的傢伙胸口。
此時此刻,我可也沒有多留手,這一腳用足了勁道,那人哀鳴一聲,被我一腳飛踹到了院子外面去,而得手之後的我也沒有多做停留,拳打腳踢,在這一幫人的跟前不斷騰挪跳躍,將他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牽制了住。我一身手段有一半都在劍上,但並不代表拳腳功夫不行,與之相反,此番一交手起來,雙臂摔劈、肩臂撩掛、擊拍輕快,講究的是這摔、拍、穿、劈、鑽,閃展靈活、虛實分明,弄得對手沒有一人能夠近得我身。
如此一交手,雙方都有些顧忌,對手是不知道我竟然如此扎手,而我則在一開始偷襲得手之後,發現其餘八人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反應過來,相連成陣,彼此勾連,竟然組成了一套攻守兼備的棒陣,將我的身形給牢牢封死,不讓我能夠再次傷人。
龍公子瞧見我剛才的手段,不免也有些心驚,左右招呼道:「大傢伙趕緊拿下這傢伙,免得讓他逞兇啊!」
說著話,小白狐兒從裡屋走了出來,瞧見這副場面,大聲喊道:「哥哥,要我幫你麼?」
小白狐兒這些日子受那寒毒侵蝕,身體虧損,修為也提不起來,並不適合激烈的打鬥,我有些擔心她動用勁氣,引發了心脈旁邊的寒冰精元,當下也是出聲招呼她退回屋子裡去,不要出來,然而還沒等我吩咐完,那龍公子便陰笑嘻嘻地朝著小白狐兒的方向摸了過去。
我瞧見他一張泛著淫邪光芒的臉,就曉得他的來意不善,哪裡能夠讓他接近小白狐兒,當下也是對著圍住我的這些走馬隊白袍喝道:「各位朋友,再不給我讓開一條路來,兄弟我就得罪了。」
我這好話說在前,而那些走馬隊白袍卻充耳不聞,攻勢反而更加凌厲了,一副想要置我於死地的架勢,瞧見這副模樣,我曉得自己再也不能吞聲忍氣下去了,當下也是猛然一抬手,血勁指望天靈蓋衝了過去,當下也是伸手攬住了一根勢大力沉的五色棒,猛然一擰,那人便拿捏不住了,鬆開了手,而我則順著這棍勢一揮,與領頭的那個絡腮鬍硬生生地拼了一記。
砰!
明明是五色硬木,卻偏偏發出了金屬一般的錚然之聲來,那絡腮鬍手中的五色棒應聲而斷,接著我一個走馬如龍,硬是憑著絕佳的眼光和碾壓眾人的強悍實力,將這其餘八人給悉數砸翻在場,而完結之後,那龍公子依然沒有追到身手敏捷靈活的小白狐兒。
神池宮不愧是傳說中的修行秘境,這些走馬隊白袍個個都是不錯的修行者,能夠比一般宗門的精銳弟子還要厲害許多,我一番酣戰之後,渾身的氣血翻滾,騰騰蒸氣從衣服之上緩慢升起,而小白狐兒終於逃到了我身邊,越到了我的背後躲藏著,龍公子追到跟前,這才發現自己帶來的幫手此刻卻都已經躺倒在了地上,臉上頓時出現了一抹不易察覺的驚慌,惡狠狠地對我說道:「小子,身手不錯啊,你是那黑胖子的真傳弟子,對吧?」
我拍了拍手,將手上殘缺不堪的五色棒扔在了地上,輕鬆地說道:「不是,朋友而已,龍公子,還打麼?」
那傢伙的臉色頓時就變得十分難看起來,三角眼一瞇,變得狹長,陰森森地磨著牙齒說道:「你以為打倒了幾個會寫三腳貓功夫的走馬白袍,就能夠得意了麼?不管你是哪路小鬼,老子倒是要領教一下你的手段。」
這話說完,他從身後一招,手上赫然出現了一把寒光乍現的青鋒寶劍,三尺九寸,腹上刻著二十八宿,面紋星晨,背記山川,微微一抖,便有萬般寒光乍現。
他這般的一亮相,我便曉得這個傢伙別看著脾氣秉性並不咋地,但是無論是手段,還是這劍,都不是尋常貨色。
天山神池宮之所以能夠聞名於世,除了那精湛高超的煉器手藝之外,還有足夠厲害的修行手段和層出不窮的高手大拿,身為天山神池宮宮主駙馬的內侄,龍公子必然還是有著足夠厲害的傳承,要不然也不會如此囂張跋扈。不過他越是如此,我那顆悸動不安的心卻越發跳個不停,嘴角一咧,從懷中掏出了傳承自李道子那兒的小寶劍,與其遙遙一指。
對手越強,我越是有征服他的慾望。
即便是在這神秘的天山神池宮,我也不懼一戰。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