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節


我指著他身上那件GA單頭鷹標誌的黑色西裝,然後又朝著村子裡的兩戶人家指去,對他說道:「龍根子和王狗子,你可曾曉得他們此刻的模樣?」
羅賢坤明白了我的意思,點了點頭,長歎一聲道:「這就是命啊!」
這句話說完,他又歎道:「很多時候,我經常會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現在的我,如果還是當初的那個山裡少年羅大屌,那會是一個什麼模樣,不過你今天的這句話,讓我明白,現在的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就算是跪著,我也會將它給走下去的。」
羅賢坤釋然了,笑著朝我擺了擺手,然後朝著山下走去。
我望著這個兒時摯友已經顯得有些佝僂的背影,心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我今天之所以與羅賢坤小心翼翼,並不是因為所謂的龍虎山和茅山的門戶之見,事實上我以前的偶像李浩然局長,他便也是龍虎山出身的,這並不影響我對他的親近,真正讓我與羅賢坤漸行漸遠的,是這些年來我陸續聽到的一些風聲,此時的羅賢坤已經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青澀稚嫩的山裡少年,他結交的豪雄無數,魚龍混雜,這背地裡面絕對不會純粹。
總之一句話,那就是我不知道是否會有一天,我和羅賢坤會變成敵人,刀劍相向。
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才是我與他疏離的真正原因。
那一天我在村口的坡前待了很久,默默不語,任如刀的山風吹拂著我的臉孔,心中卻多出了許多莫名的惆悵來。
我在老家並沒有多待幾天,除了依照當年李道子給我批的命讖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對那些以各種各樣名目找上門來的親戚朋友不勝其煩,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讓我深深地認識到一點,那就是我發現自己真正熱愛的事業並不在這裡,龍家嶺雖說也有我的父母親人,但是它已經不再是我小時候的那般純粹,再繼續待下去,只怕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對於我的離去,父母雖說十分不捨,不過這回倒沒有以前那般留戀,顯然也是被這些事兒給煩得一個頭兩個大的,就想著趕緊清淨一點。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眾望所歸」地離開了龍家嶺,不過在離開之前,我還是通過關係,幫兒時好友龍根子和王狗子安排了一下工作,王狗子因為腿瘸了,安排在縣裡的一個事業單位看門,而龍根子則被我托到了西熊寨,幫著收一些山貨之類的,雖說一樣辛勞,但是總是比在土裡面刨食要能夠掙得多了,也穩定。
我能夠做的,也就只有這些,至於村支書等人寄予厚望的修路架橋,我也只能是愛莫能及,不再搭理。
不過好在我地位也擺在那裡,即便我沒有辦成什麼,那幫人也不敢在我背後說什麼風涼話——咱國人的「官本位」思想畢竟還是比較深重的,倚老賣老說幾句話,倒也無妨,但是真正得罪了我,根本不用我動手,輕飄飄一句話,他們就受不了,這點事情他們也是看得清楚的。
我提前放回了京都,過了幾天輕鬆日子,特勤一組的組員也都陸陸續續地收假,回來報到,大家喜氣洋洋,顯然這年過得還算是不錯。
能夠入選總局的特勤小組,這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其實都是一種榮耀,特別是像林齊鳴、董仲明、朱雪婷、白合這些草根出身的人來說,更是一種足以讓鄉里鄉親、街坊鄰居所讚歎的事情,林齊鳴羞澀地告訴大家,說這回過年,來他家提親的人差一點都將門檻給踏破,短短的假期裡,他這親都不知道相了多少回,無比疲倦,對於收假這事兒,竟然充滿了期待。
