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節
佔了便宜的我喜滋滋,正想說些什麼,突然感覺到一股藥力從胃部陡然升起,兇猛程度讓我都有些站不穩了,身子一晃,趕忙盤腿而坐,行那周天引氣之法,過了好幾分鐘,方才將這股藥力給轉化了。
等我睜開眼睛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幾近枯竭的丹田氣海之中,竟然又回復了充盈,蓬勃如初,似乎還有溢滿而出的感覺。
難怪那藥石狂人如此肉疼,這廣陵金丹如此神奇,根本就是讓人滿血復活,倘若是在激烈的拚殺之中,有這麼一顆補充,無異於第二次生命。
回復精氣神的我從地上一躍而起,捏捏拳頭,發出啪啪的聲音來,小白狐兒似乎嗅到了什麼,走到我跟前來,正要說些什麼,而這時那迦葉隊長找了過來,對我說道:「陳兄弟,公主讓我過來跟你要宮主當年使用的銀簫,你可曾帶在身上?」
我回頭看向了小白狐兒,瞧見了我的眼神,尹悅不情不願地從腰後抽出了銀簫,遞給我,噘著嘴巴說道:「那惡女人還沒有給我除毒呢……」
經歷過了今天並肩而戰的情誼,我自感與天山神姬之間親近了許多,給小白狐兒解毒一事,已然不在話下,拍了怕她的肩膀,安慰兩句,然後對迦葉說道:「神姬公主在哪,我拿過去給她。」
「城頭上呢。」迦葉一點兒也不介意,而是領著我朝著城頭上面走去。
在迦葉的帶領下,我來到了城頭,瞧見天山神姬被眾人給圍在當中,如眾星捧月,舉目朝著遠處眺望而去,似乎在商議著什麼,都沒有顧得上我們的到來,倒是旁邊的福靈豹瞧見了我,嗷嗚了一聲,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舔我的手掌。
福靈豹一動,大家都轉過了頭來,被幾個長老簇擁著的天山神姬越眾而出,走到我跟前來說道:「你來得真好,我娘親有些危險,此刻安撫那些發狂的獸潮,需要用這銀簫,你給我,我送過去。」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卻見留在湖畔處阻攔的幾十人之中,北疆王和阿史那將軍分成一撥,而銀姬宮主旁邊又分為一撥,這兩撥人被洶湧而來的獸潮給分割,又各自為戰,不少人已經葬身於野獸魔物之口,剩下的人且戰且退,而那獸潮已然越過了阻擊的人群,朝著冰城這邊撲來。
遼闊的湖畔上到處都是飛奔騰躍的獸類,十分恐怖。
相比於往日的那種毫無存在感不同,經過今天的變故之後,此刻的神姬已經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當她一說起要親自赴險之時,旁邊立刻有長老反對,躬身說道:「不可,公主你看,那獸潮不止地面,還有好多蝙蝠、禽鳥在空中飛騰,倘若是傷到了你,那可不行!」
眾人紛紛反對,我也看出了迦葉隊長為何見到我跟過來如此歡喜,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這廣陵金丹一給就是一瓶,我此刻也只能當仁不讓,將遞出的銀簫又拿回來,口中說道:「既如此,我來走這一趟吧!」
第六十章簫聲咽安魂殤
我一言而出,頗合眾人心意,唯獨小白狐兒不樂意。噘著嘴說道:「哥哥,外面這麼危險,你出去不就是送死麼?」
我摸著她的小腦袋,搖頭笑著說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獸潮襲來,倘若大家都只為自己的人身安慰著想,還不如馬上離開這裡,逃到外面去。神姬公主,我去了,不過你可記得要給我妹妹解毒,好麼?」
