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節
他說著話,便想上前,仔細一觀。
若是以前的情況,我說不定也就懶得跟這傢伙計較了,畢竟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即便吃相難看,我也只能捏著鼻子忍著,然而此刻我卻沒有等師父開口,毫不猶豫地擋在了他的面前,伸手阻止道:「黃老,留步!」
我這一擋,他身後的十三太保立刻就露出了凶相來,一個國字臉的男人衝著我呵斥道:「好不懂事的傢伙,黃老也是你能攔的麼?」
十三太保群情洶湧,一副要衝上來的架勢,而就在此時,剛剛趕過來的七劍毫不猶豫地站在了我的身後,刷、刷幾聲,北斗七星劍倏然拔出,朝著對方指了過去,充滿殺氣的劍鋒立刻將十三太保的氣勢給壓了下來,而黃天望則很從容地扭過頭來,看向了我師父,淡然問道:「陶掌門,你徒弟這是什麼意思?」
我師父聳了聳肩膀,微笑著說道:「志程是我徒兒,同時也是宗教局的司級幹部,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如讓我們聽一聽他是怎麼說的?」
黃天望之所以朝我師父問話,是表明我尚且不配與他交流,而師父這輕飄飄的四兩撥千斤,卻讓他不得不轉頭看向了我來,面對著這大內第一高手、以及鼎鼎有名的十三太保注視,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指著遠處的天空說道:「我想黃老是誤會了,地下的這玩意,只是我茅山家養的小蛇;至於你說的真龍,剛才想必諸位也看到了,就在我們頭頂的雲層之上,黃老若是想要,上去將其捉拿便是,我何曾攔你?」
「什麼,茅山家養的小蛇?」
聽到我的這話兒,不但是黃天望和十三太保,便是旁邊的眾人都不由得一陣愣神。想必無數人對於我這滿口胡謅,心頭定然就是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般厚顏無恥的,堂堂黑花夫人,黃山龍蟒,居然被我直接構陷成了茅山家養的小蛇來。
而面對著一眾詫然不已的民顧委幹部,我渾然不覺地說道:「對呀,這小蛇是家師養在後山的,本來拜託給我那小師弟餵養,卻沒想到他太過於年輕,實在貪玩,結果就讓這傢伙給逃出來了,我茅山為了防止此獠禍害世人,由掌教真人親自帶隊,連在朝堂之上任公職的我都給叫了過來,就是不敢給老百姓們憑添麻煩,還好終於將它給宰殺了,沒有造成太多禍端,實在僥倖——黃老若是不信,自可以問我茅山任何一人……」
我張口就說胡話,而旁邊的楊師叔也是一本正經地接話道:「對的,為了這孽畜,我們窮追千里,不過還好將其拿下,就不勞黃委員長費心了。」
那黃天望即便是修養再好,聽到我與楊知修師叔在這兒演那雙簧,也止不住地要翻白眼,而那國字臉男人更是忍不住了,惡聲惡氣地衝我說道:「好你個牙尖嘴利、顛倒黑白的陳志程,偏偏將那黃山龍蟒說成你自家養的寵物,真的是夠了。不過既然如此,它造成了這般的慘狀,又豈是你能夠負得了責任的,還不趕緊將它叫出來,讓我們懲治?」
我一臉無辜地指著頭頂上的天空說道:「我都說了啊,弄成這樣的,並不是我茅山的小蛇,而是頭頂上的那條黑龍,你們若是想要緝拿真兇,上天去就好了,何必與我茅山糾纏?」
國字臉一陣氣苦,他自然曉得先前遮蔽了整個天空的那條黑影,也是一條真龍,只是依他的本事,別說一個,就是來一百個,也未必能夠拿得下。
