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節


聽到我師父的吩咐,幾位長老對望一眼,然後楊知修楊師叔說道:「師兄,那魔蟒厲害,非你不能鎮壓,所以得由你主持。而陶陶之事,便由我和梅浪師兄來負責吧,你也知道,梅師兄擅通鬼道。剛剛練就了七十二地煞鬼靈,用來尋人,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
對於楊師叔的安排,師父並沒有表示太多的異議,點頭同意道:「有梅師弟在。尋找陶陶的確方便許多,不過那湘西鬼王的手段著實厲害,倘若是到了不化骨的階段,想要從它的手中奪人,只怕要費許多周折,志程昨夜曾經與那傢伙交過手,彼此能夠明白一些虛實,不如讓他與你們一齊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我從來沒有跟師父同行,此番自然是想與他在一塊兒,不過陶陶事大。這般的吩咐下來,我也是只有欣然領命。
然而這是那梅浪師叔卻搖頭說道:「區區湘西鬼王;不過爾爾,志程大材,豈能浪費在此處?他還曾經與那頭魔蟒交過兩次手,對於那傢伙的習性,想必也是十分清楚的,有他在師兄你身邊,定能事半功倍,至於湘西鬼王,有我和楊師弟在,問題倒也不大——師兄你難道不相信我們?」
師父沉吟了一番,遲疑地說道:「倒不是不相信,不過那湘西鬼王若是真的成了不化骨,我都感覺有些棘手。既然你們這般說,去也可以,不過一旦它施展屍毒之陣,切勿硬拚,發信號出來,我們會盡量趕來增援的。」
此事商定了,楊師叔和梅師叔兩人便帶著自己的弟子離開,為了多個照應,還有兩位師父同輩的師弟跟隨。
我望著兩人遠走,忍不住在師父跟前低聲說道:「師父,楊、梅兩位師叔,似乎對找回陶陶的事情不報太多希望啊……」
師父看了我一眼,平靜地點了點頭道:「的確,據我所知,湘西鬼王平日裡素喜飲用活人鮮血,特別是年輕少女的,更是甘之如飴,陶陶倘若是落在它的手中,如無意外,基本上是不會留有活口的。這件事情,你楊師叔和梅師叔都有知曉,方才不會太過於熱心……」
他說得平靜,然而我的心中卻是一痛。
我曉得他對這個孫女陶陶的喜愛,是有多強烈,我也是瞧見陶陶從三兩歲的小屁孩子長成這般亭亭玉立少女的,心中充滿了長輩的慈愛,更何況是跟陶陶有著骨肉之情的他,此刻陶陶生死未卜,陷入險境,怎麼能夠叫他不難過呢?
然而作為一宗之主,他卻又不能表露出強烈的情緒來,一切淡然自若,唯有心中的那杯苦酒,自己飲盡。
想到這裡,我的心中就是一陣發堵,對著師父難過地說道:「師父,對不起,我這個做大師兄的,沒有照看好大家……」
師父瞧見我真情流露的模樣,伸過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沒說話,但是我卻感覺那一眼,有千言萬語在述說,無奈、憂傷、沉重以及各種莫名混合的情緒流露了出來。
不過這份軟弱也只是一瞬間的,過了幾秒鐘之後,師父對我說道:「志程,各人皆有福緣,陶陶的福緣如此,那也沒有辦法,我早有應對之法,你也不要過分自責,這事兒跟你也沒有關係,蕭克明那臭小子,我也有處理之法——之前傳你的大六壬,你平日裡可以多琢磨一些,免得凡事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聽到師父說到「大六壬」,我頗為汗顏,此法我雖然熟記於心,不過卻甚少有用,其一是我大部分日子都衝鋒在第一線,罕有時間來研修此術,其二則是我性子裡更多的傾向於魔功以及暴力手段,對這種食腦之術,反而沒有太多的熱情。
師父傳給我的神池大六壬,真本都給我賣到了神池宮中去,可見我心中的地位。