天山神姬點頭說道:「自當如此,辛苦你了。」
得到她的點頭,我心中無憂,又看向了旁邊的福靈豹。朗聲說道:「豹兄,我此番要去赴險,你可願與我同行?」
那福靈豹似乎能夠聽懂人語,根本用不著我使用那魔威之法,便一聲嗷嗚,將身體低伏在了我的跟前來,我躍上了這雪豹的背脊之上,朝著城頭的各位拱手致意,然後不再停留,雙腿一夾,那福靈豹引吭高喝一聲,肉翅陡然展出,一個助跑。直接從牆頭飛躍而下,朝著湖畔處的獸群之中滑翔而去。
福靈豹一陣翱翔,下面的獸群蠕動,不斷有彈跳力十分厲害的猛獸騰身飛起,伸爪來抓,不過我們在短暫的飛底之後,又開始拉升,朝著上面攀爬起來。
福靈豹的速度很快,肉翅一陣拍打,很快就來到了銀姬宮主的上空。前方有一大群的黑鴉瞧見我們,拍打著翅膀,紛紛撲來。
這些黑鴉有著油黑的羽毛、堅硬如鐵的鳥喙和利爪,每一個都有籃球那般大,無端兇猛,倘若是被這些扁毛畜生給纏住了,那肯定是十分難受的事情,不過騎在福靈豹上面的我卻也有辦法,雙手結了一個印法,朝著前方虛拍而去,卻是那深淵三法的魔威,帶著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恐怖震懾,使得這些扁毛畜生「呱唧」一聲,受驚一般地四散開去。
不過這魔威雖說能夠震懾群鴉。但是也引來了一隻翼展五米的巨大巖鷹,在空中不斷盤旋。似乎想要與這福靈豹一較高下。
福靈豹素來高傲,眼中罕有能容之物,被那巖鷹不斷挑釁,立刻躍躍欲試,想要與其交戰,我趕忙叫它先將我放下去,免得被帶著在空中極速轉圈,弄得頭暈目眩。
在那巖鷹的刺激之下,福靈豹飛抵到了地面五米處,把背一拱,將我拋下之後,口中發出一聲厲吼,便朝著天空的挑戰者殺將過去。
福靈豹和那五米巖鷹的天空霸主之爭,到底誰是勝利者,這個我已然不再關心,從五米高空跳下的我找準了一個落腳點,卻是一頭渾身長滿青苔的雙角巨犀,攜帶著極大的重力勢能,我重重地踩在了它寬闊的背脊之上,巨大的壓力讓這頭畜生悲鳴一聲,雙腳跪倒在了地上,轟然倒下,而我則順勢衝到了銀姬宮主之前,將懷裡的銀簫掏出,遞到了她的面前來。
儘管我們在城頭看著危險,然而真正來到跟前,才發現這兇猛的獸潮對於頂級的高手來說,倒也造不成多大的傷害,雖說初期對於那些修為並不牢靠者算是一次清洗,但是穩住陣線之後,銀姬宮主的身邊,除了兩位長老陪同神姬離開之外,其餘的六人,倒也是各自結陣,牢牢地立在原地,並無死亡。
然而雖說游刃有餘,但是銀姬宮主對於殺戮一事,並不熱衷,此刻的她正皺著眉頭與獸潮交鋒呢,接過我遞過來的銀簫,鵝蛋般的臉上立刻流露出了極為複雜的神色,還下意識地朝著附近正在大開大闔的北疆王那邊望了一眼。
這銀簫,是銀姬宮主當年出外闖蕩江湖時所用的成名武器,然而坊間傳聞銀姬宮主為情所苦,被人伏殺於岷山之中,兵器也隨之丟失。
傳言終究是傳言,當我真正來至神池宮時,方才曉得江湖人並不怎麼瞭解的銀姬宮主,她所擁有的實力到底有多可怕,這樣的人,當年的事情未必如別人所說,但是這裡面的變故肯定與北疆王有關,所以舊物重新回到手上,睹物思人,不由多了幾分追憶往事的感慨。
不過在這危急的戰場之上,她倒也沒有多少時間來緬懷過往,當下也是將那銀簫在手中翻飛一下,接著把它豎立放在了唇間,開始吹將起來。
銀姬宮主在屍山血海之中傲然而立,白衣飄飄,宮裝玉冠,那銀簫抵於紅唇之間,而六位長老自然是拱衛於左右,不讓她受到任何打擾,接著我聽到一縷幽幽的簫聲從她口中傳了出來。
