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節
符鈞領著幾個面熟的師弟,與我告辭,而我則平靜地走進了觀星殿,一路來到了殿中的觀星台前。瞧見師父在那巨大的觀星儀下盤坐,此刻天色已暮。他頭頂上面的星空顯得格外的瑰麗璀璨,無數繁星閃爍,接著那星力垂天而落,湧入了觀星台上面的網狀法陣之中,最後又將我師父給輝映得不似人類。
瞧見師父此刻的模樣,我心中一陣激動,快步走上前去,躬身說道:「恭喜師父,看來你即將能夠衝擊地仙之位了。」
我師父陶晉鴻是一個並不喜歡繁文縟節的人,自與我認識以來,除了拜師之日,倒也沒有讓我跪拜過,我此刻一躬身,入定於那星力海洋之中的他便睜開了眼睛來,多日不見,他臉上的白鬍子又多了幾分,瞧見我變笑:「志程我兒,為師遙遙無期,但你多日不見,卻給我一種刮目相看的感覺,難得、難得!」
師父見面,別的也不多問,便先考較我的修為,首先是拚力,接著就是與我盤點道籍,以及考察我對於境界的感悟,當摸過一邊之後,他若有所思地說道:「你今日應該是有所奇遇,要不然不會如此,你且說來,與為師知曉……」
天山神池宮之事,我自出山之後,便沒有與人提及,甚至連跟小白狐兒的交流都沒有,因為總是有一股力量在壓制著我,所以我想要告知師父細節,倒也有些難辦,不過當我說出原因之時,師父卻微微一笑,搖頭說道:「這樣的手段,當然也只是應對於境界低於自己許多的修行者,在心境之中開了一絲縫隙,繼而精神暗示而已,無妨,我來與你解開。」
這話兒說完,他示意我盤腿坐下,接著在我的眉心處輕輕地點了三下。
這每一下,都如晨鐘暮鼓一般的響亮,而三點過後,我卻感覺自己心頭的枷鎖陡然鬆開了,當下也是順利地將天山神池宮所遇的諸般事情,給他一一講了過來。
師父很認真地聽著我講起那一個個精彩的故事,不時點頭,不時有搖頭歎息,而等到我說完之後,他方才遺憾地歎氣說道:「當初評選天下十大,所有人對著一堆資料來排座吃果果,十分頭疼,而那北疆王田師則是我力薦入圍的,此刻聽你一說,我當真是慶幸無比,他倒也沒有辜負眾人的期望,成為了這世間頂天立地的偉男子,值得稱讚。」
北疆王的事跡,有人聽了覺得傻,好好的天下十大不當,卻跑到天山神池宮裡送死,我則是為之感動的人,說得格外用情,想著我若是能夠得到師父的這一番讚賞,即便是死了,也是覺得光榮的。
除了北疆王,師父對於天山神池宮的其餘事情並不予置評,顯然他對於這個神秘之地的理解,遠不是我所能夠瞭解的,而後我便將在空間裂縫之中瞧見張大明白的事情說給了他聽,問他這到底是幻覺,還是代表著張大明白其實還是活著的,只不過與我們並不在一個世界而已。
師父沉吟了一番,然而問我道:「志程,你抬頭看,那漫天繁星之上,是否會有一個世界,與我們這兒的世界一樣,同樣的生機勃勃,同樣的有無數生物繁衍生息,同樣有諸多愛恨情仇、生離死別呢?」
聽到師父這麼一問,我下意識地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回答道:「應該,有吧?」
師父盤腿坐在我的跟前,歎聲說道:「當今天下的修行者,神、佛、道、巫、蠱以及諸子百家,諸多法門常在,而這些法門來自何方,至今都沒有一個定論,人類的文明和歷史自有區區幾千年,而修行者的傳說則有無數個紀元,有的事情,時候未到,我無法給你說,無法給你形容那些高出我們幾個層次的東西,到底是一個什麼模樣,正如天山祖靈限制你開口說話一樣,也有一種力量在制約著處於這個世界巔峰的我們……」
他說得十分玄奧,而我則有些頭疼,開口說道:「師父,我是想問張巍和我兄弟努爾,是否還活著,是否依舊在某一個世界上。」
師父回答道:「本質上只要不是神形俱滅,人的靈魂是不會死的,不過你說的情況,我可以給你一個九成肯定的答覆,就是他們應該是依舊活著,甚至北疆王田師也極有可能以另外一種形式活著,至於你想要找回他們的想法,這個也可以,不過你的意志和感知必須要達到某一個層次,方才能夠觸摸到我剛才談及的、不可說的那個境界,才能夠與他們重逢!」
我有些失望地說道:「師父,連你都不能麼?」