別人問林齊鳴到底有沒有相中,他憨厚地搖頭,說沒有,他還小,暫時還沒有解決個人問題的打算。
知道內情的人,都覺得這小伙子還在想著華東神學院那個枉死的女同學,然而趙中華卻早已看破了一切,陰沉沉地笑道:「你呀,是不是想著洛飛雨那個大咪咪少女呢?」
林齊鳴頓時大窘,與趙中華掐成一團。
重新組建的特勤一組,是一個積極的、年輕而富有激情的團隊,而這樣的團隊對於任何充滿挑戰的事情,都是充滿了十二分的鬥志,也在後面的工作中,表現出了強大的戰鬥力來。
九九年已過,千禧年的到來讓所有人都精神煥發,而對於特勤一組來說,則是一個逐漸成型的過程,我們開始逐漸地接任務了,上半年基本都是些小案子,不過卻也挺磨練隊伍的,到了下半年,西川蓉城的殭屍咬人事件、太湖陰兵過道等等,幾個大案子讓特勤一組立刻名聲大噪,重新恢復了當年的威風,而七劍的名頭,也逐漸在總局乃至整個宗教局系統都流傳開來。
談起這七劍,大多數人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對旁人說道:「不愧是陳黑手帶起來的隊伍,硬是要比一般人強上許多呢。」
時間一點一點地逝去,轉眼就到了2001年初,剛剛從太湖辦案回來的我被叫到了宋司長的辦公室裡,他告訴我一個案子,說在南方省的東官市,有一個十分不好的情況,希望我能夠接手解決。
第五十二章鬼節失蹤
按照總局行動處的慣例,一般來說,每個特勤小組完成一個任務之後。都會給予一段時間的休息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既是給小組成員休整、調養、養傷的諸事預留,也是給總局一定時間的案件審核和報告處理,並不會著急著給我們再次安排任務,特別是下到地方去的案子,所以對於宋司長的話語我有些奇怪,問為什麼一定要我去。
對於我的問題,宋司長笑著說道:「倒也不是非要你去,不過你看一看案件的卷宗,在回復我去還是不去吧。」
我接過卷宗來,稍微地打量了一下,這才發現是一個並不算大的案子,說的是東官陸陸續續有女子失蹤。經過調查,竟然都是農曆七月十五鬼節出生,而且還有數份報告顯示,在南方省東官市有花門弟子活動的情形,而且還有日益繁榮的跡象,不過因為省局那邊對於是否打擊這個,一時間沒有形成定論,所以便一併上報到了中央來,讓總局這邊牽頭來動作,以免得罪地方領導。
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傷了和氣,總是不好的事情。
所謂花門,其實就是娼門。前者不過是一種比較和善的說法而已,這叫法古已有之——古代把人按身份劃分為九流,其中又有上、中、下不等,那下九流有很多說法,其中一種就是一流戲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龜,五剃頭,六擦背。七娼,八盜,九吹灰,基本上涵蓋了許多行業,而這裡面就有其一,也就是娼門。
有一個說法,講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兩個職業,一個是殺手,一個是娼妓,這話兒不假,不管怎麼說,有需求就有市場,而且還要欣欣向榮,從古到今都不曾斷絕。
這玩意兒。無論是地上還是地下,總之就是存在。而因為歷史悠久的緣故,這裡面其實也是有很多門道的,很多可憐人團結起來,形成了林立的門派,形形色色,不一而足,而這裡面,近代比較出名的,恐怕就屬魅族一門,它們的首領每一任都叫做魅魔,而當年沈老總整合天下旁門左道的時候,她們能夠佔上一席之地,代表整個花門,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厲害。
不過儘管如此,花門並不僅僅只有魅族一門,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揚州瘦馬、杭州船娘,這些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花門宗派也非浪得虛名之輩,但是我從這報告的字裡行間,卻是能夠瞧出一個線索,那就是魅族一門,極有可能就在東官一帶活動。
而據宗教局的消息,魅魔劉子涵已然重新歸建於邪靈教。