一開始這縷簫聲淒清而婉轉,在喧鬧吵雜的戰場之上被掩蓋,罕有人能夠聽聞,這簫笛絲竹之音,畢竟不如戰鼓濃烈,然而一陣腥風吹過,那簫聲便乘風而起,夾雜著冰泉之氣,忽如海浪層層推進,忽如雪花陣陣紛飛,忽如峽谷旋風捲過,急劇而上,忽如深夜銀河靜靜流淌——如此一來,那簫聲便扶搖直上,韻律自然,音律錘煉,沉聲切響,擲地真作金石聲。
這韻律抑揚頓挫,法度森然,無一律荒率空泛,無一處逞才使氣,左右共鳴,全場儼然。
簫聲清澈而激越,跌宕起伏,明明溫婉的曲子,卻給銀姬宮主吹得博大深厚、意境開闊、氣韻沉雄,又帶有悲涼之氣,讓場中瘋狂的氣氛一下子就陷入了凝滯狀態。
而就在這簫聲響徹湖畔之時,手持一把奇形斬馬刀的北疆王突然慷慨高歌起來:「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樂游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這詞簡單,然而北疆王彷彿吟唱,低沉而悲涼,嗚嗚咽咽,如泣如訴,語句陡轉之間,又有慷慨情懷,熱血激越之時,兩者相印,竟然使得整個湖畔戰場浮現出了幾許雄奇和悲涼之情來。
一首《安魂殤》,一曲《簫聲咽》,兩者天衣無縫,勝過萬千咒言,那些瘋狂的猛獸魔物在這樣的氣場籠罩下,終於逐漸地收斂起了暴戾的攻擊性子,變得安靜起來,雖然偶爾還會有一聲嘶吼,但卻是在響應著這曲子裡面的悲涼。
我站在那頭死去的雙角巨犀身上,被震撼地不能自已。
一曲鎮千軍,那銀簫在銀姬宮主的手上,沒想到會有這麼恐怖的效果,竟然以一曲將成千上萬的獸類屈服,不再兇惡。
這除了銀簫本身安魂迷幻的法器之外,是不是還有別的東西,值得我所深思的?
我如有明悟,受益匪淺,聽著銀姬宮主一遍又一遍地吹著銀簫,而北疆王那黑胖子則踏著拍子,用秦腔雅調的唱法,將詞中悲涼之景一一述言,兩人彼此呼應,一開始週遭依舊是一片廝殺,然而在這曲調吹了三遍之後,整個湖畔,卻再無一處爭端,遍地的猛獸都將爪子低伏,趴在草地上,仰頭聽著這安撫人心的曲調,殺戮不再,而冰城的方向,則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顯然是在慶祝自家宮主的手段。
然而一切都結束了嗎?
就在我滿心歡喜的時候,卻聽到密林深處傳來了一陣激昂的號角聲,嗚嗚地傳來,那些原本趨於平靜的猛獸突然開始不安起來,張開爪牙,朝著旁邊嘶吼,眼珠子裡的凶光又重新浮現出來,瞧見這副場景,場中的人個個都是臉色一變,而平靜吹著銀簫的銀姬宮主則突然發聲道:「不好,林中有人在操縱獸類,挑唆戰爭,不將那些人除了,難有安寧!」
她嘴唇在吹著銀簫,這話語卻是跟努爾一般,通過腹腔共鳴而出來的,聲音不大,但是響徹全場,北疆王不再唱了,而是將長刀扛在肩膀上面,對這她說道:「龍在田勾結西方光明會,一擊不得,便是玉石俱焚,倘若不能夠阻止他們,將裂縫給封印住,只怕事情難了,我且去,將這事兒給辦了!」
銀姬宮主沒有瞧他,依舊吹著簫,不過過了兩三秒,她卻淡淡地說道:「密林很危險……」
北疆王將嘴裡的煙屁股丟在地上,惡狠狠地碾熄,沒心沒肺地說道:「我不怕!」
銀姬宮主突然說道:「會死的!」
我不知道她為何會有這樣的判斷,但是北疆王卻似乎很認同她這一句話,不過這個黑胖子的臉上卻毫無懼意,淡然說道:「我二十年前就應該死了,辜負你這麼多年,時至如今,一切都應該還你了!」
我欠你的,該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