不過我也不敢把此事說出,點頭應諾,師父也不深究,接著對我說道:「克明既然不見蹤影,那龍鱗血玉也不在此處,偌大黃山,還真的很難找尋魔蟒身影,再有江湖鳴動,紛紛而來,只怕會打草驚蛇,不知道你可有什麼好的辦法?」
我請師父來到小廳,將八寶囊中的黑蟒給拎了出來,指著他說道:「此子乃那魔蟒的親子,我在黃山一洞窟之中尋到,若說線索,恐怕就只有這個了。」
那黑蟒小豆子依舊是四五歲孩童的模樣,睜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打量我師父,稚聲稚氣地說道:「白鬍子爺爺,你是誰?」
他這是在裝純,而我師父哪裡能夠被這般的皮相所動,一把揪住了他的脖子來,另外一隻手則在小豆子的身上摸骨,如此一番之後,他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對我說道:「諸般龍屬,與尋常之物皆不相同,因為它們之間有一種來自於原始的宿主情節,也就是說,冥冥之中,它們之間還是有所聯繫的,方便能夠隨時找到彼此。」
我眼睛一亮,對師父說道:「既是如此,那麼我們就能夠憑著它,找到那條魔蟒了啊?」
師父將小豆子放平,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說道:「理論上如此,不過所有的一切,都還需要這位小友配合啦——我瞧見你在它身上種下了一滴精血,用的是什麼法門?」
我老實回答:「是煉妖壺觀術,放開心神之後的融入!」
師父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道:「既然如此,事情就簡單許多,我傳你一套口訣,與降服那王木匠的很像,可以用來制服此物,讓它歸心!」
說罷,他在我耳邊附耳說了一遍,而旁邊的小豆子則一臉慌張地說道:「哎,你們兩個要做什麼,我、我……」
我沒有等他說出太多的話語來,直接現學現用,將這套咒文直接念出,就如同緊箍咒一般,那傢伙直接翻身倒地,不斷的翻騰,頭顱時而化作蛇首,時而又成了孩童模樣,變換不定,他打滾而過的地上,儘是青黛之色,有濃濃的煙霧冒了出來;如此一套咒文念過之後,他躺在地上良久,這才緩慢地爬了起來,五體投地,恭恭敬敬地說道:「仙長在上,小妖不敢造次,什麼都應了便是,可不要再難那咒文了。」
我瞧見他這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不管他是誠心誠意,還是裝出來的,都沒有太多的在乎,威嚴地說道:「汝自小頑劣,性格暴戾,做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今日有幸得入道門,自當收斂一切性格,為我所用——小豆子一名,太過於草率,我希望你日後行事謹慎,戒律嚴謹,所以從今之後,你便跟隨我姓,叫做陳慎吧!」
黑鱗巨蟒化身的男童俯首又拜:「陳慎多謝主人賜名!」
這一套儀式,乃道家收妖,為己所用時的必要程序,改名也是在他的靈魂根源打下印記,潛移默化之用,完畢之後,我將找尋魔蟒的任務交於他手,他也不敢推辭,恭恭敬敬地應下,只不過臉色,有那麼一些不自然。
儘管如此,我倒也不擔心他給我反水,因為這一套收伏之術後,他是決計不敢違背我的意志。
這就是放開心神,給別人介入之後的惡果。
搞定了陳慎,我們便準備著出發了,這時張勵耘聯繫的黃山宗教局的人也到了,將王家人全部都給提到了市裡去,而茅山隨同而去的則是那位叫做陸靖俠的刑堂人員,至於七劍,則並不隨同,而是跟著我一同進山。
七劍一體,缺一不可,在現在這種複雜的場面中,我必須保證自己手上擁有著最堅實的戰力,以應付任何的突發事故。