師父笑了,擺手說道:「你以為我真的是無所不能的啊?此刻的我,的確還是不行的,不過我倘若是能夠有真龍之血輔助,說不定就能夠衝擊地仙之位,而到了那個時候,也許能夠在無盡時空之中,撥開無數線索,找到他們……」
我立刻興奮了起來,問師父道:「真龍之血,師父,這東西那兒有,我們現在就去找吧?」
師父搖頭苦笑道:「在遠古之時,真龍是唯一能夠憑藉著自己強橫肉體跨越無數時空和紀元的神物,不過這種圖騰多年未現於世間了,哪裡有那麼好找的?另外真龍之血乃其生命精髓,珍稀無比,尋常是不願意給予人類的,而倘若是為了取得真龍之血而濫殺無辜,這事兒又違背了天道,即便是能夠有,我只怕最終也會被心魔吞噬,無法蛻變解脫,所以這事兒,還是作罷了。」
儘管師父這般說著,但是我的心中卻是暗暗記住,想著總有一日,我一定要找到那真龍之血,助師父成就地仙果位,接著幫我找尋回努爾和張大明白來。
談完此事,我問起師叔祖李道子,師父告訴我,說他老人家又在閉關,連蕭克明那臭小子都見不著了,估計我也沒有指望。
不能拜見師叔祖,我並沒有失望,因為我曉得他老人家的特殊之處,說到了末尾之時,師父似乎想起了什麼來,告訴我,說倘若是有空的話,去秀女峰找一下英華真人,她那裡正好有事找我。
辭別師父之後,我本來想去找梅浪長老詢問小床單董仲明的下落,不過師父既然吩咐了,當然是不敢有半點延誤,離開了觀星台,便直奔秀女峰。
前往秀女峰的路上,我多少有些忐忑,心中既想著與小顏師妹見上一面,又有些害怕,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上次我自茅山不告而別,與小顏師妹避而不見之後,我總是感覺心中有些不太自在,既思念,又不敢與之見面,猶豫得很。不過清池宮到秀女峰的路途終究有限,當我出現在秀女峰大殿跟前求見之時,讓我既失望又鬆了一口氣的事情是,我並沒有瞧見小顏師妹。
英華真人楊影在偏殿接見了我,除了寒暄之外,開頭第一句話,便是讓我幫她辦件差事。
第四章英華真人重承諾
英華真人的要求很奇怪,她告訴我,她將被邀請出任華東神學院的院長。而她想找我一同赴任,擔任教務主任一職。
這裡所說的華東神學院,自然不是位於滬都青浦區外青松路上的那一家教會學校,而是掛靠在國家「985工程」、「211工程」的重點建設綜合性研究性大學——華東師範大學名下的一家成人制教育機構,這家神學院表面上是培養清楚蒙召、立志奉獻於宗教事業的年輕人,但是主要的任務,則是給秘密戰線培養源源不斷的後院力量,其前身則是和巫山後備培訓學校一般的子弟訓練機構。
不過既然名字叫做華東神學院,那麼它所囊括的地區包括滬都、江陰、浙河、皖淮、贛西、閩省、魯東以及台灣省等我國經濟文化最發達地區,是一個職業性的教育學院,能夠出任這樣一個機構的院長,上面對於英華真人的期待,顯然是十分重的。
我不知道英華真人她是如何會被邀請出任這樣這一個職位的,但是也曉得這應該是茅山出仕的戰略步驟之一。如果能夠將茅山宗的影響力通過這種教書育人的機構擴散出去,將這華東神學院辦成茅山宗的山外分部,弄成黃埔軍校的架勢,那麼我茅山宗在朝堂之上的影響力,說不定就能夠打破龍虎山一家獨大的局面,成為與之分庭抗禮的道門。
要曉得,這所謂的華東生源區,可是囊括了龍虎山所在的贛西之地。
對於英華真人楊影的這個提議,我感覺到十分的意外,畢竟我從總局卸職出來,的確是有放下所有的包袱和責任,想要將自己的心靈好好地釋放一回,走自己所想要去走的路。不受拘束,自由自在,但是倘若我答應了英華真人的請求,只怕我又將是俗務纏身,不得清淨。
瞧見我猶豫不決,英華真人很認真地說道:「志程,茅山十大長老裡面,就屬我與人拚鬥的修為最低,但是這件事情既然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肯定也是要將它辦好的。不過我這人,大半輩子都在茅山秘境之中修行,在朝堂之上毫無根基,手下除了應顏和程莉幾個,也沒有什麼得力的幹將,想來想去,也就你最是適合了,所以這事兒便找到了你,你看看,幫不幫師叔吧?」
我交叉著手,一臉為難地說道:「不是說幫不幫的問題,只是……」
