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節


有這麼兩位道門巨擘,若是想用這種辦法弄死我,你可曾問過他們的意見?
口中金言玉律,迭迭陡然而起。一開始細不可聞,然而隨後這跨越空間的共鳴傳遞而出,我突然有一種境界被陡然拔高的感覺,此刻的我已經不再是我,而是站在師叔祖李道子肩上的一個修行者,這樣的高度,已然能夠並肩於神池宮首席教諭大長老的境界。
就在此時,我毫不猶豫地結起了印法,用出了一個我在實戰之中罕有使用過的手段。
茅山神打術!
直拳前出,緩緩而行。勢如山嶽,感受天地,接著我口中朗聲誦道:「弟子起眼看青天,眾位師父在身邊,十八尊羅漢、二十四味諸天,扶助弟子,教尺拖刀,拖刀化為鵝毛,鐵尺化為燈草,捲心石頭化為水泡,一身化為銅皮鐵骨,頭帶鐵帽十二頂,身穿鐵甲十二重,銅皮包三轉。鐵皮包三重,眾位師父。眾位大將,扶助弟子快寄打!」
所謂神打術,便是請神上身,這門功法我雖然曾經學過,但是因為我本身的特殊性,一般都不敢用,怕自投羅網,引來禍端,然而此刻我卻是通過一滴精血,與師叔祖的意識跨越空間連接。
值此生死存亡之機,我也只有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當這咒訣誦念完畢之後,陡然間我感覺一股意志貫入了我的身體裡,卻聽到有一人在我耳邊低喝道:「志程我孫,且看老道來與這神池宮老兒相鬥!」
這意志是我師叔祖,但是又跟我印象之中的李道子有著許多不同。
記憶中的他是個嚴肅刻板的老道士,也從來未有叫過我這樣的稱呼,然而此刻的他卻多了幾分豪放,一聲低喝之後,卻是平平伸出手掌,朝著前方輕輕一拍,接著用牙齒咬破中指,擠出鮮血,在半空中畫出了一個簡單的符文來。
符文一成,整個空間陡然一震,萬般的光芒從四面八方狂湧而來,接著我瞧見了神池宮大長老難以置信的臉容,失聲叫道:「怎麼可能,你沒死?」
我,或者說李道子將手一揮,冷然說道:「還以為是什麼角色,龍老雪,你這個老不死的惡婆娘,當真和他所說的一般模樣,還是這樣的自以為是,不過就是區區的一黑暗深淵術,當真以為能夠碾壓一切麼?」
我這聲音都變了,那白髮老太頓時就明白了過來,一咬牙,然後恨聲說道:「我道你怎麼沒死,原來是用了請神上身的法門,不過這天山祖峰境內,除了地下那老鬼,怎麼可能請到別的什麼東西?你不是那老東西,那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口中的那個傢伙,又到底是誰?」
附身在我身上的李道子有著與他平日所極為不同的性格,也不理會這大長老的一連串問題,而是鬥志昂揚地說道:「當年的他,孤身闖入傳說中的神池宮秘境,才知曉那被吹得神乎其神的修行三大聖地,不過如此;而如今,你竟然膽敢欺負我的門人,就休怪老道我有樣學樣,再將你神池宮給打穿,讓你們這些坐井觀天的傢伙看一看,自命清高、遺世獨立的你們到底有多麼的不堪一擊!」
此話說完,他保留了我諸般觀感,卻直接控制住了我的身體,然後陡然向前一躍,衝到了大長老的身旁去。
大長老的身法已經快若鬼魅了,自然不能讓我接近,正要閃開,結果李道子卻提前用我流血的中指在衣服上面畫了一道符文,緊接著倏然撕下,朝著她閃開的方向猛然一擲,口中大喝道:「土地神符,縛!」
布條落地,立刻有巨大的力量將這一片區域的東西往地上拉扯而去,大長老的身體頓時就變得緩慢,難以逃離。
匆忙之間,就以鮮血為墨,布條為載體,弄出這麼一個符菉來,將大長老的身體給弄得十二分的緩慢,李道子便也不再停留,將手中的魔劍微微一抖,朝著前方的那老乞婆一劍斬去。
他用的是茅山入門劍法中最簡單的一式,就這般簡簡單單的一斬,卻有一種大巧若拙的沉重,讓人憑空生出了無可抵禦的畏懼感來。
所謂高手,便是能夠化腐朽為神奇,落葉飛花,皆可傷人,再平凡的手段,都是神跡。
然而神池宮大長老終究不是尋常角色,即便是被那符菉給束縛了週身,她也是不慌不忙地抬起手中的枴杖,平平一拍,將李道子這一劍給抵擋開去。
她手中的那枴杖十分特別,黑色樸實,呈現出龍頭拐的模樣,看著宛若木質,但實際上卻有金屬之聲。
我仔細一看,這才曉得居然就是用那黑鐵沉香精選的樹胚做成,不過上面似乎經過神池宮大師級能工巧匠的煉製,能夠將輕輕的一根木棍,弄出如有千鈞的效果來。
這是決鬥開始,我與神池宮大長老第一次的正面衝突。
劍拐交加,我能夠感受到那龍頭拐上面傳遞過來的力量雖然磅礡宏大,但終究缺少一種底蘊感,就好像是強行提氣的效果,當下也曉得我先前的判斷並非有錯,閉關失敗的她身體已經有了多處損傷,即便是面對著我這樣的一個末學後輩,她也不能佔到足夠的優勢,只能憑著自己對於力量的理解和經驗,想來壓制我。
不過所謂的理解和經驗,我可能不如這些活過一甲子的老傢伙多,但是殺人的經歷卻從來不少,更何況控制著我身體的,可是李道子。