黃山區域,足有一千二百多平方公里,偌大的山巒林場之中,充滿了高山峽谷,曲水流觴,我們這點兒人進入,根本就不夠擴散開來找尋,不過師父卻是會觀山脈,重點找尋了十幾處能夠引雷渡天劫的絕妙之處,作為我們的目標進發,於是我們步行路上,倒也並不迷茫。
我們是臨近下午出發的,儘管師父這回帶來了許多紙甲馬,不過此物煉製不易,在山外這種靈氣稀薄之處,幾乎就是一次性用品,故而並不敢浪費,每人配備兩隻應急之外,還是靠步行上山,如此一行人,倒也浩浩蕩蕩,入了深山之時,卻已經夕陽斜照。
我們走在林間,突然間前面有一個邋裡邋遢的老乞丐冒了出來,衝著我師父哈哈大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來了,陶晉鴻,可還認得我南海劍妖?」
第二十四章天下英雄會黃山
這些年來,不管是親近茅山的,還是仇視茅山的,背地裡不談。倘若是當面的話,莫不稱呼我師父一聲「陶真人」或者「陶掌教」,這般直呼其名者,倒也罕見。聽到「南海劍妖」這麼一個名號,我下意識地想到了一字劍,因為那黃臉醜漢的師父,其尊號便是南海劍魔,劍魔、劍妖,兩者之間只有一字之別,不知道這裡面,是否會有些聯繫。
聽到這聲音,我師父眉頭一掀,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來,開口說道:「劍妖,你們南海與東海蓬萊不是有百年之約麼,怎麼不在南海仙島之中靜修。跑中原來作甚?」
那邋遢乞丐撓了撓蓬亂如鳥窩一般的亂髮,一臉不滿地說道:「東海蓬萊的那些雜碎早就按捺不住逐鹿中原的野心,偷偷摸摸地西渡而來,做得隱秘。但又不是沒有人知曉;他們既然來華了,我們這些在南海釣魚看鳥的辛苦散修,怎麼就不能來中原這花花世界,漲一漲見識呢?」
師父搖頭笑道:「得了吧,你師兄劍魔早八百年就一直在中原活動了。還教出幾個出息的弟子,我又不是不知曉,還好意思說人家東海蓬萊島?」
聽到這話,南海劍妖臉上突然浮現出了得意之色,對我師父說道:「說起來,我師兄的那弟子還跟你交過手,怎麼樣,不錯吧?」
我師父難得地點了點頭。回答道:「劍一般,人倒是不錯。」
我知道這兩人談論的是誰,那個跟我師父交手的弟子。恐怕就是我的忘年交,一字劍黃晨曲君吧,此君以一己之力,從一介白身殺入天下十大,當真是逆天得很,那一手劍法出神入化,已經入了至道,然而在我師父眼中,最為可取的,卻是「人不錯」的評價,讓我感受到了站在這個世界巔峰的他,心胸當真是無比寬廣。
不過這話兒卻惹得那南海劍妖一陣不屑,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晶瑩如玉的長劍來,劍尖一抹寒光閃爍,指著我師父說道:「多年沒有見,老陶你還是這般托大,若想知道我來這裡做什麼,跟我打一架吧?」
師父被挑釁,我自然不能視若無物,正要上前與他搭話,師父卻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笑著說道:「劍妖大人是我昔日老友,喜歡開玩笑,你別誤會,我跟他玩兩手。」
師父這麼說,我便也不再出頭,不過心頭卻是一陣,因為我已經有許久沒有見過師父出手了,不知道他這些年來一直閉關,到底又有了什麼厲害手段。
那南海劍妖說打就打,長劍一震,人似利箭而來,倏然便至,瞧他這架勢,哪裡像是切磋交流,簡直就好像我師父是他殺父仇人一般。
劍指黃宮,一點星芒乍現,他的速度已經超越了極限,眼看著就要傷到了我師父,我的心也在這一刻提了起來,忍不住朝著懷裡摸去,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師父卻緩緩地推出了雙掌,平靜地念了五個字:「至道,如流沙!」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