黃天望瞧見自己的手下被我一陣胡攪蠻纏,直接無語,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來,對著我師父說道:「陶掌門,這就是你的答案?」
我師父眼瞼低垂,平靜地說道:「志程的話,就是我的話。」
第七十一章看看到底誰更硬
志程的話,就是我的話。
聽到師父這般的話語,我頓時就是感覺眼眶一紅,一股難以抑制的激動騰然而起。卻是曉得他的這番表態,使得我不再是陳志程一人,而是代表著我師父,以及整個茅山宗。面對著這般強勢的組合,那黃天望的臉色終於變了,瞇著眼睛凝望了我師父許久,突然開口說道:「陶真人先前跟人動手,是否岔了氣,要不要我幫你疏通一番呢?」
果真不愧是大內第一高手,即便是我師父風輕雲淡,他卻也能夠從種種跡象之中,推斷出我師父身受重傷的結果來,我心中驚駭,臉上卻並無表情,而師父則顯得更是淡然:「你的確來晚了,先前邪靈教的天王左使和掌教元帥都在。你若是在,或許還能將他們給留下來;而我也的確跟他們有動過手,不過至於是否岔氣——怎麼,難道你想親自試一試?」
黃天望嘿嘿一笑。聳肩說道:「真人天縱英才,乃國之瑰寶,我不過是關心一下而已,請不要介懷。」
這傢伙自出現之後,屢屢為難茅山。我師父也顯得有些不樂意了,皺著眉頭,直接說道:「民顧委是中央為了瞭解民間修行團體,而特意設置的民間顧問委員會,是用來協調宗教局、總參以及民間修行團體、宗門溝通的橋樑,而不是封建社會的東廠、西廠,你們沒有那麼大的權力,也沒有先斬後奏的特權。現如今連中顧委都撤銷了,民顧委是否存在,還是一件猶未可知的事情。你民顧委想要討好中央,也不要做出這些事情來……」
我師父說得這般直接,顯然是在回應黃天望先前對於我師父是否受傷的試探,他表現得越強勢,黃天望方才越是忌憚,而聽到我師父用教訓的口吻說話,在修行者面前素來高高在上的黃天望頓時就黑下了臉來,冷然說道:「陶掌門,你這話兒,是什麼意思?」
真正到達了一定層次的人物,即便內心之中痛恨得要死,但是表面上,卻依舊還是客客氣氣,因為一旦駁了對方面子,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勢,而這些人哪個不是拖家帶口、家大業大的,犯不著這般撕破臉皮來。
然而我師父卻根本不理會這裡面的潛規則,平靜地指出來:「我的意思是,全國道教協會也是與民顧委同級的機構和組織,作為協會的副理事長,我也有與上頭直接面對面的權力。民顧委不安心於本職工作,反而四處出擊,干擾宗教局與民間團體的正常交流活動,甚至強取豪奪,藉機充公、已肥私庫的行為,我不止一次聽人說起……」
師父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想必上頭也未必都同意這種做法,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召集一定團體進行決議,看作為歷史遺留的產物,民顧委是否還有再存在的必要,而想必對於這事兒,宗教局的王總,我想他也是有一些想法的。」
打蛇打七寸,這就是我師父所要表達出來的。
聽到這兒,黃天望整張臉就完全黑下來了,他實在沒有想到我師父居然會這般犀利,直接釜底抽薪,要曉得黃天望之所以能夠如此囂張,並非他修為有多麼逆天,天下第一,而是因為他屁股下面的官位十分敏感,一幫人都不願意惹他,就連鎮國高手王紅旗這般的人物,能忍的,一般都是不願意太過於計較。
為何?