我這位師叔祖,可是聞名於世一甲子,屹立不倒,從來沒有誰能夠將其超越。
所以雙方一旦交上了手,倒也再無畏懼。
隨後的戰鬥中,李道子給我上了一場活生生的教學,讓我曉得了什麼叫做化繁為簡,什麼叫做大巧不工,所謂的運用天地之力,以及如何在戰鬥中凌空畫符,使用道法來限制對方的手段……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讓人迷醉,不在此間的人是瞧不出這裡面的美妙,它就好像是給一個飢渴了二十年的老色狼,送上了一群明媚可人、任君品嚐的妹子,實在是太讓人感動了。
算上這一次,我曾經被人上過兩次身,前者是心中的魔頭,它詮釋了什麼叫做霸氣,什麼叫做殺戮和死亡之中的永生,然而李道子這一回,則給我詮釋出什麼叫做智慧之美,以及對道的體會和境界。
這兩場上身,都讓我獲益匪淺,而且畢竟受益終生。
我只恨這過程太短了,然而任何拚鬥,它終將有結束的一刻,儘管那神池宮大長老是天下間的絕頂高手,但是終究還是破關失敗、身上有重傷,欺負欺負我還可以,在李道子面前終究還是有些難看,不過這老太倒也豁得下臉來,見打不過,吃了幾次虧後,竟然吐著血就朝著山下一陣疾奔,臨走前還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別走,我還會再回來的……」
這句話我至今記得,多年之後我偶爾看到某個動畫片,控制不住情緒,不由得笑出了聲來,引得旁人詫異。
此情此景,何等相似。
神池宮大長老負傷遠走,附身在我體內的李道子卻是一聲告辭都沒有,便宛如潮水一般地退去,顯然這一通拚鬥,對於千里之外的他來說,也是十分勉力的,故而才會如此匆忙。
這兩人前後退走,我終於感覺到渾身一陣虛脫,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面來。
四週一片寂靜,萬籟無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回頭,卻見天山神姬一臉焦急地衝過來,瞧見了我獨坐雪地,又驚又喜,流著淚喊道:「你沒事嗎,那老婆子人呢?」
我聳了聳肩膀,笑著說道:「給我打跑了。」
我瞧見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十分可愛,正想開兩句玩笑緩解氣氛,突然瞧見天山神姬的身後,居然有一個宮裝美婦跟了出來。
這人,莫非就是神池宮宮主?
第五十七章誰能橫刀立馬,唯我天山
跟著天山神姬一起出來的這宮裝美婦臉廓長得與她很相似,兩人就宛若姐妹花一般。不過仔細看,卻能夠發現那宮裝美婦的眉目之間。有著許多歲月的滄桑,這份成熟的閱歷並不是天山神姬所能夠比擬的。果然,緩過神來的天山神姬給我羞斂地介紹那位宮裝美婦道:「這個,就是我娘親。」
聽到了天山神姬的介紹,我才曉得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也不敢怠慢,當下也是拱手說道:「茅山陳志程,見過宮主。」
這宮裝美婦自出現起,就一直用那雙杏仁一般的美目盯著我瞧,當我拱手問好的時候,她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疑惑地問道:「我剛剛醒來,聽到小囡囡說起這事兒;年輕人,我那婆婆可是天下間頂端厲害的角色,即便是沖關受傷。也不是你所能夠比擬的,她到底在哪兒,你快些說來,不可胡言亂語!」
剛才面對著天山神姬,我倒也還能夠輕鬆自在地回答,而在這神秘的神池宮宮主面前,卻也收起了笑容,沉聲答道:「剛才我請來千里之外的祖師,與龍老雪交手,她最終受傷不低,退往了內宮中去。」
聽到我的這番解釋,宮裝美婦將信將疑,不知道我是故意在她女兒面前拔高自己,還是真有其事,畢竟這事兒實在是太聳人聽聞了,壓了自己大半輩子的那老太婆此刻居然負傷而逃。怎麼聽都感覺像是天方夜譚。
不過她到底是做宮主的人,懂得事情的輕重緩急,回頭與自家女兒確認:「小囡囡,你剛才對我所說的,可做的真?」
天山神姬在外人跟前清冷如雪,唯獨在自己目前面前才恢復了小女兒的情態,嬌嗔著說道:「娘親,我怎麼會騙你,現在城外的野人林中,龍在田勾結的那一幫西方人都在那兒呢;還有城裡面已經亂了起來,龍在田和阿史那將軍,以及那個男人在月橋的交易場那兒對峙呢,我們不知道現在的情形到底是怎麼樣,只有趕緊過來通知你,讓你出面。才能化解危機了。」
瞧見女兒說得並未有假,宮裝美婦不再磨嘰,回身一招呼,從門中走出八個長老來,有男有女。高矮不一,唯一的相同點就是每一個人的氣場都無比強大,瞧見這些,我方才感受到神池宮作為三大修行聖地,果然不是徒有虛名之處,比之茅山,到底還是厲害許多。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