我與邪靈教,無論是從彌勒那邊算起,還是從王新鑒這裡說起,都是針尖對麥芒的生死大敵,宋司長也正是瞧見了這一點,才會將這任務交到了我的手上來,也是想著我說不定對此感興趣,更加能夠發揮主觀能動性一些。
不過宋司長也的確猜對我,我對此事還真的是很感興趣,不為別的,就為當初黃河口蝗災一役之中,那魅族一門的山門護法耿傳亮,曾經出現過。
雖說我已經確定了努爾和張大明白沒有死的消息,但是對於張世界、張良馗和張良旭來說,卻是已經長眠在了烈士陵園之中,他們也是我特勤一組的戰友,是我生死與共的兄弟,這便是仇,而我卻不能不報,所以我幾乎沒有半點猶豫,當下也是將此案給接了下來,接著將手上的事情交接一番,然後帶隊南下,趕到了南方省。
我曾經幾次來到過南方省,對於這個經濟總量居於全國前茅的金融大省,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我並不算陌生,而負責南方省局的李浩然局長,我也是十分熟悉,到達南方省的省會南方市,李局長親自過來迎接我們,表現出了十二分的熱情來。
我與李局長以前在金陵曾經是同事,或者換一個說法,當年的我還只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個小兵兒,現如今重新聚在一起,回想起當年之事,不由得多出幾分感慨來。
與羅賢坤一樣,李局長也是出身於龍虎山,不過他這一脈與龍虎山三大巨頭,也就是張天師、善揚真人、望月真人並不和睦,當然,做到了他的這個位置,即便內部有著再多的矛盾,對外彼此也是能夠同氣連枝的,當然,我對李局長的職業操守,還算是比較認可的,所以交流起來也還算順暢,並沒有太多的分歧。
李局長諸事繁忙,並沒有精力跟著這個案子,此事是由省局行動處的張波副處長具體負責的,在介紹過後,他便離開了。
省局的這位張副處長是南方省本地潮汕三界廟的護法弟子出身,三界廟名字雖然被稱為「廟」,不過卻是一處「惟道獨尊」的道家道場,廟中供奉著二郎真君和托塔李天王,傳承的則是丹鼎派,主張內外兼修,日積薄發的道義,李局長與我介紹的時候,我已經仔細打量過了,不愧是能夠做到現在這個職位的幹部,當真是一把不錯的好手。
在省局的小會議室裡面,張副處長給我們具體的介紹了案子的情況,原來在近三年來,已經陸續發生了十一起的婦女失蹤案,當地的公安機關進行過專案調查,結果一直沒有發現屍體,此事也不了了之,畢竟當地的人員流動量實在是太過於巨大,管理不便,警力也不是很充足。
此事本來是準備擱下來的,不過後來宗教局這邊審核檔案的時候,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這些失蹤的婦女,有一大半都是「下海」的小姐,而所有人的出生日期,都是著名的鬼節七月十五。
在我們這個行當裡面,自然曉得七月十五那天出生的人,陰氣一貫都是比較足一點,鬼門開,比較容易看見一些不乾淨的東西,也比較容易沾染禍事,陸陸續續有這麼多的女人失蹤,自然是一件極為古怪的事情,於是案子在兩個月前第十個女人失蹤之後,便調到了宗教局這邊來。
目前省局行動處這邊掌握的情況並不多,那些女人都是正常的作息生活,基本上沒有任何異狀,突然一下就消失無蹤了,從種種跡象上來看,如果真的有兇手的話,那麼下狠手的應該是同一個、或者同一夥人。
但現在的問題在於一點,那就是東官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大了,我們根本無法捉摸到兇手的意圖,也無法對占受害者大部分比例的小姐這個特殊人群進行管控,儘管我們曉得兇手極有可能對生辰在農曆七月十五的女人下手,但是滿城的小姐都是游擊隊,未必會配合我們的調查。
開會的時候,張副處長對我說,局裡面已經對東官市裡面大部分的營業場所進行過了布控調查,儘管過程十分艱難,但最終還是排查出了四十五名於農曆七月十五出身的特殊服務行業從業人員來。
當然,這比之那些徘徊於街頭巷尾和小髮廊裡面的小姐來說,實在是九牛一毛而已,很多的人,都沒有辦法進行具體的統計。
小紅、小蘭、莉莉、露西、傑西卡……
聽聽,這些名字裡面,有幾個真名,有多少假證,另外還有很多地方,直接就是一號、二號、十八號……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