因為黃天望行走的地方是大內,誰也沒有必要跟上頭衝突,給自己找不自在。
但是如果眾人齊心協力將黃天望從那個位置上拱下來的話,失去了「大內第一高手」這層光環的籠罩,黃天望依舊還是黃天望,但是別人卻未必怕他。
別說是我師父或者王紅旗這般的人,就算是我,也有與他一戰的勇氣。
這一下,當真是有點傷到黃天望的要害了,只見他義憤激昂地表示:「陶掌門,這話你可要說清楚了,我黃天望做事坦坦蕩蕩,我這些年來奔波忙碌,兢兢業業,從來沒有一件問心有愧過,你這般的講法,我可不服……」
這話兒說得鏗鏘有力,但不過是表面堅強,先前那種拿著民族大義的大棒子打人的氣焰和官威,卻是已經收斂了起來,我師父呵呵一笑,對著他說道:「黃委員長,我剛才不過是在說笑而已,你何必介懷,不過說句實話,你若是想要找尋真龍,還得趕快,我瞧見那雲層之中的氣息寥寥,似乎快要離開了,你可得抓點緊,別總在我茅山家養的小蛇這兒浪費功夫,不然我看可懸……」
我師父這話兒講得十分透徹,那就是想拿真龍邀功,你自己有本事,自己去弄,這事兒誰也不攔著,至於想要動我茅山確定的有主之物,那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凡事都是有規矩的,拿別人的東西來充公,當做自己的東西,那個時代已經過去大半個世紀了。
民顧委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欺負,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懂得反抗。
說完話,我師父抬起頭來,用那宛如嬰兒一般清澈而又黑的眼睛,與這位大內第一高手對視,而我則裝作不經意的模樣,躋身在了師父的旁邊,七劍、以及茅山大隊人馬將我師父眾星拱月一般地圍在其中,平靜地看著黃天望,以及他麾下的十三太保。
這氣氛如此僵持了半分多鐘,突然間那黃天望的臉色和緩了起來,哈哈一笑,和顏悅色地說道:「哎呀,陶真人啊,你還是那般的愛開玩笑,何必呢,你茅山的東西,自然是由你茅山處理,我民顧委雖說負責中央與民間的協調溝通,倒也不是事事都管,不過我多嘴說一句啊,剛才陳副局長說的那事兒,就是這小蛇兒是你那小徒兒放走的,這你可得處理一下,你看看,就因為這點兒小疏忽,江湖上可掀起了多少風雨?」
師父平靜地點頭說道:「自然,茅山門規森嚴,任何犯錯的弟子,都會有相應的懲罰的,無須委員長勞心。」
黃天望不軟不硬地頂了一句之後,卻也是沒有再繼續糾纏的意思,望了一眼天空,與我師父拱手告辭道:「既如此,那我們也要去辦正事了,陶真人,就此別過。」
我師父禮貌得很,不溫不火地拱手回禮,目送著民顧委一行人消失於樹林之中。
黃天望一走,楊師叔立刻瞥見了旁邊賴著的鬼鬼,曉得這小姑娘是荊門黃家的人,毫不客氣地說道:「小姑娘,我茅山還有內務需要處理,不方便外人在場,你也離開吧!」
鬼鬼被驅逐,倒也並不難過,只是不耐煩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接著左右一掃量,跑到了我的跟前來,衝我問道:「陳大哥,你可曾見到劍妖爺爺,我還等著給他當徒弟,學劍術呢,他可不能忽悠小姑娘啊!」
儘管對鬼鬼先前與黃天望的一唱一和有些反感,不過想起這小姑娘先前幾次出手助我的事情,我還是豁不下那個臉來,又想起南海劍妖死去的慘狀,心中頓時就是一疼,指著遠處的林子說道:「劍妖前輩,他……戰死了!」
「什麼?」
對於黃山龍蟒的歸屬毫不關心的鬼鬼聽到我的這話兒,頓時就臉色大變,驚慌失措地大聲喊道:「怎麼可能,劍妖爺爺這般厲害,這世間有幾人能夠傷得了他?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面對著鬼鬼一堆的問題,我頓時就感覺口中發苦,不知道如何回答,而這時我師父也走過來了,問我道:「劍妖的屍體,現在何處?」
我起身便走,口中說道:「剛才為了追逐兇手,我並沒有帶著劍妖前輩的遺體離開,而是安放在了林子裡,且隨我來。」
師父吩咐茅山眾人在原地看守,我也讓七劍在旁邊協助,而我則帶著師父和鬼鬼折返回了林子裡,然而沒想到回到原地的時候,我卻並未有瞧見劍妖前輩的屍體,在原本的落葉之下,有一道滑膩的痕跡直入遠處的爛泥潭,接著不知影蹤。
師父附身下來,伸手將那滑膩的黏液捻起,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後說道:「劍妖他的本體,是一隻成精的箭魚,這黏液應該是他身上分泌出來的,不過瞧這情形——你確定他真的已經死了?」