我找不到理由搪塞,正是發愁之時,英華真人突然肅容說道:「志程。在此之前,我已經派了我徒兒應顏。前往滬上先行履任,隨後我便帶人前往,你真的不想隨我而去?」
「小顏師妹?」
我有些詫異,沒想到英華真人前去華東神學院赴任,居然會帶著小顏師妹同往,而去還將她提前派了過去,想著難怪剛才上山來的一路上都沒有見到她的身影,原來並不是她不知道我來了而沒有過來將我,而是因為她不在茅山,想到這裡,我先前失落的心情頓時就消散了許多,臉上不覺露出了笑容,而這時卻聽到英華真人突然說道:「志程,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情,你和我徒兒應顏之間的事情,你到底打算怎麼處理?」
聽到英華真人的問話,我的腦子疙瘩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臉上一陣茫然。
這種態度引得了英華真人一陣氣氛,指著我的鼻子說道:「好你個陳志程,我徒兒應顏從十六七歲花嬌欲滴的年紀就心屬於你,與你談了這麼多年的戀愛,為了你這個傢伙,拒絕了無數的因緣和求婚,其中不乏令人羨慕的如意郎君,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兒打算,就不曾想過要娶她麼?」
我曉得自己和小顏師妹的事情在茅山並不是秘密,但是被人這般當面的說出來,多少也些尷尬,不過更尷尬的是被小顏師妹的師父指著鼻子,就差罵我是薄情郎了,當下也不敢領這罪名,慌忙擺手說道:「楊師叔,事情並不是這樣的,這裡面有很多曲折,並非我不想娶小顏師妹,而是……」
說到後面,我的話語一陣塞住,不知道如何開口,而英華真人卻早有準備,淡然說道:「你是說自己身負十八劫之事?」
我抬起頭來,訝異地說道:「您知道?」
英華真人搖頭歎息道:「知徒莫若師,應顏入門十餘年,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麼,我焉能不曉得?不過這事兒倒不是那個倔脾氣的小傢伙說的,而是我從掌教師兄那兒知曉的……」
我難過地說道:「師叔,你既然知曉,就應該明白我為何不能守護在她的身邊。」
英華真人搖頭說道:「志程,我能夠明白你的心思,求而不得,越是摯愛,越是只能遙遙相望,就怕傷害了對方,然而你可曾想過一個問題,所謂十八劫,不知日期,也不曉得何時結束,若是再等二十年,女孩子的韶華易逝,即便應顏學得我的花凝真露之法,能保青春常駐,但心思已老,這般的辜負,你覺得好麼?」
的確,兩個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時間與空間的隔閡,已經讓我感覺到自己與小顏師妹的心漸行漸遠了,如果我們就這樣一直分離下去,我很難想像兩人的未來,將是一個什麼模樣。
我搖了搖頭,然後一臉苦惱地說道:「我自然覺得不好,但是相對於小顏師妹被我牽連而死,我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來。」
說道此處,英華真人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來,頗為神秘地說道:「這個死結,便是我掌教師兄都未必能夠解得開,但是在我看來,卻並不是什麼太過麻煩的事情,不過這事兒對於我來說,需要冒的風險實在是太大,故而也不能就這麼平白無故地就相幫於你,沒有付出,便沒有回報,世界就是這麼得現實,所以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方才能夠讓你得償所願。」
聽到英華真人這般肯定的話語,我有些疑惑地問道:「難道我出任華東神學院的教導主任,您就能夠幫我解決這個問題?」
她一甩手中的拂塵,高深莫測地說道:「當然不是,你還得費盡心思地幫我,若是三心二意,我怎能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